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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妖言惑众
      夜妖
      一砖一瓦堆成了象牙塔/愈靠近云端愈容易蒸发/一家一家/预备好待宰的羔羊/却忘了怎样上天堂/花多少代价装上了狐狸尾巴/拜多少偶像求回了多少牵挂/一砖一瓦呀堆搭成了金字塔/愈靠近云端愈显得伟大/一步一步爬呀爬/紧抓住不放/有了欲望/忘了回家。
      ——《塔》
      
      佝偻着,匍伏着,僵持着,无时无刻不在这世上苟延残喘,我看见了美的孤伶与卑贱。
      老人拖着大鱼的白粼粼的脊骨闪现,将是最后的战利品还是洞察世事的沧桑手势?
      凡·高割下的那只耳朵,静止在时空的某一刻,变成疯子的圣洁还是血淋淋的传说?
      殉世耶稣,手脚插进长针在悲哀的十字架,回声嘶嘶,化作犹大的罪衍还是你我的信仰?
      ……
      捆绑住四肢,囚锁着自由,禁锢了生死,无处不在,亘古徘徊,我看见了美的萎谢与凋亡。
      人心果然是那条最狭隘的夹缝!权衡过利益便选择了缄默不语,落井下石,使美凭白地遭受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沉沦。谈笑间口是心非,行动中表里不一,这种无边蔓延的瘟疫不断肆虐着美的生息,却偏偏掩藏得天衣无缝,仿佛此起彼伏的称道或者批判全都发自肺腑,公正无私。是不是要在荒诞不稽的世界里,才会出现一个“傻瓜”,真心诚意地对待美的真谛?
      好像预言家约翰,为了自己所见的未来执迷不悔,宁愿栖身在地底肮脏阴冷的牢狱里,追求明日的阳光,舍弃今天的辉煌。铁石心肠,永远挤不进莎乐美的美貌与爱情!
      好像虔诚的奥尔良姑娘,接受神谕的贞德,披上铠甲,骑上战马,负担起被选中的重任,为着法国的存亡燃烧自己化为灰烬!
      好像道破天机的穷人小孩,嘲笑国王看不见的新衣是□□,哪里在乎众人眼中的聪明和贤德!
      “傻瓜”们总是在奋不顾身地维护心中的真理,哪怕最后一滴血滴在脚下——
      哪怕没有办法一定有说法
      就算没有鸽子一定有乌鸦
      固执无罪梦想有价
      让他们惊讶
      “傻瓜”们却阻止不了命运的无情作弄,回到原来的路,自投罗网:
      莎乐美在七层纱中旋转翘盼,昏黄的火光迷住了国王的眼,把约翰的头颅双手奉上作为交换;忽视,拒绝撕裂了爱恋,死亡才是永远留存的可靠保障,要将头颅靠在心怀!
      王子把贞德奉送给英国的教会,无辜的姑娘成为替罪羔羊;王子“天授皇权”,稳坐上宝座,“地狱来的女巫”有口难辩,葬身火海。
      心直口快的小孩会怎样?童话里,听任熟种子开不出花来的诚实小孩继承国家,从石头里拔出宝剑的清瘦少年充当亚瑟王;现实中,断头台的铡刀磨得锃亮,只等待老羞成怒的国王一声令下。
      人,真是容不得异己的生物啊!曾经见过这么一段话:她患有异手症,一只手仿佛自己有意识,一般不听大脑使唤,生活极不方便。她说:“我真的很害怕,害怕它伤害我的猫,我有三只小猫。”她,大概并不爱那三只猫的——古龙讲过,“手也有表情,也会泄露很多秘密。”那手果然是个叛徒,不经意间便违背了她的意志;但如果说大脑是受着世间繁文缛节的控制,循规蹈矩地支配着她的一举一动,异手则分明摆脱了束缚,做了她心底渴望但别人眼中恐怕不应该的事,那只手才是她真实的自我。女孩子都必须爱护小猫么?她认为是,然后照办了。可惜异手拆穿了面具,不留给她一丁点儿回旋的余地。伤害小猫——真正所期盼的,一种真实的残忍。
      这样看来,王尔德笔下《道林·格雷的肖像》就显得理智,仿佛赤裸裸地站在穿衣镜前,每一处疮疤,每一道伤痕,全都没法再掩示。人的青春永驻要是建立在画像的丑陋衰老上,将会造成怎样的局面?表象的光鲜捂着内里的龌龊,原来为了美是可以不顾一切的,也或许是对美的信仰给予了一个极好的借口,
      是怎样结束故事的?我回忆着:
      寓所里发出的野兽一般的惨叫。
      两位绅士急切地冲进屋子的心情。
      他们看见阁楼上躺着一个死了的,衰老的,丑陋的老头,他蜷缩成一团,痛苦与罪恶的神情交织扭错了整张脸——陌生的没有人见过的脸孔。一把尖刀插没他的心窝。
      而正前方,桃木雕花的长桌上摆着永远年轻俊美的道林·格雷先生的画像,洋溢着颠倒众生的笑容,栩栩如生。
      当老头被抬出屋子的时候,原本紧紧箍在他无名指上的戒指章掉落在地板,上面清晰地刻着“道林·格雷”。
