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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不曾料到,深秋的雨也像春雨一样,磨磨唧唧的,连下了一个星期,都没个消停的迹象。我烦躁的扒拉着乱糟糟的脑袋,笔拿了放,放了拿,纸上未落一字。

      后天就要交稿了,我绞尽脑汁也就拼凑出狗尾巴短的几行,便再也写不下去了。可我又不愿意应付了事,我是坚信自己可以成为大文豪的人,断不能容忍自己写些乱七八糟的文章成为人生的污点。

      我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气,决定出去走一走,老闷在屋子里是不会有任何灵感的。我的公寓是在二楼的最西面,我披了件大衣,依然觉得有些冷,又回去添了一件毛衣。

      每天这个时候是公寓里最热闹的时候,基本上人们一天的工作会结束,坐在楼下的大厅里,喝喝茶,打打牌,聊着天,再逗着着装暴露的姑娘。姑娘们若是遇上顺眼的,也会娇嗔的笑骂几句:“……臭不要脸的,结了婚的人还这么不正经的。”

      “嗳,我还打算今个找个女朋友的,你可别嚯嚯。”

      “哟,这还没结婚那?别这么挑啊。”“什么啊,说不定是人家看不上呢?”可别小看了这些姑娘,话里话外都藏着玄机呢。

      “看不上,笑话,老子不是吹的……”

      这一来二往的尽是些用烂的桥段,手段高明一些的,今个晚上就犯不着独守空房了。

      不过今天大厅里安静的可怕,也冷的过分。楼道里的灯也没有打开,全靠着大厅里的灯光照着半个楼道。我又借着手机上微弱的光源艰难的走到了楼梯口处,我有点想要回到房间去,可一看到那令我发愁的半张稿纸就觉得头疼欲裂。再加上,我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真怕我撑不过去昏倒在公寓内。虽然我曾经有过24小时连续工作的记录。

      “啪——”的一声脆响,在空寂的楼道里突兀的响起,我吓的缩回了脚步。不过为时已晚,我已经感觉到湿答答的水汽透过平底鞋浸湿了袜子。

      我看着地上回光的一滩水洼,以为是房东没有关上窗户。作为一个自视甚高的文明人,仍然忍不住低声坑骂了句,“shit!”。
      为了不让地上的积水越积越多,我踮着脚,想要关上窗户的那双手却僵在了半空中。我看到窗户严严实实的关着,一丝风都渗不进来。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那所谓的水洼不过是一滩浓稠的血液,滴滴拉拉的延伸到楼下的大厅里。

      我心里叫喧着回去,脚步却像着了魔似的向楼下走去。我常常感叹,如果这个时候的我收起那害死猫的好奇心,乖乖的回卧室内,强迫自己不想那不可求的灵感,那堆满桌子的稿纸,那摊血迹和所发生的事,等着阳光一出来,跑到二十公里外的镇子上去报警,我想,我依然可以回到从前,以一个作家的身份,活的压抑而辛苦。不管能不能成为大文豪,会不会被众人熟识,至少可以有尊严的活着,或死去。

      我挪步到楼下,并没有看见想象中血腥的场面,而是四个英俊的男人和两个妖艳的女人,美得像雅典娜神话里的神,带着睥睨众生的俊美。
      他们以离去的姿态站在门口处,目光一致放在我身上,嘴角挂着不明所以的笑意。

      寒风夹杂着雨水从门口处渗进来,我打了个冷颤,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竟然感到了几分羞涩。

      “你们是来避雨的吗?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的人都不在,你们先进来吧,不用客气。”

      “呦呦,看来我们还漏了一个啊?”其中带着波浪卷的女人戏谑的笑道,并没有搭理我,我有些尴尬的收回了目光,恍恍惚惚间竟忘了楼梯口的那滩血迹,红着脸想要去厨房找点吃的。

      他们对于我的表现似乎有些惊讶,竟关上门回到了大厅。我感到身上回了些暖意,握着厨房的门把手,问道:“我会做一些小菜,你们有想要吃的吗?我可以——呕!”剩下的话在扑面而来的血腥气里被我的呕吐声所取代,一天没有进食的胃部呕出了大量的酸水,我扶着门框,任由眼泪糊了满脸。

