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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6、18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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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在黑暗中一片混乱、颤抖。身体麻木得没有知觉也无法移动。隐隐地,她在迷蒙中听到了些声音,时远时近,像漂浮在另一个世界,虚幻而又真实。
“我说笑面狐狸精,你急活活地把我从实验室里拽走,再奔丧似地跑到这么个鬼地方来,就是为了她?这个血种已经失血太多,若要她为‘玻璃冰’的解冻实验再输一次血,那就得抽干她全身的血液!”这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似乎有些抓狂与焦躁。
殷咛的大脑渐渐清晰起来。开始了有意识的呼吸和思考。只是该思考什么,还混沌一团,无法厘清。
“是吗?”一个淡漠的男声,随之响起:“那就抽干好了。”
“可我没法保证一次就能成功!要是失败了怎么办?”中年男子的声音因烦躁而变得更加激烈起来。
“失败?呵呵……”男声低沉地诡笑了几声,犹如恶魔的诅咒:“史英豪教授,你最好祈祷没有‘失败’这两个字。否则沉没岛上的所有人,都会因此而失去存在的价值。对,包括你,也包括我。”
“……所有人?失去存在的价值?!”史英豪的声音陡然一个高亢,愤然激烈:“高一蘅,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整个沉没岛是属于国家的!它是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科学实验基地!全球20%的顶尖科学家都长年工作在这里!每年在这里进行的科研项目和不断研发出来的高端科技是整个人类的财富!它无法衡量,它无与伦比!你却说只要那两个冰冻的古人无法解冻复活,这一切就会失去价值?!”
这咄咄逼人的质问声,令四周的空气陡然冷寂了几秒。
“没错。”高一蘅片刻后终于有了回应,只是低沉的声音依旧淡然如水:“‘玻璃冰’是天赐良机,如果这样都会解冻失败,那个人一定会在狂怒之下用沉没岛的一切来为之陪葬。事实上,整个海底基地、所有科研成果,包括岛上的每一个人,对他而言,存在的价值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将人体成功解冻,让死而复生成为可能。”
“那个人?你……你说的那人究竟是谁?”史英豪的声音明显地紧张起来,因为高一蘅的说辞听上去是那么的认真,认真的令人深感恐怖。
“想知道?”高一蘅抬起目光,透过额上垂下的银发,表情阴郁而黑沉,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思绪仿佛沉浸到了某种迷离之中,但很快便凝结成了眸底的漆黑:“老实说,你还不配。”
“我不配?”史英豪奋力睁了睁他的那双肿眼泡,用一种自以为玉树临风的姿势缓缓地负起手,再蓦然一个回首,冷笑:“就算被那人不知所谓地要了性命,也不配吗?”
“对。”高一蘅沉眉,声音在空气中,犹如幽灵般回荡着某种诡异的气息。
“……”史英豪顿时气结无语。
趁着他们在分神对话,殷咛悄悄地颤了下睫毛,努力睁了下眼,一片白光立刻刺得她又闭阖起来。
然而只这一个细微的闭阖,便令高一蘅察觉到了她的转醒。一丝残忍的笑意随即如蛇般爬上他的嘴角。
“这么说,你终于醒了?”他挑眉,看向血淋淋半躺在飞行座椅上的殷咛。
“主人?!”标本一样被固定着双翅,展开在舱壁上的公公鸟,连忙挣扎着怪叫起来:“快救我啊!!这帮杀千刀的居然说我的舌头和大脑有科研价值,非要让气质高雅的本公子摆出这样一个傻逼到家的Pose。妈的,科研价值?!!科你妹啊!!哪个敢拿我做实验?!也不看看我家主人是谁?!!哇咔咔!!”
殷咛被它吵得头大,只得叹口气,勉强睁开了那双虚弱朦胧的眼。
迎面,目光阴冷莫测的高一蘅正透过他那丝丝缕缕低垂下来的飘逸银发,注视着她,犹如一只潜伏在沼泽中伺窥猎物的冷血巨鳄。几秒后,他开口了:“教授,给她一支丙汰酚。”
“丙汰酚?她现在浑身是伤,根本动弹不得,有必要浪费那么昂贵的麻醉剂吗?”史英豪挑眉,不以为然地瞥她一眼。
“你见过有谁能在中了离阳散、被大量抽血躺倒的状况下,突然出手,成功地挟持人质,再全身而退?”高一蘅一边问史英豪,一边目光阴沉地捏着殷咛的下巴,继续与她那双琥珀色的眸对视:“我见过。所以,不要质疑我的命令。”
史英豪闻声,先诧异了一下目光,随即又略显好奇地再次将殷咛上下一阵打量。这个血种到底什么来头?老实说,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人,能让高一蘅如此谨慎、忌惮和重视。
于是,一枚尖锐的针头,被史英豪缓缓地刺入她前臂的静脉中,立刻,一条阴森冰凉的液体,顺着血液的流向,开始在她衰弱的体内,蔓延……
那冰凉所到之处,令她渐冷,冷得木然,冷得失去清晰的痛感,这意味着她丧失了四肢的知觉,无法再移动半分。
妈的,这该死的臭男人!
