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蝎》叶书言

1、前传：茕茕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韦庄《思帝乡》

　　我总会在闲暇时，陪着逐渐老去的母后，漫步宫中。
　　那一日天青云淡，天际是碧清澄澈的颜色。殿外春意盎然，我挽着母后的臂膀，闲赏漫天桃花。身后服侍的宫人迤逦一路。
　　轻风沉缓地吹拂，空气中绵密的花香软软地缠上身来。
　　母后微眯了眼，似是漫不经心道“又是一年了……”。然后，她转过头来，爱惜地抚着我的手背，温然道：“连我的阿琅，都长这么大了。哀家自然是老了。”
　　我笑笑，挽住她：“母后风貌依旧，一点儿也不老！”
　　母后在风中展眉一笑，假装嗔目地要来刮我的鼻子。我笑着躲开，仔细地看着母后温然平静的眉眼。
　　依稀还是从前，母后是父皇身边最温善和顺的淑妃娘娘，她总是得体大方，恭俭有礼。
　　所以，那时的父皇总会称赞母后的贤良。但，母后有的也仅仅是称赞。幼年的我在那时就记得，母亲很是爱慕父皇的。
　　她会在长夜漫漫中在灯下为父皇绣缝衣物，即使，父皇根本不缺这些。她总在安静而寂寞的未央宫里，细细描绘着笔下父皇的容颜。她在父皇殡天后，哭坏了身子，大病了三天三夜。

　　可是我也清楚地知道，父皇爱慕的意中人从来都不是我的母后。他爱慕的人是皇贵妃娘娘，我那永远明眸皓齿的珍姨母。
　　我从不清楚珍姨母的名字，只知道父皇永远轻轻地唤她珍儿。她是个极善良美好的女子，她曾把遭人陷害而幽禁了的母后救出来，她也曾在少时抚养过我。
　　她会在夏夜抱我于膝头，为我唱歌哄我入睡。她让我唤她姨母，我恍惚记得，她独自一人时的笑容里有三分凄恻，七分黯然。
　　父皇看她的眼神就如母后看父皇的眼神一样的执着热烈，他会给她画眉，眉淡如柳，眸黑如夜，镜中清丽无双的一张脸。
　　准确地说，我父皇这一生都在为他的珍儿而活。他在她逝后，郁郁而终。他们两人相伴黄泉之下，独留我母后一人垂垂老去。

　　我扶着母后信步于宫廷中，每一块青石板上的花纹，我都烂熟于心。等到“长乐宫”三个金漆大字清晰出现在面前，母后的脚步凝在了那里。

　　那是昔日珍姨母的寝宫

　　母后注目片刻，缓缓伸出手，抚摸在长乐宫闭锁了十余年的大门上。
　　轻灰触手而扬起，门上的铜钉都长出了暗暗铜锈。檐角不知何时起的细密蛛网，一切都是那样平静寂寥。

　　仿佛，一切都不曾来过。

　　母后静静地伫立在门前，良久，只是默然。

　　她的眼角恍惚有泪，不知，是想起了父皇和珍姨母，还是……自己已然寥落的一生。

作者有话说

　　新书发表，不知如何上传封面，请读者们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