      昨天还打着招呼的新邻旧友现已变成一具具干枯的尸体,横七竖八的陈列在厨房的地板上,他们的身上依稀可以辨别出挣扎后的青紫色。

      “谢谢你的美意,我们已经吃饱了,不过,我们不介意再来点饭后点心。”一条滑腻的舌头舔舐着我的脖颈,尖利的牙齿在我的皮肤上轻轻刮过,我感到了一阵刺疼,似有鲜血流出来。

      我猛地回过身,拼尽全力打向对方的拳头却被对方毫不费力的握住,不用怀疑,对方只需要一只手就可以了结我的生命。不过对方显然不打算那么做,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勾着我握成拳的手,让其一一伸展开,他冰冷滑腻的舌头轻轻舔舐着我的指头,在因握笔杆而形成的薄茧处,细细咬磨着,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一样,小心翼翼。

      我的胃里面还止不住上泛着酸水,我抽回手,捂着嘴巴,呕的辛酸。

      他缓缓的扳过我的身体,用散发着冷香的手绢轻轻的替我擦掉腮边的眼泪和嘴角的酸液。
      “真的有那么恶心吗?”他的语气温柔而惆怅,我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所有的人都止不住笑出声来,我不明白这么悲恸的话题他们为什么要笑的这么欢畅。

      “你们干的?”

      答案显而易见。

      “梵,没想到剩下的是个这么有趣的家伙。”

      “反正这次狩猎也够无聊的,不如带回去玩玩吧。”

      “随意。”被称作梵的男子,嘴角微微上扬,一双红色的眼睛眯起来,用着家庭妇女上街买菜的眼神细细的打量着我,挑剔的要命,“就是有点瘦,估计也玩不了多久。”

      我不知道他口中的“玩”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如果我没有一丁点价值,厨房里便会新增一具尸体。

      不用怀疑,那一定是我的。如果是这样狼狈的死亡方式,我宁愿狼狈的活着,小时候读过一句谚语“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果我就这么的死了,我的父母谁来赡养,我二十六年的人生还没有达到高峰,就要默默无闻的交代在这异国他乡。

      我不甘心。

      我咽了口吐沫,伸出久不见阳光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拽着梵猩红色的披风,强做镇定的低声请求道“梵,先生,我识字的,可以给你做管家,我还是个作家,你让我写什么我都可以,我还会做饭,我……”我垂下了脑袋,实在想象不出自己还会些什么,况且,他们应该是不吃人类的食物的。

      我绝望的闭上了眼,两行泪水再也压抑不住。

      我感受到一双微凉的手轻轻擦拭着我的眼泪,然后是滑腻的舌头为我舔舐着,我想起来小时候学过的一个成语“舐犊情深”,我脑子一定是进水了。

      “别哭了,咸死了。”

      我当真睁开了眼睛,不再流泪,只是眼睛还模糊着,看不清梵此时的表情,只怕自己惹他们一个不开心,自己就和这世界说拜拜了,我时不时的抽涕着,引来了一大片的笑声。

      我的命,应该是保下来了吧。

      我这么正直的一个人,竟然也学会了耍点小心眼。

      “你叫什么名字?”

