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十二个瞬间》七言

1、第 1 章

　　牧羊&白羊。三月&四月。
　　黄道十二星座之首。
　　优雅温和、充满智慧的穆。
　　春天总是象征着一切的新生和开始，充满希望，可以奋力去翱翔。即便是未知的前方，也有着冲上云霄的勇气，决心和热情。
　　虽然这种象征已经渐渐没落，在武汉也丝毫感觉不到春夏的交接，没办法有诸如“啊，春天来了真美好真灿烂小燕子又飞回来啦”这样的感慨，但是依然觉得应该出去转一转，晾晒一下心情。毕竟春秋是最好的出游季节，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在漫长的小学年代，我们是没有春游的，它被另一项伟大而崇高的活动所取代——参观烈士陵园。于是每年这个时节，我们都穿戴整齐，事先在学校门口买五毛或者一块的小白花戴在胸前（当然也有很乐于助人的同学让娘亲做了一袋子小白花分发），几千号小朋友列队浩浩荡荡地从马路中穿行，步行几里路到达陵园。
　　整个墓地气氛庄严、肃穆、凝重，哀思中有勃勃生机，这才是杰出的为国捐躯战士的墓地，也是一个不屈不挠，既富有抗争精神，又注重独立自主的民族的墓地。
　　我们眼巴巴地在广场上看校长从怀里掏出稿子，换上悲壮的表情演讲，然后揉揉腿，继续看优秀同学走上台掏出稿子换上悲壮的表情深情发言。
　　然后无数稚嫩的童声在烈士碑前发誓：“我们虽然小，但是不说谎，也不打人；不是我们的东西，我们不拿；一定好好读书，长大要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接下来自由活动我们就飞奔去买凉皮，凉鱼，冰棒，饮料以及参观游历纪念馆，满是参天大树和阴影遮蔽下的无名坟墓，恭恭敬敬地向他们鞠躬，为他们感动，快乐而满足。
　　就这样，春天在我的印象里就是戴着小白花，背着橘子粉灌好的漂亮水壶，拿上娘亲给的零花钱，跟着朋友同学去游历，而且那个地方有着无数的小吃，冰棒和热闹嘈杂的人群。
　　这种活动随着升学而结束，但是后来我又去了那里一次。
　　当时我养的蚕已经快要断粮，作为它们的衣食父母金库粮仓，我见人就问桑叶何处有，最后所有的朋友都指向了遥远的烈士陵园。
　　于是在那样一个炎热的夏天，我站在无数的无名坟头中间，那里阴郁而且动荡荡，阴森的冷风穿过厚重的松柏阴影，充斥在弥漫的蜘蛛网上，连个人都看不到。我在阴风中费力跳动的心怯怯地跳着。
　　就这样，在小学即将结束的那个年代，郑渊洁叔叔的书基本读的没剩下几本。学校门口小书摊上的《七龙珠》《圣斗士》也在每本两毛的下午看完，午休不再带着朦胧的睡眼迟到，雪糕开始由五毛都涨价到一块，暗中喜欢的女孩没有和自己说上几句话，也没有多看自己几眼，周围的人还在拉着自己讲故事和笑话，新版的机器猫也改名叫多啦A梦，而我那套漫画也偷偷收集的差不多了，买了2000年的纪念版小笔记本，看过了借来的魔卡少女樱的OVA，被同桌硬拖着算过塔罗结果命运那张上却刚好是忘记抽出去的那张多余的“无”，未知的空白。
　　我站在松柏巍巍杨柳依依的墓地当中，听着自己的心跳，历数着所有的经历，想着我的人生好像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那微弱的好似流荧的心跳声，那忐忑不安的心情，没有过几年，转眼间就被长大之后麻木不仁的脸孔和嘲弄的表情盖过了。以及诸如时代的滚滚车轮和似箭的光阴之流。
　　所以说原来有些地方有些东西，你一直以为是那样子，其实不是那样子。你以为你见过他们最真实的一面，其实彼此熟悉的也是最生疏的一面。
　　时光冲垮了维系的支柱，牵连着骨牌一个接一个倒下。记忆就是这样不可靠，越长大越不安。“被别人看穿又觉得很逊，没被人看穿又觉得孤单寂寞。”
　　其实还有很多遗憾。
　　曾经一起在阳光下打羽毛球的朋友，曾经帮自己带早点而不用说谢谢的朋友，曾经一起在寂静的午休交换CD听的朋友。
　　曾经闹翻天的矛盾想起来也没有什么。曾经最大的感动也不过是谁给谁送了什么。
　　好多事情都来不及想起。
　　好多人都还没有被记起。

