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世讴歌》淇燠

14、第十四章：反间计

　　“陈少爷，今日真的客满，还望陈少爷不要为难小的”嘈杂处，只见李贾被陈正东之子陈衍泰手下拎进正厅来，脸上多处青紫。
　　众人朝哄闹处望去，但见破坏兴致的是陈正东之子，脸现一片愤慨之色，不过却无一吱声，这里的人除了傅玉偶能说上几句话，其余的吃罪不起，索性也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纷纷将探出的身子挪回。
　　苏籽言却仿若置身事外依然不徐不缓的奏着曲子，众人复杂的情绪也霎时被琴声吸了过去。
　　陈衍泰脸色由红转青，怒不可歇，抄起身旁的一个滚烫的酒壶朝苏籽言砸去，苏籽言旋即抱琴起身回避，一个趔爼竟摔下台来，顾不了那么多，救人要紧，迅速飞身跃下厢房拦腰抱起就要落地的苏籽言朝一边荡去。
　　“没事吧？”
　　“籽言没事，谢公子相救”指骨泛白，脸色铁青，缩着身子仿若受惊的小鹿，第一时间迅速去检查抱在怀里的琴，见无事后这才颤着身子转过身朝我在此致谢，同刚才镇定自若弹琴的完全不似一个人。
　　“啧啧啧，本少爷竟不知这里还有花拳绣腿的好汉，要逞英雄上凉济洞的乞丐窟去，省的本少爷把你打的找不着北。不过，这个美人倒是不错，一会跟本少爷走得了，本少爷让你吃香喝辣，哈哈哈”一群人笑的前俯后仰。
　　苏籽言本是在干净环境下长大的大小姐迫于生计这才在此卖艺，今日受陈衍泰当众羞辱只能咬牙切齿，愤愤的瞪着陈衍泰，无可奈
　　拍了拍苏籽言肩膀，示意她不用太在意，苏籽言原本惨白的脸，此刻脸不知是因为气愤过度还是什么缘故红通通的，霎是娇羞迷人，感激的朝我一笑，示意没事。
　　上前一步，慢悠悠绕着陈衍泰踱步，早就料到这一天，铁定不会平静度过，却也想不到陈府居然脓包到故意纵容儿子用这么蠢的方法来画蛇添足，宋林你好好看着吧，这份考题可真是太轻松了，王宗瑞任你老奸巨猾，却搭上个这么奇货可居的亲戚，真是得天助力。
　　“嘿，我说你这人脑子有问题，听不懂本少爷的话，是吗？”陈衍泰见我围绕他凝神踱步，摸不准我的底，嚣张的语气稍缓和了些，不过他横行霸道惯了，气焰反倒增加了几分。
　　“陈少爷，你当这是花街柳巷呢？”
　　“你什么人，敢这么跟本少爷讲话，别以为你会这么几下子我就怕你，我身边的这些练家子可不是吃素的”。
　　“陈少爷流霞那天想来是没去，否则怎会连我这个为陈老爷洗去亵渎之罪的恩人都想不起”。陈衍泰傲慢的神色立刻化成满眼的仇视，恨不得在我身上穿上几个孔，要知道他这些年仗着王侯的裙带关系作威作福，那晚被我搅弄成亵渎欺君之罪，纵然没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那些早已看不惯陈家的人添油加醋的风言风语总归是有听到些的，现在我又公然藐视他们酒肆业仗势欺人的霸王条款，在陈家的西面开了间酒馆，也无怪会把我当成仇家。
　　“还有，请问陈少爷今日来可是受到邀请？可是有拜贴？可是没听到我店总管告知的人满？”我缓缓转过身，在众人惊讶和不可置信声中走到陈衍泰面前。
　　“你…你就是东方燠？哼，本少爷来一间区区酒馆还需要拜帖？你真把自己当跟葱了？”陈衍泰在不济，也知道此处人多口杂，努力扼住心中的怒气。
　　“东方人微言轻，可却懂得温恭自虚的道理，更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
　　“噗”众人听出话中之意纷纷强忍笑意，年纪轻些的公子哥忍不住笑出声来，陈衍泰见众人神色古怪，似乎这才意识到我在骂他。
