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时光》辛籽

2、你认识我吗？

　　上海新世界百货。“哥，你今天怎么转了性子下来陪我买衣服了？”少女正对着试衣镜，提着荷叶边的裙摆，左右摆弄。“还不是你这个丫头，出门从来都不带人，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只好亲自跟你下来了。”说话的正是晏氏现如今的掌门人，一身棕色西装，是上好的派罗蒙面料，腕上戴着一块瑞士进口手表，足见身份尊贵。“哥”一声软糯的声音渐渐飘到晏淮耳畔，少女早已站在他的面前，“好看吗？”少女瞪着一双澄澈的大眼询问道。
　　晏淮用赞赏的目光上下反复打量着，毫不吝惜地夸赞着“好看，我的阿扬穿什么都好看。”晏扬得意地笑了笑，转过头对服务员说：“就这件了，给我包起来吧。”
　　晏扬环着晏淮的胳膊，一路上叽叽喳喳，又蹦又跳，活脱脱的像一只小麻雀。“阿扬什么时候才能嫁人啊，到那时我也能解放了。”晏淮一脸奸笑，晏扬向晏淮身侧靠了靠，嗔怪道：“哥，我不嫁人，我就要一直陪着你。”“好好好，不嫁不嫁……”
　　门口一辆黑色汽车等候多时，兄妹两人走到车前，一男子跑到晏淮身边，附耳说了句什么，下一刻晏淮眉头紧锁，“哥，什么事啊？”晏扬细心地询问着，晏淮双手轻轻拍了拍晏扬的肩膀，温柔地说：“阿扬，公司里有点事，我让你司机先送你回家。”
　　送走晏扬后，晏淮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坐上了另一辆汽车。驶向晏氏工厂。“这么大的事现在才告诉我，要你们有什么用？”晏淮震怒。“董事长，您息怒。”属下解释着，“秦家口风一向很紧，港口那边我们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晏淮冷笑着：“钟蒲臣这个老狐狸。”晏淮接过下属递来的照片，唇角微微勾起：“我就不信他带着这么个身有残疾的丫头片子能翻起什么浪来。”说罢他便把思之的照片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绥公”晏淮喊着，“董事长，您找我？”一名中年男子站在了办公桌前。“纱厂的生意怎么样了？”晏淮询问。“我也正想着和您说这件事。按往年来讲，这个时候国防部早就送来了单子，可是今年却迟迟没有动静。”方忠旺汇报着。晏淮的手指敲击着桌面，“董事长，要不要问问？”晏淮抬起手，眼中尽是狠厉之色：“当务之急是要盯紧了秦家，现在正是秦氏内忧外患的时候，我们一定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将秦氏一举拿下。”
　　秦家。“表叔，小姐把自己关在里头这么久了，不会有什么事吧。”莫烟焦急地在门外徘徊着。钟蒲臣坐在沙发上，胸有成竹地说道：“我相信小姐，一定会走出来的。”正说着，书房的门突然敞了开来，屋内的光倾洒而出。“小姐”莫烟跑上前，思之的脸上已不见先前的泪痕，她依旧微笑着：“钟叔，等久了吧。”钟蒲臣站了起来，笑着：“欢迎总经理回家。”
　　晚饭，荷妈做了一大桌的菜。香喷喷的味道扑面而来，“好香啊，又能吃荷妈做的饭了”莫烟一边感叹着一边拿了筷子伸手刚想要夹菜，思之一下打在了她的手背上：“长辈们还没坐下，你就先动筷子，这么贪吃，去叫钟叔吃饭。”莫烟做了个鬼脸便跑开。
　　“钟叔，这几年还是没有路哥哥的消息吗？”思之小心地询问着，钟蒲臣无奈地摇了摇头，思之惋惜了好一会，随后笑着安慰他说：“钟叔，您别担心，路哥哥一定会回来的。”钟蒲臣叹了口气：“哎，很多年了，我知道钟路这孩子恨我，可是……算了，不说这些了，快吃饭吧，看把阿烟急的。”“表叔，您怎么和小姐一样，就爱开我的玩笑，哼。”
　　回到房间后，思之早早地打发莫烟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则是从皮箱中翻出那本书，倚在床头，借着黄色的灯光翻阅了起来。翻开首页，思之惊讶，封皮上书写的名字苍劲有力——薄沐安。思之思忖了片刻，心下了然，自言自语：“这个阿烟真是马虎。”她取出夹在书页中的名片，嘴角上翘，仔细端详了起来。
　　皎洁的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床上，思之读书读得倦了，便合上了书，抬起头迎着月光袭来的方向呢喃：“爸，妈，我会让秦氏发展的很好，我等你们回来。”
　　次日清晨。“小姐，您起来啦。”“荷妈早，钟叔早”荷妈边布置着餐桌边和思之打着招呼，“小姐，这是今天的报纸。”荷妈把刚送来的报纸放到思之的面前。“阿烟，在船上的时候你是不是拿错了东西？”思之正色问莫烟，莫烟想了好一会，坚决地摇了摇头：“小姐，不可能啊，我拿错什么了？”她试探性地问道。思之拿起身边的书，对着阿烟晃了晃：“你看看，这是谁的？”莫烟接过书后，仔细地观察着，好不容易才发现了书皮上陌生人的名字：“呀，小姐，这不是您的书啊。”钟蒲臣在一旁看着，笑而不语。