　　以及诸如此类的，好多吃的还没有尝过，好多地方还没有去过，好多游戏还没有打穿过，还没有当上很牛的少年热血漫画家，还没有戏弄死文化青年……
　　那些过去的事情在你脑海里翻转模糊，逐渐与自己的想象混合在一起让你感受不到真实。这就像是自己不再是自己，而是升华出另外一种东西，它从你体内跑出来说我来拯救你吧你再这样下去还有什么前途呢，其实还是有另外一个世界的啊，一个可以让你燃烧起来把所有的心情都变成焚烧火焰净世使徒的世界。
　　你可以在海边的堤坝上喂着鸽子海鸥看着那个女孩荡秋千的背影画画，
　　你可以和邻家的小妹妹一起玩游戏然后看着她认真地在墙上排画着你们的战绩表，然后回头给你说你再输一回就欠我一打冰淇淋了哦，
　　你可以在学校的天台上折无数的纸飞机乘着风放飞，而不用担心被校长请进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谈话，
　　你可以在孤独的荆棘塔上跟乌鸦和亡魂说话在下雪天听着簌簌的落雪声想起一些人，然后看着灰色的树枝萌出新芽，给那些流浪的小猫小狗安排一顿晚餐，而不是在冬天流浪然后失踪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可以泡着花茶等着别人，养株水仙看着一点一点开放然后等着某人告诉你其实不是那样子养的，最大愿望就是去看看海的样子其实你一点都不喜欢海，
　　你可以在晴天放起白色的风筝其实你更喜欢的是气球，就像很多你竭尽全力去做的并不是你喜欢的那样子一样，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那是一个虚妄的世界，一个只有自己用文字构建起来的世界，有什么关系呢？
　　比文字更冰冷的，是现实。
　　我跟你发不要钱的□□信息天南地北闲扯最后也不过是渐渐平息安静不知道说什么好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
　　我给你发一毛一条的生日祝福短信收到的也不过是诸如“不好意思你是谁”这样的回复。
　　我给你寄去的礼物很久之后也杳无音讯，没有回音，然后某天刻意提起才知道收到了。“心意”这种东西，不回应的话是不是有些失礼并不是问题所在。就算朋友之间无所谓，发一条“收到了”的短信也不可以么？
　　“让我借你的沉默与你说话。”
　　这么久，我依然不清楚这句话所谓的归属感在哪里。
　　也许这个世界是个科幻片，大家都生活在不同的时空。黑暗中蔓延着无数藤蔓，将我们隔离。

　　暧昧不起。

　　遇见一只猫，“嗖”地跑开；
　　遇见一棵树，让我乘凉；
　　遇见一杯茶，慢慢品尝；
　　遇见一出戏，挑剔、欣赏；
　　遇见一盏灯，发呆思考；
　　遇见一个人，一束花，一个春天，一个老友……还有，遇见我。