　　“你…”陈衍泰铁青着脸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手一挥，身后的无视立刻上前将我围住，一管家模样的男子立刻拉了拉陈衍泰的衣袖，覆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但见陈衍泰神色缓和，动作一挥，方才围住我的武士立刻散开回到陈衍泰身后。
　　“东方公子，真是对不住，吓到了吧，刚才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哈哈哈”陈衍泰一副小人得志，胜券在握的模样，使我不得不小心应付，即使是傻子，可一旦疯起来，还是有杀伤力的。
　　略微思索，将视线转到陈衍泰身后的管家身上，今日他们是有备而来，每一步都已谋划好，凭陈衍泰这脑子肯定不行，而且向来恣意妄为惯了的陈衍泰被人如此羞辱还能支撑到现在，真正的功臣自是后面这位管家，从刚才凭三言两语就化解我刻意挑起陈衍泰的愤怒，想来也是个角色，不如就先从他下手“陈少爷，我门牌规矩写的很清楚，一、只接待雅客，以你刚才的行径离雅字差之千里；二、小店今日客满，若真要喝酒可明日再来，我定会为你留上一席，若你仍坚持要今天的话，我可以考虑在旁边给你支个桌子，反正一楼这里不坐客，放你的桌子绰绰有余，三、你瞧瞧今天来的都是些贵客，望你好自为之”。抬眼瞧向茗字间厢房的傅玉，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看来不愿出手，也罢。
　　“你…..本少爷不和你计较”陈衍泰的愤怒再次熄灭
　　“既如此，那陈少爷请回吧”双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陈衍泰表面上仍是无所谓，可藏在广袖下的拳头气愤的瑟瑟发抖。
　　抬头瞧了眼陈衍泰身后一脸淡定老成的管家，仔细看去管家藏在云袖下的手此刻正不动声色轻轻拉住陈衍泰一角，似乎在提醒他今日来的目的。
　　“陈少爷，还不走的原因可是你身后的这位…..额…管家？”故意拖长音调，凸显管家二字，只见那人立即缩手，似乎有话要说，我立刻截住他的话道：“我本以为陈府除了高堂，论地位该是陈少爷最尊贵才是，不想今日看来该是后面这位老先生才是。咦，刚才东方一想，该不会今日怂恿陈少爷来东方酒馆生事的该不会是后面这位吧，陈少爷？”
　　众人经一说也看出端倪，陈衍泰这下脸面再也挂不住，用力甩脱管家模样男子上来拉住他的手，竭力道：“把这里给我…”
　　“你今日砸的东西清单一会儿我差人给您送到府上去，顺便问候下陈老爷。明日整个大庆都会知道陈府少爷砸醉江湖的场子的英勇事迹，知道的会说是陈少爷私人恩怨，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陈正东老爷指使的，到时一不小心闹到上面，只怕你背后的人也保不了你”抓准了陈衍泰的弱点，在逐个击破，果然好使多了。
　　我到不是心疼这些东西，反正我自有方法让这些钱从陈正东那吐出来，只是砸了得重新修缮，会影响我谋划的进程，我不愿在这上面浪费太多时间。
　　陈衍泰似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又或者想起陈正东的叮嘱，果然将未说完的‘砸’字吞回肚里，找人搬来一张椅子，坐下来，笑道：“你看本少爷这记性，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等本少爷说完，这里本少爷可一秒都不想多呆”。
　　本想打压下他的气焰，让他出尽丑态在自行离开，却不想在这关键时候他自己到收敛起来，见到他突然舒展的表情只觉得背心发紧，只得凝神，看他玩什么花样。
　　见我缄默无话，陈衍泰阴险的假笑几声得意道：“诸位，我陈衍泰也不是小气之人，方才的私人恩怨我就不计较了，不过……”。
　　“不过什么？”看戏的正酣，也顾不了那么多，高声喧嚣起来。