      “苏,苏,望。”我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哆嗦的回到。
      “我叫梵桑,记住了。”
      “嗯。”
      “那好,我们走吧。”
      “去哪?”我实在不想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自己的生命被别人拿捏着还看不到希望的感觉,实在糟糕。
      “我的城堡。”
      避开他那双红的诡异的眸子,我不知道自己暂时屈服是不是明智的选择。我有些抗拒,甚至冒着生命的危险试图说服他们。
      “我不想离开这里,我还有好多文章没有写完,你们可以住在这里,这里很大,很偏僻,不会有什么人经过,你看这里的装潢多漂亮,布局也很舒适……”
      “这栋房子很快就会化为灰烬,你要是想继续呆在这里,无所谓。”梵桑的嘴角带着绅士的微笑,只是一双尖利的牙齿在灯光的映衬下散发着森然的寒意。
      “我,我上面有几本书,我想带走。”
      “如果你来得及话。”梵桑大步流星的向门口走去,厨房里已有滚滚黑烟冒出。我回身向楼上跑去,迅速的将门锁上,关上窗,拉紧窗帘,一双手害怕的发抖,几次三番将子弹掉落在地上。我猜测刚才那群人面兽心的家伙就是吸血鬼,许多影视作品中常把吸血鬼传得神乎其神,听力发达,预知未来,会读心术,飞檐走壁,可以一跃千里。
      根据他们刚才的行为,我猜测那些关于吸血鬼的传说应是人类的臆想。他们不过是一种特殊的生物,就像狼吃羊,羊吃草一样,他们的天性就是吸血。
      一种特殊的生物而已。我就不信□□左轮手枪也制服不了他们,都是肉做的体质,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有什么不同。
      不过,我并没有打算硬碰硬。我一身都换成了紧身的黑色,小腿部绑着小巧锐利的匕首,防雨的背包里放着强光电棍,在这阴雨连绵的天气里,我并没有指望它能够发挥多少作用。
      我打开窗帘的一角,看着完全暗下来的天空,四周的树影被狂风刮得东倒西歪,零星的几片叶子磨蹭着窗玻璃,不时发出簌簌的声音。走廊里传来砖木被烧得爆裂的噼啪声,丝毫没有意识到破坏了这难得的意境。
      我从未如此感谢我这向阴处的公寓,公寓的后面就是一大片树林,沿着树林中的小溪就可以找到零散的几个住户,那条小溪是我曾经在楼顶写生时发现的。我把那幅画也带在了身上,当做地图使用。
      我连那里有没有吸血鬼都想到了,如果有,我就躲在树上过一夜,好在这个季节没有电闪雷鸣。我又装了一件轻巧御寒的风衣在背包里。
      一切准备就绪,这迷人而危险的夜色,让我的整颗心都鼓动起来。二十六年来,我一直扮演着文质彬彬的学者,连一次脸色都未对别人使过。连这一身的装备都是教授他老人家怕我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给寄过来的。
      好在我的身体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没用,虽然作家这个行业消磨人,毕竟是年轻。
      我看见浓烟沿着门缝渗到了室内,门板的底部已熏成了焦黑。我一把扯下窗帘,中间系了个越扯越紧的渔人结,接头处系上了死结,为了不惊动正门的那几个吸血鬼,我抱着滑溜溜的树干滑落地面,湿透的叶子很好的吸收了我的脚步声,向前试探的迈了几小步,便撒丫子狂奔起来。
      一路上出奇的顺利,林子里除了风雨扑面和我粗声粗气的奔跑声,便没有多余的声音出现。我不知道究竟跑了多久,两条腿木的不是自己的时候,一栋不大的民居房恰巧出现在我的面前。屋主是一个鳏居的男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脸上挂着倦怠的神色,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给我,又简单的做了一份西红柿炒鸡蛋。
      对于他会做中餐我感到很惊讶。
      “我的妻子是个东方人,这是她教我的,你尝尝看,怎么样?”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我失笑道:“您的妻子一定很幸福。”
      他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近乎腼腆的笑了笑:“我的妻子也这么说。对了,你,”我以为他会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善说谎,尤其是对我存有善意的人,那会让我很有负罪感。可我怕我说出事实之后,他会把我当做神经病给扔到外面去,正在我进行思想斗争之时,只听他说了一句让我始料未及的话。
      “你要不要去洗洗澡,不介意的话,你先将就着穿一下我的睡衣。”
      我心里面对他谢了又谢,乖顺的跟他进了一个房间,进去后,我才发现那是一个女孩子的房间,简单而素净。他回过头的正好看见我在盯着女孩的照片看,他走到我的面前,拿起照片指给我看。
      “她是我的大女儿,叫瑞娜,在中国留学。”
      “那是很巧,我来自中国。”我接过照片,礼貌的笑道:“你的女儿很漂亮。”
      “那是因为我有一个好的妻子。”对于男人主动谈起妻子,我感到很意外。“她来自中国,我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女人,你说,你们中国人是不是都很美?连你一个男人都生的这么,这么俊俏。”
      我突然想起昨晚那群吸血鬼,都说他们的寿命很长,也不知道他们有如神祇的面具下是怎样腐烂的躯体。
      相貌,真不是个诚实的东西。
      “你可以去看看。”