      那一天,晴空万里。
      我发觉自己喜欢讲的总是坏故事,坏得让人胸口压上重石,坏得使眼泪与噩梦穿梭别人的生活。但这个世界上充满了不适合孩子临睡时分的坏故事,争先恐后地去破坏童真的幻梦。它们是世态炎凉的《买火柴的小姑娘》,是冰冷无助的《王子与燕子》,是爱情幻灭的《海的女儿》,也是众叛亲离的《寻找金羊毛的旅途》……坏故事是一道枷锁,不过它更爱囚禁心灵的自由,扼杀幸福的幻想。罪恶连同瘟疫四散于人世,潘多拉最后能关住的只有角落里颤抖着的弱小无力的希望。
      可是,坏故事携着神秘的气息抛来媚惑的眼神,留下的踪迹里夹杂着鬼鬼祟祟的不安以及令人急于踏入的诱人陷阱。或许因为人的贪心不足,或许因为人压抑不了的好奇,或许……有人走来,没有人离去。
      不知道摧毁美的事物是不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性之一?才使战争无孔不入地驻扎人们把持不定的心房;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惨状,好像成了某些人眼里“正义与和平”的代名词,让他们有恃无恐地拿起武器瞄准无辜的生灵。
      一个人倒下时,叫嚣着“圣战”。
      一群人倒下时,争相要“倒萨”。
      摧残安宁大概是“权力至上”的象征,要不然怎会有这么多人趋之若骛,臭味相投?又或者亚当吞下智慧果的那一刻,血液里爆发出践踏美好,征服自然的强烈欲望,宛如侵髓入骨的迷药,蛊惑着人们去积累手上的血腥?焚了阿房宫,灭了巴比伦,破了特洛伊,占了金字塔……像是一部无穷无尽的史诗的序曲,刚刚只是序曲罢了。而这种疯狂地要将美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游戏始终在贯穿,编织成经纬。坏故事,大约也是他们创造的吧!从被放逐出伊甸园的一刹那开始。
      美,曲高和寡,形单影只。
      丑,张牙舞爪,前仆后继。
      所以,战火逃避不了绵延的宿命,依旧鼓动着晦暗的心灵。
      报上说,在一个地底蕴藏着“黑色黄金”的国家上空,飞机在盘旋,行使着他们眼中无可抗拒的使命。
      报上说,以色列和巴勒斯坦都要维护自己种植的橄榄树,当挪亚方舟飞出的鸽子还未衔着那一片橄榄叶回来之前,只有爱与恨,自由与樊笼,流亡与家园。
      报上说……
      于是,这个世界只添上尸骨。
      越过时空的界限,在文字上转化成石头的坡上,他们睡着了。
      在凤凰骨刻凿成的石头上,他们睡着了。
      我们的心会为他们的庆典举杯,在一个没有时间的空间里。
      我们的心会夺回那一片土地,让鸽子返到地上的石床。
      啊!在地球的尽处,在我的心里,睡着了的同胞,愿和平降临到你们身上!和平。*
      有位哲人说:“罪证可以被证人忘掉,而犯罪的记忆却无法被罪人摆脱——正像他不能扔掉自己的影子那样。”如果这是真的,那罪人们到底有没有寝食难安?为什么坏故事仍然在命运纺车上运转?
      我好像在笑,眼角是泪光。
      “我恨死了这无穷无尽的战火,渴望有哪怕是片刻的安宁。”八岁的小女孩在祷求,然而谁又会去听她的祈求?
      我不知道是不是在信仰面前人命就该显得无足轻重;我不知道是不是在进行着生存的赌博与挣扎;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可以做什么。
      望着天空,湛蓝,清澈,与世无争的悠然。
      它知不知别人的辛酸?
      这个世界真是为了正义、和平和美而存在的么?那么,告诉我为什么,美是那么卑贱地活着,不是高高在上的?!
      霓虹闪烁,灯火妖娆,五彩斑斓的躯壳包裹着这个自私的世界,自以为是的丑陋腐蚀着最后一寸无瑕。是不是该像个波西米亚人一样,到辽远的沙漠里过着流浪的生活,独自在漫天风沙的园土里跋涉着,用凄凉的歌声,诉说出自己的怀恋。一阵大风卷来,便闭上眼睛仰卧着,让黄沙盖没?
      弗洛依德说:“追求快乐是人的天性。”快乐是那样美好。
      所以,我们都不快乐。
      
      注*节选自巴勒斯坦诗人马哈茂德·达尔维什《在坡上,高过海洋,他们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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