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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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少年时曾做过一梦，梦中高山之上，云雾缭绕。
有人于山上高歌。
——荣华年长，不与君知。】
【荣华篇知君】
【一】
康靖二十四年，江湖武林气盛，侠以武犯禁之举不可尽数。是年，长燕山魔教重归，气焰嚣张，武林正道莫不自危。
其中魔教护法穆筠狠毒之名尤盛，正月三十携二百教众至江州昌平，扬言报二十年前周家旁系周奉年背信一事，灭周家满门上下共一百五十三口，是夜周家残垣火光半里外犹可见。其心狠毒，三岁幼子尚不放过。其名之盛，江湖外寻常百姓亦有所闻。
魔教行事已犯众怒，正道武林定三月十七，于韩园召开武林大会，选举武林盟主，以率正道武林杀上魔教。
正道武林二月十九将选武林盟主一事公告天下，二月二十，魔教总部长燕山得知消息，教主召及护法堂主详谈。
教主：“正道欲选武林盟主，尔等有何见教？”
毒部堂主：“派二十人潜入韩园，于饭菜下毒，废其武功，一绝后患！”
教主懒懒否决道：“太费钱。”
教主心腹右护法佰晓晓狗腿道：“不愧是教主！所谓正道蠢货，如何能配得上我魔教毒部辛苦研究，耗费堂主心血以及名贵药材做出的药！”
毒部堂主恍然，羞愧退下。
兵部堂主：“教主所言极是！此等鬼祟之事如何做得！当率三百教众，将其困杀园中！”
教主打了个呵欠，“人太多。”
佰晓晓恍然道：“教主远见！居然已想到堂主率众前去事成后不好脱身，晓晓佩服！”
兵部堂主双眼含泪，感激不已，被激动扶下。
接下来又有好几个堂主提出想法，都被教主一一否决。
一时间殿中十分安静。
佰晓晓出列道：“教主！晓晓有一计，不知是否当说。”
教主：“说。”
佰晓晓：“听闻韩荣世近日身体欠佳，不如设法他尽早归西，如此韩园大丧，这武林大会也就无法举行！”
教主一笑，“好主意。”
佰晓晓谦虚一笑，“献丑罢了。”
教主：“但本教主答应了人，不能让他这么早死。”
佰晓晓：“……”
教主忽击了下掌。
众堂主护法皆看着他。
教主笑眯眯道：“本教主有个想法。”
“……”众堂主护法齐齐打了个冷战。
教主是个懒人，教主很少有想法。他们从初见教主到如今，已有二十一年。
二十一年间，教主有想法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每次动静都很大。
教主第一次有想法的时候，老教主死了。
教主最近一次有想法的时候，周家的人全灭。
于是众堂主护法对教主的“有想法”只能表示沉默。
教主毫不在意道：“兵书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是要打魔教的武林盟主，须得对魔教中事十分清楚。如此，不如便由我魔教中人任好了。”
众堂主护法：“……”
教主转向自始至终没开口说话，缩一边装不存在的左护法，笑道：“听闻阿筠已是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大魔头，此等美事，阿筠一定得赏脸。拿下武林盟主一事，便全靠阿筠。”
穆筠镇定道：“江湖藏龙卧虎，若是……”
教主道：“不过以防万一，若是阿筠打不过正道中人，武林盟主另有他人，阿筠，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穆筠：“……”
教主笑眯眯道：“打不过，也可以‘拿下’嘛。阿筠，要对你的皮相有点信心。”
众堂主护法：“……”
穆筠：“……定不辜负教主厚望！”
【二】
三月一，春风起，离江州界碑十里处。
一家简陋茶铺坐落在路道要口。
来往行商或过路客皆在此稍做休憩，是赚钱的好生计。可惜今日老板却没有心思伺候那些个客人了。
一大壶粗泡的大叶子摆在桌上，口渴自取。
茶铺老板则搬了张凳子，坐在路口看着空茫路口。
所幸客人也不计较，里面一堆人围成一团，不知说些什么，说得热火朝天。
茶铺老板只看着路口。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牵着匹马走了过来。
