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期饭票》前毣

48、第 48 章

　　接连两天，陆小泉每顿都剩了饭。越是浅显的易懂的理由，林琛往往越是看不明了，他固执地认定了陆小泉是由于身体不适。
　　当医生第三次挂着听诊器走进病房，陆小泉仰面朝天，脑内的血液仿佛倒流了回去，一刹那地晕眩。陆小泉一度想争取在医生开始着手检查前，向他发誓保证，自己并无出任何状况，身体一切都好。可医生比林琛更加执着，他说，既然来了，那就顺道进行一遍全面检查，保证万无一失。

　　彻头彻尾的一道检查结束，陆小泉赶忙连声夸赞医生技术不错，自己根本感受不到一丝儿伤口的疼痛。
　　医生就着陆小泉的话，点了头，若有所思地朝林琛看了一眼，说：“在此之前，我一样认为自己不会出任何岔子。”
　　陆小泉无声苦笑。
　　对于每日与食材打超过十五小时交道的林琛厨师，显然不能寻到为何陆小泉会想抛弃美食，而去维护并不让他看重的身材曲线。

　　经历一番，陆小泉累得瘫了下来。等医生走出房门，陆小泉垂下眼睛，只道：“你盛的饭太多了。”
　　“会吗？手术前你不都吃完了。”林琛抬眼，看陆小泉说。
　　陆小泉眼咕噜迅速转了一圈，然后将一份谎言说得十分沉稳。她解释道：“就是一直吃多，一直撑着。况且现在胃没前几天那么好，吃不下，也消化不了。”
　　理由合情合理，准确贴合了当下的情形。林琛懂了，或者该说，他同意陆小泉这份瞎编造的理由。

　　当晚，饭菜都减少了一半，而后当夜，陆小泉于半夜两点钟，被肚子咕噜不断的叫声给闹醒了。
　　醒来时，林琛不在，直觉告知，他不是回了公寓。
　　陆小泉侧了一边身，目光习惯性地望向挂点滴瓶的位置。点滴瓶被取走了，此刻那位置，空无一物。几个小时之前，她睡得很深，熟到何时手上的针管被小护士偷偷拔掉，她一无所知。

　　陆小泉毫无意义地喘了一大口气，然后从床上爬起，胡乱在房里转悠。说来也奇怪，像找不到落脚点似的，每个位置，她都感到排斥，难以停留几秒，再加上摆脱不了一口饥饿感卡在胃与喉咙之间，不上不下，如同反胃的感触。太过闹腾。
　　晃了五分钟左右，内心深处莫名其妙的犹犹豫豫促使她还是坐回了床上。强压着不顺，她伸手拿过床头水杯，一手捧着杯子，一手则拢住一侧的头发，托着头，发起呆。游移恍惚的视线逐渐能从涣散有所凝聚，慢慢凝固在了窗外高建筑房顶上的航空警示灯。
　　许久没饿到如此难受了。

　　林琛确实没回去，不过是晃荡到医院后边小花园里。从下楼到楼上陆小泉醒来，他绕了快两大圈。依靠着围墙外探进来的路灯亮光，他低着头，时而急促，时而缓步地走。
　　并非一时兴起。林琛陷入的，是对陆小泉太多的未知。没有人能如此潇洒地表示对这种事完全不在意，没有一人。
　　未知欲的骚｜动，不仅带动思绪的困扰，更多扰动的是肉｜身。林琛无一时刻是放松的，紧绷的神经压迫得他些许无法喘气。久而久之，他理清了，所以主动打了电话，下午陆小泉再度睡着的时候。
　　许婧瑜留予林琛自己的电话有多种缘由。不可否认，她揣测过，林琛打来的其中一通电话会是探寻。太过重要，所以难熬。
　　接到电话，许婧瑜感叹一声，笑了。

　　电话的最后，许婧瑜与他说：“虽然是过去的事了，但我还是只能告诉你可有可无的一部分。剩余的三分一，无论小泉说不说，你应该差不多也清楚了，虽然她好像不太愿意承认。”
　　“没事。”林琛说，“向你打听的事，别告诉小泉。”
　　“怕小泉生气？”
　　林琛拉了长音说：“相当的害怕。”
　　许婧瑜笑了，耐人寻味地说道：“放心，我对谁话都多，可对她，我不怎么多话。”
　　林琛嗯了一声，说：“我信。”毕竟她敏感。

