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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皑皑白雪铺了一地冰霜,冰雕雪砌的世界静谧得出奇,只留下空谷中的风声簌簌回响。从此处跳眼远望,远山层峦叠嶂,纯白的雪山偶尔露出他原有的深褐色原貌,褐色的土地上沾着砂石,随着边缘融化的积雪浮出冰面。

      忽而一阵风吹过,载满厚厚积雪的枯枝笨拙的吱吱呀呀的随风晃动,抖落了一身白雪,如盐粒般的雪沫颗颗晶莹,随风飞舞,正撞在来人的脸上。

      因着冻疮,有些不规则、龟裂的手带着手心处的粗茧随便在脸上抹了两下,道“这雪来的太突然了,眼看就要开春了,居然下了这么一场大雪。”粗犷浑厚的男声中伴着几下踏实浊重的跺脚声,抖落了一身的粘黏。

      这壮汉八尺有余,体态健硕,身着浅灰色厚实棉衣,穿着内里白羊绒骆色皮靴,因为周身围着棕色毛裘,更显得身形粗旷,体态臃肿。

      外人乍一看身形,没准当就这位是个满脸苒裘,能手握千金巨斧的山间草莽,绿林好汉,但仔细一瞅,就发现这壮汉虽体型蛮壮,面貌上确格外整洁。胡须是仔细刮过的,发髻也束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碎发。衣领胸襟严丝合缝,看不出半点邋遢的样子。

      他拍了拍身上的浮土,又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道“少爷,这的天气确实冷,我们那虽然也算不上什么四季如春的地方,但是仅仅间隔数百里地,这里冬天的风都像带着刀子一样,刮得人生疼,有时这大雪一下就是两三天,那雪堆,嗬——,我瞅着都能埋人。”说着便大咧咧得在大腿中部的位置大概用手比了一下雪堆的高度。

      “本以为盼到开春了天气会转暖,结果又来了这么一场大雪,额。。。”这人快语连珠间突然顿了下音,然后转头瞄了瞄身后的锦衣人,这人身穿黑色大獒,内里是宝蓝色镶边绣锦衣,此时正在兴致盎然,嗬着冬日特有的洁白的哈气环顾四望,右手中的折扇轻轻敲击在左手的掌心处,似沉醉般的享受在这冰裹的雪景。

      “唉。。。”壮汉沉沉得叹了一声,低下头,似服气般认输一样。接着又不甘得抬起头,冲着后面的锦衣人不停得抱怨了起来“也就是您有兴致,还能出来看景,我早就冻得缩手缩脚,现在只想着在屋内抱着暖炉围坐桌边,斟一杯美酒,赛过神仙啊。”

      锦衣人回过头来对着壮汉说“呵,你这一路上啰啰嗦嗦的哪里是怕冷,分明是因为跟着我出来就见不到小桃了吧”

      这说话声清脆悦耳,带着青年男性特有的清澈纯粹,干净爽利,却在语调上多了一份探问调笑。寻声望去,只见一人约十八、九岁的样子,身材修长精瘦,内涵劲力,高约八尺,露出的肌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两侧的脸颊冻得有些发红。鼻梁高挺,鼻尖因寒冷也点着一点红晕。再往上看,只见剑眉星目,英气逼人。鬓角修的整整齐齐,发髻高束,满头乌发上用淡青色发带竖起,中间别着一枚青白色玉扣,因身披着深黑色大獒,在这层层白雪之中,一点墨色,反而突显起其气质独立清冷。

      壮汉听闻后红晕一下子覆盖了整张脸,立刻着急解释,手在空中上下挥舞否认,带起乎乎风声,他自己的声调也不自觉地调高了八度。

      “我的少爷啊,快别打趣我了,您还不知道那小桃伶牙俐齿的,半点不饶人。我们俩第一次说话就闹了个大红脸,都说婢子像主子,我看她主子贺姑娘英姿飒爽,端庄持重的很,怎么教出来这种侍女。”

      说完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又赶忙改口,絮絮叨叨起来“唉,我这不是说贺姑娘不会教理下人,嗯——,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们主仆性格不符。”他不知道怎么解释,眉间早就拧成了几道弯,无可奈何得又挠挠头,露出一个尴尬的笑脸“哈哈,还是不对,就这么着吧,其实我——”

