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一语惊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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罅凉宫是叶筠的寝宫，昔岸扶着叶筠刚回来，太监宫女们皆是一团忙乱。皇上头一次如此病重，面若白纸，唇无血色，那模样真是吓怕了他们，生怕万一侍候不好，丢掉了脑袋。
昔岸见状，怕他们声张，赶紧道：“皇上并无大碍，不用传御医了。这病虽然来势凶猛，但未伤及内里，谁敢小题大做，将此事传到宣德公主耳里，杀无赦！你们也都要给他陪葬！可都听清楚了？”
“是。”众人慌忙应下，昔岸便命他们退下了。
之后，昔岸又叫千雪和暮云在门外守着，径自将恹恹昏睡的叶筠抱了进去。
“暮云姐姐，你说是不是昨夜……”千雪满目焦心，暮云一把捂住千雪的嘴，“嘘！先不要说。”
暮云端庄贤淑不假，但心思却很缜密。她常常提醒千雪不要情急之下乱说话，以免惹出事端。叶筠昨晚遭罪的事，明令她们二人不准声张，暮云摸不准是否连昔岸也要瞒着，所以方才急忙阻止千雪说出来，生怕教人听了去。
而此时门内的昔岸，正着急给叶筠褪下外衣，然后边扶好叶筠，自己边盘膝坐下，遂运功为之调息。
一通梳理气息过后，叶筠这才微微转醒。昔岸也懒得多话，抱起叶筠便往床边走，脸色及其难看，他扶着叶筠躺好盖了被子，然后冷冰冰道：“星河功你何时冲破第七重的？为何不同我说！不是答应我不练了吗！”
叶筠想要去抓昔岸的手，却被昔岸抽手避开。那双修眉冷凝，桃花眼底尽是怒火，哪里还有半分俏色。
“你是不知第七重极易走火入魔还是把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嗯？你自己说！”
“我……”叶筠缓缓张口，却见昔岸紧攥了拳头微微发颤，心知他确是气急了。
叶筠内心暗叹着昔岸这性子果然不好哄过去，可是……这一时半会怕说不清，于是捉住了那双莹白的手，竟是冰凉一片。
这人常说冰肌玉骨，昔岸那凝白之肤便是如此了，只是此时，手是因气急才这般冰冷。
“你啊，怎么连我说的话都听不进了，总要容我慢慢说吧。”有气无力的话，声音自是不大，但是方才昔岸那挣扎的手，却瞬时乖柔下来，任凭叶筠将之稳稳握住。
桃花眼瑰丽如旧，傲然瞥过去，又冷着脸移回视线，装作无他。偶有一丝墨发从昔岸额旁滑落，叶筠撑着身子晃悠悠坐起，再为他理好，然后又握上昔岸的手，顺势挨近他，温言道：“星河功确实霸道，师父也劝我不练为好，可是这套功法如是练成了，恰与你的应水功相辅相成。若是你我遭人暗算，也好早作应对。”
昔岸手不忍动，俏唇却愤愤一抿，气得险些甩身走人。长睫猛然颤动，他满目冒火道：“我们说过多少次！这功夫太凶险，你不必多此一举！小爷还不需你这一国之帝来护我！我终日跟着你，你倒是在顾虑些什么？”
眼角的冷冽，清晰可见。叶筠则是微微敛目，低声道：“金陵山庄又卷土重来了，月夜若要你回去，你会留着？”
“含萚！”昔岸泄愤般地喊出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叶筠淡然笑了，掩去了那一闪而逝的失落，他拍了拍昔岸的肩，劝道：“怀夜，江湖纷争，本就该远离庙堂，师父他们终有需要你的时候。有朝一日你离开了，我也好自保不是。况且，你我这功法相辅相成，若你有何闪失，我也能设法救你。”
昔岸神色蓦然复杂，内心五味杂陈。他半晌不语，叶筠便由着他。
“我的字，还是你取的。以前……我出去的化名也是你取的，好像被你取惯了，跟着你也惯了，几乎都快忘记我这身份了。当初想要将月夜交给若姐姐，她也不肯，她说这是我姐的心血，非逼着我继任这劳什子的教主。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话可真没说错。不好，没趣。”
莫名有些烦躁，他倾身过去，将两手分别撑在叶筠左右身侧，深深呼出一口气，便将下巴枕上叶筠的肩膀，瘫软地贴过身去，咕哝道：“在哪儿都不自在。”
叶筠轻抚昔岸柔软的背，隔着衣衫缓缓摩挲，他侧头柔声道：“人若想无拘无束，势必无需无求。你我都是俗人，做不了圣贤。所以，也只能让你屈身在此了。”
