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黑晴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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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晴明，安倍晴明，京都极具盛名的天才阴阳师。
我的一生只做了两件事，第一件是潜心修行，将阴阳术钻研至极致，而第二件，是用着极致的力量，守护京都，平息混乱。
为此，我打败并封印了无数的妖怪，收服了无数式神，每日东奔西走。
扪心自问，守护京都，保护大家，都是我愿意做的事情。可是......
妖和人一样，生生不息，拥有自己的世界。不论是人与人，妖与妖，还是人与妖之间的相互残害，都永远不会停止。
京都永远在异变，而我也愈发质疑，小到我自己，大到这个世界。
阴阳之理？
因为灵视，我自小与妖的交往甚至多于人。故当人与妖对立时，我时常分不清自己的立场。见到被凶妖祸乱的无辜村民，我会心生恻隐，见到被人类残害的无辜妖类，我亦会愤怒难平。
什么？你说胸有大义，无愧于心即可。
有些妖，只能靠吞食同类或者吃人才能活下去，被害之人何其无辜？我为了平息混乱，或将他们封印，或将他们收为式神，可是活下去又有什么错？人类为了活下去，不也是要吃饭的吗？
什么？你说弱肉强食，胜者为王？
可是当你真的目睹那些绝望的面孔和哀嚎，你又如何袖手旁观？
这世上诸事，哪有如此容易决断。
若是妖能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的话......
不不不，怎么可以有这样的念头。颠覆常理之事，势必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回到吵吵嚷嚷，一片狼藉的庭院，不知为何产生了难以抗拒的疲惫。
早起才收拾过的庭院，又像是发生过一场恶战。式神们仿佛知道闯了祸，此时却躲了起来，一片安静。
被劈碎的椅子，树干上的爪痕......
觉，一个到处打架的妖怪，扰的人和妖都不安宁，但是我知道她只是好战并有些淘气，并非大恶，于是我没有封印她，将她收为式神。一并救下的萤草，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一定会受欺负，所以也一并收为式神。
九命猫，不安分的妖怪，到处报复，喜欢捉弄人，但是也有可爱的一面。我不忍将她封印，更不忍杀死，于是收为式神。
童男童女，我不经意间发现的幼鸟们，失去了父母的他们尚且年幼，若是流落在那个人类经常抓住弱小妖怪当祭品的地方，恐怕活不长久，我把他们带回庭院，精心照顾，他们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我的式神。
............
我现在......有多少式神了？我还一一记得他们的样子吗？
呵......我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大家相处的那么开心，我也应该高兴才是。我维持了平衡，平息了混乱，又避免杀戮，这是对大家都好的事情不是吗？
昨夜星象诡异，似乎警示着八歧大蛇复苏之势更盛，届时阴阳逆反，秩序混乱，京都不日将有大灾发生，我必须尽早准备应对。
八歧大蛇......数百年前，人类机缘巧合之下将它斩杀，它却从未完全死去。如今它复苏迹象愈发明显，人们为避免灾祸，纷纷以献祭求平安，五年前，就连大贵族贺茂家都将女儿作为祭品。贺茂家族之中不乏能人异士，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决定？难道他们不知道献祭只能偷一时之安，甚至是对为所欲为的鼓励？
呵呵，也是，人的一生不过百年，只要这一时安稳，谁会在乎百年过后情形如何。至于祭品，反正死的不是自己，不，倒不如说，战斗和献祭比起来，后者轮到自己的概率更小些。为此，那些作为祭品的孩子被至亲之人生生夺取性命，阴界又多了多少无辜的鬼魂？
可是即使战斗又怎样呢？
八歧大蛇不论如何封印，都有复苏的一天，献祭也好战斗也罢，人们只是一遍遍一遍遍的重复同样的事情，明明什么都不会改变。
若是干脆助他彻底复活......
晴明啊晴明，你怎么可以有这样的念头？！守护京都是你义不容辞的责任，为此你应该着手调查了。
我......累了，非常非常的疲惫。算了，明天再说吧。
我有预感，八歧大蛇的事情会是一个契机。我体内积压已久的矛盾可能很快就要爆发，结果如何不可预测。为此，我须提前做好准备。
我将童男童女派去查探草薙剑的消息。与此同时，我要亲自去巡查四处的阴界裂缝，希望可以从中获得一些线索。
看来最近还是会很忙碌。
这样的忙碌，我想要吗？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啊晴明，守护京都，难道不是你想做的事情吗？
是啊，那是我从小立志的心愿，是我最想做的事情。
可是如果这真的是我想做的事情，怎么会累呢？怎么会问呢？
我在一个美丽的枫叶林，救下了一个美丽的女鬼。起初只是像往常一样的救助别人，可是救下她后，我才发现事情的异常。
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鬼。她有着平常的身体，一直作为人类活着，然而因为致命伤，她的身体失去机能，已经开始腐烂，只能靠妖力维持，而她的妖力随着□□的死亡散的很快，并不能维持很长时间。若是想要活下去的话......
