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酒肆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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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最好的酒肆在长安，长安最好的酒肆在西市，西市最好的酒肆是虾蟆陵的天然居。光看其门口的对联就很有气势，上联是“客上天然居”，下联是“居然天上客”。很工整的回文联，不但意境好，且跟店名遥相呼应。所以，想不红火都难了。
我提前定了一间上房，可是去了那里，老板竟然说已经有客人捷足先登了。弄得我很是恼火。我并不是爱生气的人，可是面对这次酒肆老板的不守信用，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父亲也是一脸的无奈，但我们也确实无法怪罪酒肆老板，因为能在这个时候抢上位置的客人，肯定非同一般，不是皇亲就是国戚。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是惹不起的。唉，还是怨自己粗心大意，没有早点来。像上元节这种大型节日，酒肆的生意都是异常红火的。
“那这样吧，给我们在大厅里挑个稍微安静点的地儿。”父亲缓缓说道。
“成，没问题！”老板给一旁的伙计使了个眼色，小伙计就立马在前面给我们带道了。
“这样行吗？万一粟特商人不满意……”我有些担忧地说。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父亲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过大厅相对热闹些，气氛也会更好。”我补救地说了句。父亲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此时的天然居里既有文人雅士在小酌，也有商家胡贩在谈生意，当然，还有少不了的——胡姬。长安好点的酒肆里几乎都有胡姬，她们大都为西域来的女子。说白了，就是酒妓，陪酒女郎。她们个个能歌善舞，甚至不少歌伎还精通诗辞歌赋。有句诗说的好，“胡姬招素手，醉客延金樽。”这可谓是长安酒肆里最生动的描述了。
选了处还算静雅的地儿，我和父亲落了座。分别要了一斗阿婆清和郎官清。一斗十千，对现在的我们家来说并不算奢侈，可对一直都勤俭节约的父亲来说，总还是有些不舒服的。但一想到如果这桩生意成了的话，这么点投入也就不足挂齿了。
等了一会儿，不见人来，有些小郁闷。正好走上来两个胡姬，想要坐在我们身边，我有些心烦，不想去搭理，父亲也是一样的心不在焉，所以那两个胡姬都有些讨得无趣。可是她们却保持着很好的职业操守，见我们越是这样，越是要凑得近乎。
“客官，这么好的美酒，不喝可惜了哦～”其中较矮的一位胡姬凑到了我身边，伸手就搭在了我肩膀上。
“不好意思，我们在等人。”我抚掉她的手，冷冷地说。
“可以边饮边等嘛～”说着，就斟了一杯酒，递到我跟前。稍高一些的那位也斟了一杯给父亲。好脾气的父亲自然是接了过来，我有些没好气，也不至于用这种强迫的手段让我们多买酒吃吧。我利索地接过酒，那个胡姬显得很高兴，她正等着我把酒喝下去，我却开口道，“嗯，让我吃酒也行，我要那个姑娘陪我！”说完，用手指向她身后一位正路过的胡姬。她似乎觉察到了我在指她，停了步子，诧异地看着我。
眼前的胡姬一愣，没料到我的举动，她转头看了看我指的那个胡姬，正准备张口解释些什么，我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站起身直接走到那位胡姬身旁，一把将她拉进怀中，边扯边拽地拉到我刚落座的椅子上。因为事出突然她有些挣扎，不过我使得力气更大，她挣扎了几下，皱眉看着我，疑惑的神情有种很特别的味道。我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手上的劲便小了下去。她却眉头一舒，嘴角微微上扬了下，便顺着我坐了过来。
“你走吧，我要她来陪我。”我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父亲和三位胡姬都呆呆地望着我，他们全愣了。父亲是了解我的，我很少在公众场合饮酒，平时也只是私下里单独陪父亲喝点，酒量也就一般。我不喜欢当众饮酒的原因还有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那就是我的女儿身。我所有的通关文牒上的性别都是男，一旦暴露了身份，那可不光是花几个钱就能了事的。再说，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害了父亲，这样的傻事我可不干。
“篱儿，”父亲叫我道。他不想看到我这样失态。奇怪，我今天为什么会这样呢？连我自己也搞不明白，只为了赶走那几个烦人的胡姬，至于这样吗？
怀里的人有些动静，她用手拿过我的酒杯，刚才一脸的惊讶已经转为平和。她转过头对那两个胡姬淡淡地说，“你们下去吧，我来陪这二位。”那两个胡姬很是诧异，可是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得默默退下了。
“那两个丫头才来不久，不懂规矩，如有冒犯之处，还请二位海涵。”这个胡姬的声音很好听，听到她的声音，我才抬起头仔细打量起她。
她脸上只施了淡淡一层妆，眉毛不粗不细、不浓不淡似乎是天然未经修饰，眉宇之间贴了红红的花细，一双深蓝色的眼睛炯炯有神，性感的红唇娇艳欲滴，典型的西域美女。头发看似随意其实是挽了一个很讲究的花髻。头上插着好几支玉质钗子，粗略估计一下应该价格不菲。上身穿着一件红色的长襟儒衫，下身一条绿色的束裙，腰系两条对称的连理罗带，肩上披着一件紫色的长巾，足著一双高头鞋履。将她从头看到脚，我越看越迷糊，这个胡姬的打扮，怎么跟其他胡姬不太一样？