      锦衣少爷一看他又要陷入自说自话,自我沉浸的模式中,赶紧出言打断“正巧,我看见前面有间客栈,我们过去歇歇,正好取取暖”说完就朝着沿着小路的方向上一指“就是那里。”

      絮叨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壮汉抬头沿着小路探头张望,“客栈哪有客栈我看看。”沿着小路的蜿蜒路径看去,果然看到了一节经多年风霜吹打已退变成暗红色的经幡随风飘摇。再定睛仔细一看,正是一家坐落在山脚拐角处的客栈,之前被厚雪铺满的枯树和山势掩挡,现在才看到一角。

      这时他也顾不上抱怨,急忙说“走走走,冻死了”便飞奔过去。一边走还一边说“少爷,你快点跟过来,我先去探探路,跟老板要个靠暖炉的好位子,再弄坛好酒来驱寒。”

      飞跑道客栈门口,推门而入,只见客栈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大堂内座位摆列齐整,宾客满座,人声鼎沸,你来我往,热闹非凡。更有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喝茶饮酒,闲聊家常,听说书取乐。

      店小二看有人进来急忙撂下手中茶壶迎了上去“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一共几人”

      壮汉侧头看了看满店的客人,笑呵呵说到“共两人,先给我来壶好酒驱驱寒。你这生意可真好,店虽不大,我看这人可够多的,生意兴隆啊。”然后,看看四周,找了找店中火炉,发现一群人正围着火炉听说书。看那人群攒动的样子,该是挤不进去了,便问道“你们这还有其他的炉子吗给我们安排个靠炉子的好位子,昨晚下雪,今晨化雪,冷的出奇。”

      小二连忙道:“这是赶上了昨晚下大雪,许多过路的客人都在此歇脚而已。平时可没有这样的光景,只有我和爹两人都闲得不行。”

      说完歉意连连道:“实在对不起您了,我们这小店只在中间有这一个大火炉,真的没有多余的了。您看——”说着指了指旁边角落里的一件桌子,“那个位子怎么样虽然偏了些,但是离炉子的位置也很近,周围也很暖和。”

      店小二引着壮汉走去桌边,道“您看怎么样,这个位子虽然看起来偏僻,却是除那群人离暖炉最近的,这周围被炉子熏烤得暖烘烘的,而且不用挤进那人群堆中还能清楚的听见说书的话。”壮汉绕着桌子四周转了一圈,觉得他说的不假,便点点头欣然同意了,挥手示意小二去温酒。

      隔一会儿少爷也走进来就坐,拿起旁边在水中温煮的酒壶,倒入杯中。刚一口温酒入肚,就听见旁边的说书人群连连发出一阵阵惊愕。

      “呵呵,你说的可是真的,那里有这样的事,莫不是诓我们吧 ”

      “是啊是啊,我们虽只是走街串巷的贩夫走卒,可也知道,那京城可是天子脚下,那翰林学士也是朝廷重臣,他身死之处可是在官衙之内。谁有这通天的本领能绕过层层守卫,取人项上人头如探囊取物一般。莫不是那些守卫的都是泥塑的,只会支棱在门前不动再说这案子积压了十四年,至今竟查不出这凶案究竟是何人所为”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着,有探究案发地点的,有考察当时在场人员的,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一时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嘿”说书的敲了一下手边的桌子道“这京城乃达官显贵聚集之处,也少不了什么秘莘不为人所知,这梁翰林作为皇帝身边近臣,要是知道了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天大的秘密,被人除掉也不稀奇啊。凶手如果有其它权臣庇佑,查无此事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吞咽了下吐沫继续道“而且这是我在京城衙门口当差的亲戚回家探望时饭桌上亲口和我说的,断然做不了假的。我和你们说这事,不也是我们这里天高皇帝远,大家因昨夜大雪聚在此处就是缘分,这外面雪后路滑,一时半会儿也不急着走出去,且听我聊聊朝中旧案秘史解解劳累困顿之苦嘛。”

      “对,你接着说,大家都别打岔,都好好听故事。”众人听后觉得有理,又继续聚精会神得听起了旧年迷案。

      “其实,咳咳。最惨的还不是他被人刺杀,而是——”