“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你可真是温柔呢......”
不，我才不是一个温柔的人......看清楚你的样子时，我的第一个念头竟是不该救你......为了活下去，你很可能吃人，而你美丽的样貌，正是最好的武器。
“不过你放着我，不用管就好了。”
我惊愕。
“为什么这么说？”
“我的妖力用尽了，我的身体也马上就会腐朽了。所以在我变成丑陋的样子之前，你快离开吧。”
她是在这里等死的。
怪不得方才那些小妖袭击她时，她迟迟没有反抗。
“我知道了。”
原来她没有想过吃人。
不论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做，她没有吃人的想法。她不屑于丑陋的挣扎，只愿美丽的死去，始终为世人留下最璀璨的印象。
何其美丽......
“但是，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觉得丑。你那颗懂得为自己羞愧的心，很美丽。”
“为自己感到羞愧......我的心很美......”
我也对自己......非常的惭愧。
“告辞，附近还隐藏着异样，我不得不走了。”
我怕再留下来，我会忍不住告诉你，不腐朽的方法。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晴明，你呢？”
“红叶。”
“就像这片枫叶林一样，你的名字很美。”
为什么这样美好的女子，非要在这里等死不可。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她说。
可是你......就要死了......而我，也将去做一件生死未卜的事情。
“我不能向你保证，但如果我今后还有机会经过这里的话，一定会再来见你。再见。”
我脚步匆匆，内心十分混乱。
主导着我的道义对我说，这样做是对的。作为阴阳师，你的目的时平息混乱。红叶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生老病死，不可抗力。你不能告诉她吃人的方法，她想必也不愿意那样活着。
可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要救她。她做错了什么，凭什么她就不能得救？那双美丽的眼睛，高傲，寂寞，绝望......但是仍然有着求生的意志。对上那样一双眼睛的瞬间，短短的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吃人又如何？为什么就一定不能吃人呢？
世人认为不可以吃人，是因为人是世界的主宰。
如果......只是如果，妖是世界的主宰......
这样可怕的想法让我自己都产生了畏惧。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快点去办正事啊。
红叶的眼睛，在我脑海里，萦绕不去。
黑夜山，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
这里是离阴界之门最近的地方，这种时候，恐怕来者不善。
“既然叫我来，何必鬼鬼祟祟！”我一个咒术打散了这里的法阵。
“你是......”
站在我眼前的，不是穷凶极恶的大妖，而是一个娇小的，眼神空洞的女孩。
贺茂家族作为祭品出生的女儿，不是五年前就已经......
既然这里距离阴界之门很近，难道说......是从阴界来的？这不可能啊......。
她只是个祭品。我与她素不相识，对贺茂家的做法也不能苟同。
“蛇。”她像没看见我一样，自顾自的用伞在地上画着法阵。
这是......通灵之术？！我认出这个法阵，原来召唤我的就是这个。
“住手！”我喝止她，她已经召出了不少奇奇怪怪的妖怪，这些妖怪跑出去定会威胁到京都的安宁。
她充耳不闻。我连忙张开结界，防止被她召出来的东西跑出去，然后破了她的法阵。
果然，法阵被破后，瘴气有所缓解。然而她停顿了一下，又拿起伞重新画法阵，嘴里断断续续念着“蛇”。
“喂！”我企图引起她的注意。
她本人似乎已经没有意识，不论发生什么都只重复这一件事情。我想到一种法术，可以剥夺意识，操纵人或妖怪使用妖力不停的做事，直到筋疲力竭，甚至到死为止。如果施术者不收回，外人唤醒被操纵者十分困难，就算借助力量，也会遭到被操纵者强烈反抗。
那么打一场就是了，我同时发动了禁锢和驱除的符咒。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女孩的实力非常强，远远出乎我的意料。在她现在拼尽全力，不知轻重的情况下，我没有办法保证在不伤她的情况下控制住她。虽然这样的女孩子不太忍心下手，可不论对她还是对京都而言，都不能任她一直这样下去，我尽力而为吧。
我费了一番功夫，终于用言灵将她牢牢缚住，然后施展破除操控的法术。
“啊！！！”她发出痛苦的叫声。
“对不起，请先忍耐一下。”明知她听不到，我还是出言安慰。
我的法术看似顺利，却对那女孩见效甚微，我加重力道，便是加重她的痛苦。对不起，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强迫自己静下心，现下能减少她痛苦的最好方法，就是尽快驱除操纵她的法术。
谁知，她忽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打断了我施术，冲破了束缚，即便我反应及时，迅速防御，却也被逼退了好几步。
这是......？
我看到她的身体迅速异变，从一个娇小的少女骤然变为张牙舞爪的庞然大物，八个头颅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八歧大蛇！
为什么我的法术会引出八歧大蛇？难道它是操纵者吗？不，即使我的法术引来操纵者，也不该是从被操纵者体内出来。况且八歧大蛇在这个时候根本没有条件完全复活。这个大蛇气息微弱，我一人对付足矣，真的是那个创说中的上古凶物吗？