　　思之佯装生气，没有再说话，莫烟见状立马蹲在了思之身旁，讨好道：“哎呀，小姐，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反正这种特别低级的错误了。”思之满意地点了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一会儿吃过了早饭你就把书换回来，听见了？”莫烟的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拒绝着：“小姐，我不想看见那个人……”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思之打断“你刚才还说知道错了的。”莫烟见她态度强硬，于是转向钟蒲臣：“表叔，您老人家快帮我说说啊。”钟蒲臣咳了咳，随即认真地说道：“你听小姐的。”莫烟懊恼地嘟起了嘴。
　　思之一边喝着牛奶，一边阅览着报纸，时评版的一篇社论吸引了她的目光。她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专注地读起来。“小姐读什么呢，这么出神？”钟蒲臣问道，思之把手中的报纸递了过去，指了指自己读过的那篇文章：“钟叔您瞧，珍珠桥的事儿一出，这报纸上也不太平了。”钟蒲臣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小姐，您看这作者针砭时弊之犀利，可真是把好手，光在这时评版就见了他好几次呢。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有这样的笔触。”
　　思之笑了笑回复道：“我和阿烟在船上见过他。”“哦，是吗？”钟蒲臣好奇，“那小姐以为这位薄先生是个怎么样的人？”不等思之开口，莫烟率先说道：“我看啊，他就不是什么好人，船上那么多人，偏偏和我们家小姐搭讪，一定没存什么好心。”“阿烟”思之阻拦着她的话，“饭不想吃了对吧，你现在就去报社把我的书取回来。”莫烟见思之发火，只得悻悻离开。
　　“这次我非得让她长长记性。”思之狠狠地咬了口手上的面包，钟蒲臣只觉得好笑，便应和着：“是啊，莫烟这孩子总是这么口无遮拦，哎。”话锋一转，钟蒲臣继续询问：“不过小姐，您刚回上海，有许多势力您还不熟悉，所以万事小心总是好的。”思之点了点头。
　　饭后，钟蒲臣带着思之来到了公司。员工们并不认得此刻正坐在轮椅上的这位秦小姐，但是推着她的人他们却认得，能劳动钟管家的人身份也必然尊贵。思之走过的地方，议论纷纷，思之也不恼，她一直保持着微笑，落落大方。如此仪态以及周身散发出的气场也让那些人自觉噤声。
　　报社。莫烟拿着思之给的书，站在编辑室门口左顾右盼，每个人都在忙着手头的工作，根本无暇顾及她的存在。莫烟好不容易拦住了一名女子，连忙开口询问：“请问薄暮安是在这里办公吗？”“哦，你说薄主编啊，他出去采访了，一时半会回不来的，你啊改天再来吧。”说完，她就一溜烟儿地离开了。莫烟再气也无可奈何，只好先回去复命。
　　莫烟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一想到小姐可能会数落自己，她就焦虑的不得了，甚至自责起来：“莫烟，你这个大笨蛋，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自作自受。”走到拐角处时，一名身着黑色风衣的男子正站在不远处的邮筒前，把自己手中的信投了进去，莫烟一个不留神撞到了那名男子，这时她才回过神，连忙道歉：“对不起啊先生，我没有看到路。”男子客气地笑了笑，并没有责难她，他抬起头的那一刻，莫烟呆住了。
　　“小姐，小姐？”男子询问着。莫烟回过了神，试探性地问：“先生，您……”在嘴边的话到底没有说出来。男子笑道：“怎么，你认识我吗？”莫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怎么会，就是有点像……”后半句的声音小到只有她自己可以听见。“您说什么？”男子再次询问。
　　“我……”
　　“天戈”莫烟的背后响起一个女声，男子应声，没有再理会站在原地的莫烟，一个人径自离开。男子离开了好一会，莫烟才缓缓迈开步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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