　　再次临近医院大门口，林琛停顿了下来。没有店铺开着的街道，只剩街灯的街道。
　　杭州的深夜，像兰行吗？陆小泉这样问过他。当时他心下些许不满，毕竟从中听出了替代，所以敷衍地答，有点儿吧。陆小泉嗯了一声，说，有那么几天，我试图将它当作还在兰行，可恍过神来，发现少了些什么，所以它不是，也不能够是……其实……若真是兰行的话，少了些什么，那也不会是我知道的兰行。
　　“林琛，别离开。”
　　林琛咬咬牙，转身，抬腿便往住院大楼方向跑。

　　＊

　　听着门“吱呀”地一声响，陆小泉扭回头去看。林琛手里提着一个小塑料袋子的东西进了门，他没注意到陆小泉已醒来，还再蹑手蹑脚地将门阖上。
　　“你去哪了？”陆小泉开口。
　　林琛吓了一跳说：“饿了，找吃的去了。”
　　陆小泉说：“你晚上不是照旧那样吃吗？”
　　林琛随意地“唔”声一问：“你饿吗？”
　　陆小泉端水，吞咽了一口热水，不紧不慢地答：“饿。”
　　一个字，难得地从陆小泉唇齿间蹦跳了出来。林琛笑了，一排不大能看清的白牙齿似乎露在外头，酒窝照样深得犹如个黑洞，深不见底的神秘引人。他将不透明的塑料袋子打开，拿出里面的一瓶纸盒牛奶递过去说：“用热水温过了，你喝喝看，应该温度还可以。”
　　“刚刚好。”
　　温度恰好，不烫舌，正暖胃。陆小泉不爱喝牛奶，以往觉得它没比平淡无味的热水好喝多少，何必多花一份钱。今天，可能真饿了。

　　安静地再多吸了几口，舒服些后，陆小泉问林琛：“这么晚了，你去哪找的？还有店铺开着吗？”
　　林琛想了想，没伸手去拉椅子，转而坐到最靠近陆小泉的床头边上。被子扑腾一下，凹陷了下去。他看着陆小泉说：“没有，我找值班护士要的，她说这是她明早早餐。原先我说我付钱给她，她不要，就让我明早排队买对面店铺的热咸粥时候，顺便帮她买一份就行。”
　　陆小泉默不吭声，外头没起风，走廊没走动，四下便是一片寂静。

　　林琛仔细地瞧着陆小泉，蓦然想起了什么，他问：“小泉，你曾经为谁吃过醋吗？”
　　“有过。”
　　“谁？”林琛问。
　　问话刚出口，陆小泉便下意识地用食指上下来回刮着牛奶瓶身。她沉了声，说：“李昱延。”
　　“只有他？”
　　陆小泉沉默一阵，说：“我知道你还想知道谁……他没有，因为我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陆小泉看了林琛一眼，“林琛，我不保证如果他还在我身边，我会不为他吃醋，毕竟是没有经历的事，我没答案。”
　　林琛没出声，就是很自然很飞速地伸手将陆小泉拥到自己怀里。林琛里头穿的衣服很少，脱了外套，仅剩一件薄衬衫，他衣柜里唯一的一件衬衫。陆小泉紧紧地贴在林琛胸前，他的呼吸、气味、温度，无一不迎面扑来。

　　林琛说：“算了，反正以后肯定是我就行了。”
　　“你要出轨？”没几秒，陆小泉便挣脱开。她垂下头，看向仍被她攥在手里，扁了一半的牛奶盒。多亏喝到仅剩个底，否则这样挤压，一定弄喷得到处都是。
　　“什么？”林琛低头，不解地盯着陆小泉头顶的俩个漩涡看，好大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等回过味来，林琛急忙解释，“没有的事！我哪会！你一个我都搞不定了，还来俩……”
　　“你怎么知道另一位的脾气和我一样差呢。”陆小泉说得漫不经心。
　　林琛接话道：“现在独生子女多，找不到几个温婉尔雅。”
　　陆小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一个坑接着一坑，林琛反应不及，无意间，一连落进几个大坑。等林琛回神，于是便是一段忍不住地倒吸凉气。他深深觉得烦躁地抓了抓头，想再辩解，却又怕后头还有坑，所以一刹那，静了。

　　找到位置安放好牛奶瓶，陆小泉才再度开口。她说：“我明天……中午吧，打算去见一个人。”
　　“我送你？”林琛说。
　　“不用，也不方便。”
　　“好。”

　　话音落下，陆小泉突然脑海里萌生出一段回忆。她淡淡地说：“你还记得第一天见面吗？你说你知道酒店位置，让我搭你的车去酒店。一开始我不愿意，你说，你不骗我，不过我还是犹豫了很久时间才答应……林琛，我累了，想回兰行了，真的……很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