      对于我的提议,他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妻子在世的时候一直想要带我回中国看看,”说到这,他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小女儿的身体不太好,一直到妻子过世,我们都没能一起去中国,当初说好一起去中国的人已经不在了,我还去那做什么呢?”
      “你可以去你妻子以前生活过的地方,看看你的妻子有哪些经历,有过什么你不知道的故事,或许,你还会有一场艳遇。”
      “艳遇?”他失笑道“那我的妻子会气得几天都吃不下饭的。”我跟着他一起大笑起来,想象着相片中优雅矜持的女人生气起来是什么样子,一定可爱极了。
      我想当她得知她的丈夫有一场艳遇时,会像个女孩子那样伤心的哭泣吧,毕竟,爱情,向来意味着很强的独占欲。
      “中国讲究落叶归根,你的妻子那么想回去不如带着她(骨灰)回去看看。”我从口袋里掏出纸和笔,看着他吃惊的样子,我解释道:“我是职业作家,身上总会带着一张纸,灵感这东西你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来,但它逝去的一定很快,呐,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什么时候打算来中国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可以带你逛逛。”
      “哦!谢谢。以前听妻子说过一个成语叫做投桃报李,你是在因为我留宿你这件事吧。”这个人直白的让我有些尴尬,好在他并没有期待我的回答,“那你不用放在心上,这里晚上的时候,大批的郊狼会出来捕食,连小偷都不敢在这里出没,我想,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你是说,这个地方有郊狼出没?我从那边过来的时候并没有遇到过啊?”我指着我公寓的方向,一股凉意从指间蔓延到的五脏六腑。
      “那边?不应该啊,这个季节是郊狼出现的最频繁的时候。”
      “那边有个旅店,我暂住在那里,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那里的人已经全死了,我是逃出来的。”我心中的不安迅速地扩大,再也顾不得什么,一股脑的全给说的出来。
      “旅馆?年轻人,不要开玩笑了,我在这地方生活了二十年,从来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旅馆。”
      我冲进客房,从包里取出那张写生的图,摊开在他的面前。我额头渗出了细密的血丝,丝毫不见刚才良好的修养。
      我指着那条林中的小溪,做了多遍的深呼吸,仍然压抑不住心里的那份恐惧。“你看看这条小溪,是不是那边林子中的,你看,小溪的下流,这不就是你们家的位置吗!”
      他举起图画,认真研究了许久,才说道:“我们这边压根没有这种又长又细的溪流,你应该是来错地方了吧。你是来找朋友的吗?”
      我收起画,脑子里乱成一团。他看着我惊慌失措的样子,似乎在检验我话里面的真实度:“你说,你那个地方死了人。”
      “没错,很多很多!整个旅馆的人——”说到这,我才想起来,那些尸体中,有一个最该出现的人没有出现,那个旅馆的老板,一个看上去小的可怜的老太太!每次我下楼的时候,总能看见她坐在大厅的入口处,那目光没有实质的在客人身上逡巡。感觉到背后有一双锐利的视线,我猛地回过头,入目的却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
      “这是您的小女儿?”
      “没错,”他回过头,把小女儿抱到我的面前:“吉娜,怎么醒了,快和哥哥打个招呼。”
      正在盯着我认真研究的小女孩扭过毛茸茸的小脑袋,委屈的说道:“我怎么那么多哥哥,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对啊,你看看,dady特地找了个这么好看的哥哥,好不好看。”
      “呜~”吉娜在那哭的肝肠寸断,他亲爹只是对我摆了摆手,一脸无辜的解释道:“她以为你是我的孩子。”
      “……”我看吉娜哭的厉害,小刷子一样卷而长的小睫毛上挂满了水珠,是真的伤心了,“你不,劝劝她吗?”
      “没事,她自己一会哭累了就不哭了。”
      “……这不会留下心理阴影吗?”
      “会,会吗?”他淡淡的瞥了我一眼,“那我先带吉娜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我的女儿半年回一次国,床是干净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这里有电话吗?我还是想报警。”
      “中国人!我的妻子如果在的话,一定会骂你自私的!你现在是安全的,没有郊狼也没有风雨,你叫那些警察来做什么?”他把一件睡袍扔进了我的怀里,抱起吉娜,怒火烧的反常,“从警局到这里虽然只有二十公里,但这里山路崎岖,又下着雨,他们要是出现了人身安全你会负责吗?警察也不过是一种职业,不是上天入地的神明,他们有家人,也有牵挂!在这里,我会保证你的安全。其他的事情,等到明天再说吧。”
      也许是我多虑了。谁知道呢!反正这个男人说过会保证我的安全。男人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我泄气一样的倒在床上,微潮的被子不多时被我的体温给烘干了。
      我想,我跑了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估计那帮吸血鬼也以为我被火烧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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