待那人走得近了，茶铺老板忽开口道：“这位小哥，是去哪儿的啊？”
来人道：“韩园。”
老板一笑，平白生了几分促狭意味，他道：“原来是少侠——那怎的却不见少侠佩剑呢？”
“……”来人道，“被偷了。”
才出师门没有江湖的小辈，确实会遇到这样的事。
毕竟“盗”这一门，可比天下所有门派还要传承渊远。
老板哈哈笑起来，竟也止不住一般。
来人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年纪，面容俊秀，身姿挺拔，穿了一身黑衣，虽无佩剑，看上去却实在是那些江湖中人的派头——眼里含着微微的冷意，整个人便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也难为老板还能对着这么个冰块大笑。
青年又盯着老板看了会儿，后者还是大笑不止，他终于略有些不耐烦，道：“骆海青——”
老板忙一摆手，道：“不是……只是听着里面那些人说话好玩，忍不住……”说到最后，他看着青年又忍不住笑起来。
青年便朝茶铺里面看过去。
只是距离实在有些远，只能看到那边围了一堆的人。
不过用听的也能成。
——虽然这距离里边那堆普通人是不能听见外边他们交谈的声音，对内力深厚的人来说听到里边说的什么却是轻而易举。
那堆人虽然十分吵闹，但真正说话的也就一个人——
“话说当日骆大侠同那魔教妖人在堂上坐着，虽骆大侠被妖人以卑鄙伎俩所伤，却仍是镇定不该颜色，道：‘穆护法今日来得匆匆，在下未有准备，将至午时，不知护法喜欢吃些什么，在下也好命人准备。’
但听那妖人道：‘我喜食肉。’
骆大侠便回道：‘哦？不知护法喜猪、牛、羊、鱼抑或……’
你们猜，那妖人说了什么！”
被众人围在正中那人猛得一拍桌子，面上满是愤然之色。
“那穆筠穆妖人竟言，他喜食人肉！”
众人哗然。
青年：“……”
老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啊小筠！”
那人还没说完，又道：“那穆筠接着便以骆大侠性命相胁要他交出周家仅存的三岁幼儿！”
又是一片倒抽冷气声。
忽然有人开口问道：“不是说那周家被屠尽了，如何还有一三岁幼儿？“
“据言那小儿当初年岁太小，又兼并未入周家族谱，那穆筠便未将他杀死，后来骆大侠及时将他救走，便因此逃得性命！“
又有人道：“既然穆筠当时放过那孩子，如何又反悔了？”
“骆大侠也是如此问！”那人愤愤道，“那妖人竟、竟言……”
“他说了什么？”众人好奇道。
“他说：‘但我如今想吃小孩了。’”
青年：“……”
那人猛然拍桌，道：“还得是三岁男孩儿！！！”
“啊！”
众人皆惊。
青年：“……”
老板：“哈、哈、哈……”
那人却又收了愤愤之情，面上一片仰慕神色，“所幸骆大侠没有白白忍受听了穆筠这些疯语，少林通明大师、剑宗御平真人、韩园白少侠终于赶到！那穆筠见势不好，急急逃走！当真如夹着尾巴的野狗一般！”
众人便皆大笑。
青年：“……”
饶是他一向神情冷淡，此刻额头也不由得跳出几根青筋来。
正在这时，茶铺角落里忽响起个声音。
“你说的不对。”
“咦？”
茶铺老板停了笑，同青年一同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角落里的人。
——他们竟都没有察觉。
他们二人都未开口，倒是那边一堆人中有人嘲道：“哪里来的娃娃，你说，金先生说的有哪里不对了？”
站在角落里，如同突然出现般的人也不算矮，便是仅看身长也不能算个娃娃了。他模样生得也齐整，是进了青楼得有许多姑娘扑上去叫弟弟的——他看上去确然年纪不小了，只是眼中干净的神色就让人觉得他还是个孩子一样。
他笑了笑，脸上出现一个梨涡，看上去十分的亲和。
他道：“穆筠这名字这样好听，哪里会是个野狗模样？”
“啊？”
他又道：“我从下山到如今已听了许多关于穆筠的事了，我有预感。”他认真道，“穆筠一定是个大美人。”
“……”
“我师傅说，只有美人才能搞出这么大动静。”他无比认真道，“我师傅不会错的。”
“…………”
一片静寂。
青年感觉自己的青筋也无声而坚定的，又跳出来两根。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