      大家倾耳细听,人头又向前攒动了几分。说书人在众人兴致盎然,睁大眼睛期盼中,端起旁边的茶盏润了润干煸的喉咙,,倾身向前,继续说道:“最离奇的是他们一家在当晚突然着起大火,据说是先从西厢房着起来的,那火球越滚越大,最终蔓延到了整个巷子,他们家的家眷都被困在火中,每一个人逃出来。第二天清晨扑灭火势后,一查看,那些人啊都化成白骨了。”

      “呦,这是得罪了什么人,能遭这灭门的惨案。”一时惊叹声连起,有人侧身而动,有人摇头感叹,连发啧啧之声,有人低眉垂眸,似是不忍,皆为梁翰林一家的遭遇唏嘘不已。

      “这样的惊天大案就没有什么留存的奇特线索吗真是苍天无眼啊,悬案久久未决。”

      “是啊,是啊,就没有什么破绽之处 ”众人齐齐说道。

      说书人凝眉叹道“要说这线索不是没有,但是多年来一直没查明这之间有什么相联系的地方,我也吃不准那到底算不算线索。不知道大伙儿想不想听这段。”

      “讲,让大伙听听,没准能猜出些门道呢。”一人高声附和。

      说书人扫视众人一眼,一拍案板,便说“嘿,那我今天便告诉大家,当年的捕快在他们家的废墟里发现了一块上好檀香木,这木块经历大火不化,四边无多余镶表,只在正中央雕着一束寒梅,打磨精致,木块文理细密,浑然天成。”

      “木头啊,哪个当官家里没两件宝贝儿,尤其是他们这些文人,最爱什么檀香木,紫檀木的,没事就雕个梅兰竹菊的,我看没准是就个书房镇纸,这哪里称的上线索。”旁边一高瘦男子高声辩驳,不同意说书的提到的线索,周围的人听到后,一琢磨,觉得说的有理,皆附和称是。

      “我不是说没把握吗又没说一定是。你们先听我说完,再下结论,我每次都只讲一半就被你们打岔,再这样,我也懒得饶舌了,你们自己打听去吧。”说书人被听众问得闷烦,心生不满,眼见就要撂挑子了。

      大家忙说“你说你说,我们听着,都不许捣乱了。”

      说书的看他们道了歉,就又凑上前去继续讲:“这块木头之所以被怀疑,是因为它旁边不远处有一个具被烧焦的白骨,似乎是在找这檀香木,而且由现场的痕迹看,这檀木之前是被保存在盒子里的,火烧坏了外盒却没伤到木头。”听到这里,众人又各有不同见解,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嗡嗡的讨论起来。

      此时,壮汉脑中忽而一阵白光闪过,想到贺老将军好像从塞外带回了块同样的木头,便转头叫自家已听故事入神的少爷。

      “少爷,少爷 ”一声平缓,一声疑问,壮汉伸手在少爷眼前晃了晃,把他从故事中拉了回来。

      “嗯,什么事 ”

      壮汉侧身贴近少爷,张望了下周边,确认没有生人靠近,身体绷紧似一触即发,附在在耳边轻说,生怕被旁边客栈中的客人们听了过去:“我记得贺老将军好像从塞外带回了块雕着梅花的檀香木,是不是有这回事 ”

      少爷拉开距离,皱着眉回望他,眼神凝滞,在脑海里细细思索,似乎是找回了些记忆,嘴中小声哼道“檀香木。。。檀香木。。。”突然眼中精光一闪,凑过头,手中拿着未开的折扇稍微掩挡,好似不显出故意的样子,只像是两人间随意说些私密的话,道:“没错,确实是带回来那么块檀香木,我当时还打趣说没想到赛外人也喜欢这文人骚客的东西。”

      “那这十四年前的东西怎么到了这里,还是从塞外带回来的。难道这件案子还通敌外国不成 ”壮汉双手两拳紧握,渗出了丝丝热汗,眉头比刚刚皱的更密了,话语中暗含着深深担忧:“贺老将军这回可是带回了一个大麻烦。”

      “嗯,没想到这块木头居然和十四年前梁翰林一家灭门案有关,而且居然会在这里重新现世。”说完少爷错开身子看了他一眼,起身整了整衣衫,摆正了自己的坐姿,顺手拿起手旁的酒杯,慢慢抿了一口,紧皱的眉头却渐渐舒缓开来。

      “呵呵,看来这趟京城之行注定不会平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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