　　陈衍泰瞪了那人一眼，悠哉道：“不过，我今日来是替各大酒业传递意见来的。众所周知要在京城开酒馆，酒行私下有个规定，赢了，才能开下去，这可不是我欺负你，在座的各位都知道的规矩，你若是不敢，趁早卷铺盖走人。”
　　扫了众人的神色，同情、愤慨、看戏似乎确有其事。苏籽言和阿根、无涯好都惨白着脸瞧向我，到底是什么这么可怕？不行，不能乱，先听听到底是什么
　　“什么规矩”？不能输了气势，上前一步问道。
　　“饮酒先行辣，自然是‘行辣酒’”陈衍泰一脸得意的看着我，完全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说来听听”阿根立即过来解释：“行辣酒其实是当地巨商富贾为了垄断酒业相出来的阴辣招数，之前之所以能顺利开馆，是因为他们还摸不准你背后是不是有靠山，今日应是得知丞相流霞节还赶来喝酒以为你背后是丞相撑腰，所以那些人不敢动你。可是这个陈府不一样，据说背后靠山也是很大，不用顾忌丞相，因此他故意拿这个说事。公子，你可不能答应啊”。
　　“到底是如何个喝法，是什么样的酒？”
　　“是一种陈年烈酒加上熬上数个时辰的‘川辣子’融合而成，可是这个川辣子麻、辣难以入口，普通人别说拿来对酒，就是吃区区二十颗都口唇麻木便血数月呀，更别提这次的行辣子是加半两啊，半两最起码是几千颗。从前有两个酒商，想在京城开铺子，后来这些人就是用这个法子对方那些酒商的，结果一个当场呕血便血而死，另一个有点武功底子的更是嘴脸高肿，再也说不出话来，之后便再也没有人在京城开酒馆了，公子，你身子骨这个瘦弱，更经受不起，可万万不能喝啊”。阿根痛心的劝道。
　　“不行，一定要喝，这是酒馆开下去的唯一方法”握紧手心，咬了咬牙，对幸灾乐祸的陈衍泰道：“是不是东方喝完这坛酒，陈府就答应永不踏入醉江湖？”
　　“哼，那也得你有命在说”。
　　“是也不是，陈少爷？”我语气坚定朗声道。
　　许是被我突然硬气的表情吓到，陈衍泰半天才反应过来：“当然，我们陈府向来说话算话。”
　　“诸位都听到了，今日众位为东方做个见证，我喝”。
　　“公子执意要喝，请让籽言替公子喝”“无涯替公子喝”两人难得异口同声，说的却是一样的话，坚定的脸庞像是沙场毅然赴死的将士般，这都是无血缘至亲的人啊，为什么要对我这般好，心里翻江倒海，不知是难过还是欣慰，面上依旧冷冷道：“我是当家，我说了算，开始吧”。
　　拿过酒坛，只见上面漂浮着密密麻麻的所谓的川辣子，拨开依稀可见一张破了个大洞的过滤网，哪里还能看的到酒，苏籽言抢先一步对陈衍泰大声道：“你耍诈，这里面的川辣子放的比规定的多很多，这坛酒不能喝换一坛”。
　　“是嘛，我看看，没呀，没呀，你到底喝不喝？”
　　挡下欲理论的苏籽言，拿起酒坛酒猛灌起来。酒本是辛辣麻痹感官之物，再加上陈家特意挑的陈年老酒配上熬煮几个小时泡发的川辣子，尽管运上多年积累的内力调运，还是没忍住眼泪鼻涕往外冒。
　　身体和意志感觉似要分离，整个人飘忽起来，酒坛几乎要从手上摔下，不行、不行，不能放弃，“峥，峥峥”耳边突然响起琴音，将出窍的神智拉回，斜眼但见苏籽言正襟危坐坐在一旁，抚弄一曲气势磅礴的‘高山之华’，虽身体上仍受折磨，但依靠着这曲子维系着自己的意志，心中感激不已，虽即使没有她，我也一定会完成，但无论如何心里对这般善解人意的女子感恩万分，只能用眼神表示谢意。
　　喉部似火灼肿痛难忍，腹部如同奔流急涌的海水到处乱撞，凭着执念闭着眼只管往早已失去味觉的喉咙倒酒，努力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擦了擦嘴角，将空酒坛往柱子上一扔，朝眼珠子似要瞪出来的陈衍泰做了个“请”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