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星球》王的节操

31、三十一章

　　空气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准备。

　　我拥有的太少。只能一点一点积攒着所有一切需要的材料。但所有的一切都要从土里慢慢长出来。土豆要一点点的长大，草莓要一点点成熟。花椒树很久才长高一点。连土壤要靠原来的土壤一点点感染才能变得肥沃。

　　时间悄无声息的在缓缓流动。

　　我看见周围一切细微的变化。两颗小月亮一次次的变圆又变缺。冰山脚下反复的融冻。山顶的积云周而复始的聚拢又消散。

　　在这个只有两个季节的星球，星球的变化近乎单调。没有春夏秋冬变换流转的景色。只见到门外常年的皑皑冰雪。只有在日出和日落的时候，才能见到转瞬即逝的丰富色彩。太阳将天空层层渲染，那遥远的巨人用最不吝啬的笔触将星球涂抹的无比灿烂。铬黄、金黄、橙色、绯红猩红、紫罗兰，颜色一层叠着一层。没有过度的色彩以镜头难以捕捉的迅捷变换着。短短的五分钟之内，上帝穷尽了世上一切色彩来涂抹我的天空。最后，在太阳落下去的那一刻，整个世界熊熊燃烧。只有在这个时候，橙吉斯汗星像是童话世界一样。

　　但绝大部分时候、大部分区域都一成不变。稀薄的空气和凝重的地面。这里的大海没有洋流，也没有季风。但有隐隐成型的风带，它们沿着固定的走向，让整个星球的大气缓缓流动。风吹干了地面的水分。

　　星球的主血管虽然已经冻结，但还有一些小血管在流动。偶尔，会下雨。落下的是水、是乙烷，或者是两者的混合物，取决于雨降落在哪里。在东海岸线，南纬42°附近，雨一直下个不停。我曾站那里的悬崖上，眺望大海。昏黄的云层一动不动的浮在半空中。从云下落下密集的雨点，斜着击打在地上，发出啪嗒嗒的震耳响声。粘稠的液体从穿梭舰光滑的合金外壳上滑下，汇入脚下淅淅沥沥的小溪中，小溪顺着山坡一路流淌，直到跌落山崖，融入到海洋中。

　　橙吉斯汗星的地形非常丰富。除了那辽阔到惊人的海洋之外，还有平原、高山、高原、丘陵、盆地与裂谷。我的眼睛花了很长时间来剥离掉表面那一层的伪装，分辨出掩藏在冰雪下真正的地形。

　　但雨越下越大。在视线所及的最远处，有一块高高的石头或冰山，露出了水面。在雨幕下很快看不消失不见了。一切都在模糊。雨幕下，海岸线曲曲折折，与大陆架融为一体，无法分辨彼此的界限。

　　暴雨中，幽暗深沉的大海仿佛再次活了过来。波涛在我脚下荡漾，击打着悬崖。雨水如注，大海在翻腾、怒吼。这幻觉般的景象没有持续多久，当十几分钟之后，暴雨停歇之后，眼前的一切又再次恢复了原样。要到下一片云雨驻足，这片海才会重新复活。

　　这个星球上很少见到闪电，卫星观测到一次在南半球极地附近出现过一次闪电。但我从未见过。

　　有的时候，我会把穿梭舰开到南极上空。观察着晨昏线是如何在这里来来回回的移动。从天而降的激流冲撞着大气层，爆发出绚烂的极光。与此同时，平流层的氢气在缓缓的脱离行星的引力向太空逸散而去。

　　在我们较大的那颗月亮第十二次变圆的时候，星球终于移动进入了小行星带的范围。从一个夜晚开始，无数流星从天而降，如雨般密集，在夜晚短暂的点亮天空。这些陨石都太小，不会落到地面就会在天空中烧毁。两个月亮和小行星带不断的碰撞。其中较小的那颗被一颗陨石撞个正着，虽然没有解体，但改变了自己的轨道。两个天体分开之后，小月亮的轨道升高了，旋转的更快了，也变得距离我们更加遥远。

　　在这一切发生的同时，飞船上的细菌也在培养箱中飞速的生长。我将小球藻培养箱改成了细菌培养箱，专门用来培育特种细菌。它们能生产建造大棚最主要的材料——高分子纤维。一般情况下，飞船的维生系统足以支撑细菌培养的营养。但是要建造一整个基地的建筑材料，必须提供更多的盐分和营养。关于前者，我之前已经弄到了。后者也正在由地面基地的植物源源不断的提供。

　　新基地的选址，依然在原来的平原。就在我原基地的四周，因此，这相当于一次扩建。

　　建筑形式依然采用我过去的塑料大棚。这种大棚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内已经被证实很实用。只不过，这一次，这个超大型的基地将由多个较小的大棚组成。

　　每个较小的大棚都是正六边形的。一座座大棚，也就是一座座六边形，边靠边的聚拢在一起。每个房间像蜂巢一样，连成一片。事实证明，这种结构所需要的材料最少，容积最高，而且结构强度很高，有效降低了整片房屋倒塌、倾覆的风险。对于我所使用的重量较轻的高分子材料再适合不过。

　　而且还方便分批建设。我可以一个一个房间的建好，而不用一次性建成一个大厦。同时，建成之后，即使有一个较小的房间遭到破坏，发生空气泄露，这种失衡也不会立刻扩散到整体。只要封闭那个房间和其他房间的连接，就能迅速保住其他房间的气压。

　　在所有大棚中，最外层的那一层墙壁是同样是双层的，保温隔热。

　　整个基地依然只有一个出入口。就是我最开始建好的那个四边形大棚。在建设期间，我通过这个大棚，进入到蜂巢的其他房间。

　　整个工程的材料准备花了一年时间。休憩边线，整理土地，建好这些大棚又花了小半年的时间。

　　但基地建成之后，我并不直接住在这里。我特意在紧靠着基地的地方用冰浇筑了一块起降台，我将穿梭艇停靠在上面。出于安全考虑，我选择了睡在穿梭艇里，而不是大棚里。穿梭艇无论从安全性还是舒适性，都远远超过我自己的作品。要是出现地震或者是一旦遭到攻击，穿梭机绝对比大棚更能抵御这种危险。

　　另外，穿梭艇随时可以升空，有什么意外的话我能够快速机动。

　　一出了穿梭艇就是我洗漱的地方。我把一部分飞船上的设施和生活用品给搬了过来。布置之后，这个房间基本就和我原来的房子没什么两样。虽然说，整个星球内没有任何生物，即使我全天裸奔，也不会担心被人偷窥。但是出于人类害羞的本性，我还是在浴室的外面罩上了一层不透明的帘子，这样，我就有一个封闭的屋子了。这个屋子是整个基地的核心区域，和空气调节设备连通，温度和空气成分都保持在一个相对恒定的范围内。

　　在我的房子建成之后，我将飞船上的部分生活设施给搬了下来。包括循环系统在内。所有的东西，我只是将备份的那一份给拿了下来。对于没有备份的那一部分，我也十分小心的试图寻找替代物。我在做着美好规划的同时，也做了另外一手的打算，如果我在这个星球上的事业失败了，我再返回飞船上也来得及。

　　然后，作为我未来一切的核心，我把主反应堆给带了下来。飞船将转而通过太阳能供电。我带着反应堆，像是普罗米修斯捧着火炬来到了星球上。我要在这里建立一个游乐园、一个被放逐者的休憩与工作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