　　黑暗里缠绕的藤蔓植物落下冰凉的水滴，在深且无光的深渊，缓慢下坠。羽毛般轻盈，歌声般甜美。偶尔闪耀的亮光璀璨耀眼。
　　比文字更真实的，是现实。
　　你也会在紧接的短信说“其实猜到了是你反正能记得我生日的就你们几个”。
　　你依然会向我抱怨他还把你当作自己的追随者，一个梦想着突然跑到他身边的暗恋者。就算你狠狠地甩开了他跑下台，但在他的记忆里，你依然是一个单相思的女人，一个能为了他不顾一切的傻瓜。你会气愤地诉说着这一切让你有些哭笑不得，难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所需要的人一个个从身边离开，然而靠近的人一个比一个更自恋狂妄。
　　你也会在某天突然气势汹汹地在□□上跳出来说你怎么放假都没来拜访我。紧接着抱怨最近忙着谈恋爱都没心思学习数学已经听不懂很久了之类。
　　每当人品暴跌无数的小小的不顺心逐渐汇聚成暗伤，让人闷的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也有你们无意中带好吃的来，生活也就不那么悲惨。
　　于是在无奈地悲凉笑着的那个瞬间之后，心里也会逐渐回暖。想着也许这个世界真的是个科幻片，随便就可以回到过去，随便就可以到哪里没有距离没有隔膜。
　　也许。
　　没有想过能够承载多少东西，没有指望别人会想起什么。毕竟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在得到的那一瞬间，就是失去的倒计时。
　　岁月是一个封闭的容器，沙漏被翻转，一丝一丝流逝，就像我曾错失的一切，与正在错失的一切。那些细致的情绪逐渐走远，消失在黑色的夜幕和黎明的地平线。
　　回忆多奢侈，想念多宝贵。
　　如同花园里的夜莺，在烟火与欢笑中栖身，在边边角角的缝隙中生长歌唱。
　　笑为谁穿纱，哭为谁削发。
　　生为谁开花，死为谁蝶化。

　　对彼此无话不说，开心与不开心，隐晦与阳光明媚，舍得与不舍得。
　　过去的那个你认识过去的那个我。过去的那些你们认识着所有的我。
　　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世界上，都是独自旅行，即使有人相伴，终究会各分东西。无论好的坏的悲的喜的，都已经融化到过去，说不到心里去。
　　我们在这世界透过无数的线路连结在一起，就像是医院病房里按数字排列的的病患一样。我们拼命的不让任何一条线路断掉。但是不管我们如何努力，连接那一端都会将它切掉。要把它重新接回原来的地方相当困难，至少现在的我还无法做到。
　　每当太阳与月亮接触，所有的东西，都开始随着地球旋转，朝着全新的模样改变。没有改变的，就只有我们存在的无力感。就像命运齿轮里被碾碎的沙子，渴望有破除命运的力量，可以狠狠劈下的刀。
　　于是原来会异想天开的想象着跑出去，自己在外面生活很久，一拍一呼复一笑，一人独占一江秋，谁也不依靠，谁也不去见，什么也不得到，也就什么也不失去。
　　然而现在却想得到更多的，更多的，更多的祝福。
　　于是也常常希望，过去只剩下回忆时光的朋友因有我一起而快乐，现在的堆叠的片段生活和朋友因有我一起而开心。我想这才是所谓的朋友，而非那些翻来覆去的你你我我。
　　纵然早晚都会分道扬镳，我们也不会停下脚步，就算有一天前路被封锁，也要用刀狠狠劈开。
　　有些事现在不做，一辈子都不会做了。
　　过去再喧嚣，都没有现在重要。
　　于是我也只想继续懒洋洋的走我的路，遇见更多的人，经历更多的事情，看着时间将这样一个贫乏干瘪的生命滋润充实。

　　班刊做到这里已经会有四期了。夏秋冬春，无形中已经变成了季刊。
　　我也拼拼凑凑了四篇。一路跟过来。了解到费心在上面的同学的艰辛。
　　四季的最后这一篇，叫做《春天的十二个瞬间》。
　　某种程度上，也许一直很讨厌写这种东西给人看，这些本应该扔在自己荒芜废墟上的被泡坏掉的灰色种子，一个人在空荡荡的瓦砾上看着时间将它们浇灌生长成各种形象，拉揑成各种可以看见的形状。然后塞满整个空间，填补心头的孔洞。
　　就让一切在春天结束和开始。
　　谢谢那些知道而未曾开口言说的旧时相识，你们正在过着的忙碌而有意义的生活，被现在的时间所占据，那么忽略遗忘这件小小的事情也变成了让人欣慰的“不用费心想着你们现在过的怎样”的事情。
　　毕竟，你们过得好，我也就很开心。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的确是知己好友说的话，但却永远没有这一句来的潇洒。

　　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