昔岸唇角轻翘，舒适地闭上眼，“你这话不对，我是俗人，你不是。”昔岸环抱住叶筠的腰，很是安逸地将下巴蹭了蹭叶筠的颈侧，便这样卧躺在叶筠身上。他没有用力，但也不愿松开，即便这样的姿势并不轻松，可他实在太依恋这一刻难得的宁静。
清泉般的声音，若风拂杨柳似的滑过昔岸耳廓，隐隐透着笑意：“我怎么就不是俗人了？”
昔岸温顺地眯起眼，犹若那犯困的猫儿。慵懒的嗓音轻巧地滑出口：“你和我不一样，就像那天边的月亮，高洁。我就怕一不留神啊，你便不见了。”
童年的挚友忽然走失，一别十余载才再次重逢，性情神色都褪去了青涩，似他非他的情景时常让昔岸患失患得。幸而叶筠重拾了记忆，窥及心底，还是那当初的翩翩少年，所以昔岸才无比珍惜。毕竟，叶筠是昔岸此生来唯一的朋友，他是真的丢怕了。温热的耳语缓缓浮动：“你整日跟着我，我丢给谁看？”
“所以我才说，你若是女子就好了。”昔岸百无聊赖地哼出声。
叶筠悠悠道：“陈姝不好么？”
昔岸悄然睁开那双狐狸般狡猾的眼，倏尔弯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他漫不经心道：“美人们，都好，小爷喜欢同她们谈风弄月。但是，像你这样好看又有趣的人，那可是独一无二的。”
叶筠失笑，感到身子不似方才乏力，便叫了千雪和暮云进来。
千雪这刚进来，见昔岸整个人卧躺在叶筠身上，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暮云眸底尽是担忧，正想说些什么，可千雪一时情急抢先开了口。
“昔大人！皇上昨晚跪了一夜，您先看看他的腿可好！”
千雪此举确实事出有因。
昨夜叶筠与昔岸出去放灯，其实宣德公主也得了消息，她心知叶筠的算盘，可也气不过这亲手带大的侄子跟着那狐媚的下臣到处浪荡。她坐在罅凉宫一直等到叶筠回来，见他还沾染了些酒气，盛怒之下便罚叶筠跪了一夜。还动用叶家的家法，让叶筠跪着端铁书。
铁书，自是由铁铸成，写有家法，形若摊开的书一般，故有此称。叶筠需捧端着受罚，两臂负累很重，如是硬生生地端了两个时辰，才被准许放下。千雪和暮云心知此时已成定局，未殃及她们二人已是万幸，所以只好远远看着，偷偷落泪。
而叶筠自幼极为看重宣德公主，养育之恩从来不曾忘却，纵使受罚他也绝不推辞。默默忍受了一夜，直至快上朝前，才得以稍作休整，小憩了一会儿。
昔岸猛地起身，漂亮的桃花眼闪过一丝狠厉，复又小心翼翼地碰触叶筠的膝盖，平静道：“你忍了一路，怎么不说？”转头又吩咐千雪暮云，“去打盆热水来，还有上次那个化瘀的药，也拿来。”
两个女官走了，昔岸暗暗叹气，然后皱着修眉，将俏唇一努：“我能打你姑母么？”
叶筠眼角溢满了宠意，笑着抚过昔岸那张即貌美又满是不高兴的脸：“姑母只是气不过罢了。她深知大局，你今日也看到了，虽说阁老贪财，还未必叛国，但是，姑母却没有姑息。宁国江山她比任何人都看重，连我都及不上。她是明知我有私心，可昨夜却还是答应要退让了。她罚我，也是应当。”
“不像啊，今日余彤闹事，我看你也不是十分有把握。”昔岸不解。
叶筠想了想道：“因为姑母说也要罚你，我不愿，她说了几句气话，我险些当真了。”
“哦！你以为她不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叶筠，你也有摸不准人心思的时候啊！你姑母那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说话从未出尔反尔过，你怎么糊涂了。”昔岸弯眼满是好笑。
“当局者迷。”叶筠不自觉轻叹，却又兀自笑了，当真是关心则乱呐。
“哎好了好了，我算是明白了。那日你帮我调息，应是冲破了第七重，后又跪了一夜，还劳思伤神的，所以你今日才倒下了。”昔岸所说的调息，便是那日千雪暮云看到叶筠为昔岸捏肩之事。其实那时正是调息后，叶筠为昔岸施针理气刚刚完成，他帮昔岸披衣，才被误认为是那房内事，也确是太凑巧。
昔岸忽然一掌重重拍在床沿上，决然道：“我今日就回府上收拾东西，从明日起，我与你同住！”
“啊？”门口的千雪又是如此凑巧，撞上了昔岸的惊世之语。她一时看呆，手上忽抖，都快把盆里的水给洒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一语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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