不论如何，此时必先尽快将其打倒，这样的东西，就算只被人看到都会弄的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我使出全力，不给他一丝反击的机会，将它节节逼退，又给予致命一击。大蛇瘫倒在地，我全身戒备，汇聚力量，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慢慢地靠近它的“尸体”。整件事情太奇怪了，必须小心为上，于是我用了灵视。那一瞬，我的心脏仿佛被什么紧紧攫住。
大蛇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刚才的少女，她血染衣襟，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上斑斓的伤口无一不是我的法术所致。
下一刻，我又被眼前的景象惊住，少女的伤口竟在自己慢慢愈合，就连那处致命伤也一样。伤口愈合时，我感到和刚才的八歧大蛇一模一样的气息。
原来如此。
不，应该说果然如此。
这个女孩并不是单纯的祭品，而是八歧大蛇的灵魂碎片，说她就是八歧大蛇的一部分也不为过。她体内恐怕沉睡着着八歧大蛇一部分力量，看样子从未觉醒过，不然八歧大蛇也不必如此费力的控制她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贺茂家的行为就可以解释了，对手是八歧大蛇的话，即使是贺茂家恐怕也没有实力抗衡，况且......贺茂家内部的人因此而嫌弃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看了看自己已经发抖的双手。如果我的推断成立，那么我刚才做的事情无异于从□□剔除她的灵魂，其痛苦难以想象。我竟然就这样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孩。
八歧大蛇已经沉睡了漫长的岁月，他的灵魂碎片也早已有了自己的意识，作为常人出生，成长，形成八歧大蛇本身是决然不同的意识。倒不如说，八歧大蛇真正复活的时候，就是这些灵魂碎片消亡的时候。他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因此只不过是八歧大蛇的受害者，甚至比常人更加无辜。可是，如果要阻止八歧大蛇复活，那尽早毁掉灵魂碎片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注定要牺牲这些无辜的人。
又是这样的难题。不论大蛇的复活与否，我眼前的这个女孩都注定牺牲。
既然如此，不如尽早消除八歧大蛇复活的可能，尽早让她解脱......
我看着倒地的她，伤口尚在愈合，如果趁这个机会，她绝无还手之力。我面色凝重的念起咒文，心一阵刺痛，仿佛下一秒它救回跳出来阻止我拿出符咒的手。
“......住手......。好难受......”她挣扎，呜咽着。
我动作一滞，刚才的战斗削弱了八歧大蛇附身于她的力量，现在她已经恢复了自己的意识。
可是那又如何，她是八歧大蛇碎片这件事永远都无法改变。
“为什么............”她绝望的看着我。
“这是大义，为了守护京都，必须牺牲你。”
不！这怎么会是所谓的大义。她已经被献祭过一次，我这样做，与那些将她献祭的人有什么不同？！
我的内心极度挣扎抗拒，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对这个女孩痛下杀手。
“救救我......救救我......”她的声音越来越弱，也越来越绝望，“救救我......哥哥......”
“可恶！！！”我打断自己的咒法，又被自己的力量反噬，落荒而逃。
我做不到。这件为了守护京都必须要做，早晚要做的事情，我做不到。这样的京都，干脆毁掉吧，凭什么那个女孩就不能活下去？如果牺牲一人保全一城也可以叫大义，那么颠覆人类解放妖类也是大义......不，不，安倍晴明绝不可以产生这样的想法。
我自暴自弃的跑进瘴气最浓郁的地方，危险的气息可以强迫自己冷静。当我开始注意到自己跑的有些过头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一个诡异的地方。
这里就是......古书中记载的阴界之门吗？
在这个世界中，阴与阳就是在这里彼此相连。在这里的话，就可以收复大量强大的妖怪，有时候甚至能颠覆天地常理。而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只有在京都极具盛名的天才阴阳师，晴明。
但是那又怎样，我......我连我自己的心都无法满足。
可恶......
对了，在这里的话，应该就可以施展那个禁忌的咒术。
［对......把没有用的东西，把自身的黑暗舍弃掉吧。］
我要将盘踞在我心里的这些阴暗面全部舍弃掉，趁事情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式神们啊，舍弃与我的契约，将力量借给我吧。
阴阳分离之术，我也不知道这咒术会对身体产生什么影响。
但是我已经准备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
那个阴暗的安倍晴明啊。
如果你就此消失，我将不在犹豫，不再痛苦，一心一意守护京都，履行我的责任。
如果你依然存在，那么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一切我不该产生的心愿，都由你来实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黑晴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