“公子不喜欢喝酒么？”她突然问道。
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说不喜欢吧，那你来酒肆干嘛；说喜欢吧，她肯定要灌我酒。正在我琢磨着要如何回答的时候，她却站了起来，说“不如先请二位欣赏下小女的胡旋舞吧。”说完，她冲后使了个眼色，又打了个手势，几个胡人模样的人分别拿着一把琴、一个箜篌和一支笛子过来了。还有另外一个人拿了一条小圆地毯铺到我们面前。准备好这一切，那个胡姬便站在了小圆毯上摆好了姿势。
在弹拨乐声和鼓笛声中，她翩翩起舞。随着节奏的变化，她越舞越快，犹若雪花在空中飞舞，又如长草在迎风飘扬，旋转速度之快，舞蹈动作之飘逸，令人惊叹不已。我也去过不少地方，见过各色中外美女，酒肆歌伎，但唯独是她，让我感觉很不一般。这感觉从何而来我也说不清，只是目光会不由自主追随着她，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或许，是她的舞技太高超了吧。
一曲终了，她缓缓停下来，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我，这一刻，我似乎听见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清晰而急促。
“公子觉得小女子的舞跳得如何？”她的笑容风情万种，她的身体婀娜多姿。我下意识的咽了口吐沫，说“不错。”
“哦？只是不错？”她有些小小失落，依旧是嬉笑的样子。
“嗯，相当不错。”
“呵，”她笑了，“那这杯……”她倒满了一杯，递到我跟前，眉头微微皱了一皱，可爱而不失顽皮。
“当然要干！”我接过酒，又是一饮而尽。
“好，公子够爽快。”说完，她又给父亲斟了一杯。父亲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也仰头干了。
我感到我的脸有些红了，是酒劲上来了吧。
“步老板，”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维。
“哎，曹老板。”父亲赶忙站了起来。原来是我们等的粟特商人来了。
“不好意思啊，步老板，刚才路上有些事耽搁了。”他有些歉意的冲我们笑笑。浓眉大眼，浓重的络腮胡和一口憋着味的汉语，一身典型的粟特商人打扮，他，就是我们等的人——曹茂生。曹茂生是他给自己起的汉族名字，一是为了通商方便，二也是为了和我大唐帝国拉进关系。至于他的粟特名字叫什么，我不知道也不关心。
看到他来，我也礼貌地随父亲一起站了起来，跟他寒暄了几句。看得出，他今天的心情很不错，估计这笔生意八九不离十了。入座后，父亲和他亲切的交谈着，我只是在一旁静静听着，偶尔回答几句他们的问话。父亲曾明确交代过我，没有出师之前，不许乱插话。因为这不但是没有教养的表现，还有可能会坏了父亲的生意。我牢记父亲的教导，至于什么时候出师，我并不是十分在意。父亲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他说的话向来都是对的，我只管听就是。
看着现在面前说得眉飞色舞，满面红光的父亲，真的难以将他和刚才那个谦逊的中年男子联系起来。父亲，或许是天生的商人吧！我在心里暗暗感叹道。
他们俩聊的很热乎，我静静地听着，听他们明里暗里的讨价还价、言谈话语中的流箭暗枪，商场如战场，我如是觉着。一旁的胡姬也很聪明地安静下去，只是时不时地给他们斟满酒。父亲和曹茂生谈得很顺利，一万匹丝绸的价格很快就敲定了。我暗暗在心里惊叹，是一万匹丝绸，不是布啊！同时我也很疑惑，是否其中还存在更大的利润呢？这不能怪我，我是商人家的孩子，自然就只会想到钱、利润和欺诈。他这么爽快的答应，是否恰恰说明了其中还有更大的发展空间？我猜测父亲也料到了这一点，不过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既然都谈成了，而且这个价格我们也很满意那就没什么好后悔的，并且，值得高兴的是，我想我和父亲都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们为何不试试亲自去西域做生意呢？
曹茂生喝了好几杯下肚，脸色已经发红，他看着给他斟酒的胡姬，表情似乎呆滞了一下，中间的变化我捕捉到了，但是却说不出感觉。他在惊讶什么？曹茂生有些口齿不清地问，“我以前见过你吗？”
胡姬笑笑，“小女子刚来这里时间不长，怕是没有见过。”
“我是说，我们在别的什么地方见过吗？”曹茂生又问。
“客官真是说笑了，小女子只是一个平凡的侑酒胡姬，又怎么会见过大人？”胡姬笑得很美，也很媚。
“哦，呵呵，不说了，喝酒喝酒～”曹茂生又举起杯子，猛灌了一口。我在一旁小心陪笑着，不时用眼睛扫一扫她，偶尔的眼光相触，我又像遇着瘟疫似的赶紧躲开。她也不恼，只吃吃地笑我，许是笑我傻吧。
送走了曹茂生，结了帐，我也搀着父亲准备离去。
“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胡姬又冲我笑，那笑，让我头晕。
“在下步篱，敢问小姐芳名？”
“呵，公子多礼了，小女子央岚。”她回礼道。
“哦，你是在这家酒肆工作吗？”这么问很傻也很唐突，可是我已经问了，后悔也没用。
“噗哧～”她笑了出来，忍不住用手掩了嘴，弯弯的月牙看着我，“公子您说呢？”
“额，这个，对不起，当在下没说。”我的表情一定很窘。
“公子，后会有期了。”她笑着冲我摇了摇手。
“后会有期。”我扶着已经有些东倒西歪的父亲，走出酒肆上了马车。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酒肆初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