“是不是,正在心里骂我呢?”高一蘅俯身凑向她,绽开一个阴森的笑。
殷咛动了动舌头,看来并不是全身麻醉。
“其实,你该谢我才对,要不是给你穿上的这件衣服装有纽扣摄像头,”高一蘅用手拨拉了一下她衣服上的第三颗纽扣,再一路向上,勾住她的下巴,同时将他低沉而暧昧的声音,缓缓地送上她的耳畔:“要不是它将你危险的处境和准确的方位传送给了我,要不是我开足了马力及时赶到,现在的你,早就化作了岩浆里的灰烬……”
殷咛被迫仰着头,虽知自己被救属实,可对方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居心叵测的目光,却着实令她心生烦躁。无奈眼下受制于人,只好侧开目光,昏昏沉沉地看向旁边一台中央控制台上那面椭圆形的导航显示屏和四周正在闪烁不断的各种飞行仪表指示灯。
“喜欢吗?B-200碟形飞行器,”高一蘅侧头,一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边很有耐心地轻声介绍,削薄的嘴角上,倏然卷起一抹意味不明的诡笑:“它性能优越,海陆空无所不能,装有最先进的巡航定位,即使在水里,也能实现光速。”
殷咛的思绪,开始游离不定地跳跃开去: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师兄他们是否已到了黑洞?死人脸呢?
“等等,”高一蘅像是查觉到了什么,抬手让五指缓缓地穿过她的长发,扣住她的后脑,再将那里的头发,猛然一把抓牢在手,看向殷咛的双眸若有所思,随即,又倏然化作了一份不可探究的调侃:“你在走神?难道是我的叙述太乏味了?你们将沉没岛搞得鸡飞狗跳,没头系;毁了十八区的控制中心,杀了里面所有的人,也没关系,再过十几分钟,整个十八区都会炸成永无天日的海下坟场,老实说,这个也能勉强接受,可你怎么敢在我的面前,肆无忌惮的走神?”
殷咛因疼痛的头皮而被迫看向他,从无语,转向彻底无语。
“看来,我们需要些感观上的刺激来提升一下彼此的血压和心率。”高一蘅注视着少女那双琥珀色的眼,突然挑眉,用意不明地淡笑一声。在笑意未散的下一秒,他的左手已伸向那四个漂浮在半空中,始终如水滴般不断滚动闪烁的银色“光球”,倏然,被他触捏到的那个停止了转动,并在他指尖离开的下一秒,突然向四周涟漪般扩散开来,所到之处的飞行器舱体,居然瞬间化作了玻璃罩般的透明!
她半仰在飞行椅上,借着飞行器四周外射如白昼般的强光,诧异地发现,自己与飞行器内的人与物一起,正穿破夜色,飞速俯冲,冲向某个浓雾弥漫的白色深处。眼前,一层层的雾靄,挟着冷冽寒气,从离她不远的半空处向后疾掠而去,其间,有奇异的银色火花朵朵绽亮,飞掠而过,划出一片飘逸不定的道道流光。
“这是通向黑洞的必经之路——迷雾岭。”高一蘅的声音很平和,但手指间的暴虐却猛然一个发力,将殷咛的头发狠狠拽起,再满意地看着被整个拽立起来,痛得微颦眉头的她,十分敬业地继续介绍:“瘴气、毒蚊和雾,是它的基本组成部分。但只要方向正确,我们只要2分钟就能穿越它。怎么样,是不是有些小激动呢?别急,很快就能见到你的那些同伴了。和你相比,他们的飞行之旅要顺利的多。”
殷咛闻言,不禁在内心纠结了一下。也是,她还能指望谁比自己更倒霉呢?骑上了一个神经兮兮的猫头鹰,九死一生地挣扎到现在,结果又重新落回到了这家伙的手里,这样的运气,听上去简直就是在找虐。
“不过上帝是公正的,从现在开始,我会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你,这将意味着你会无比安全,而他们,”高一蘅说到这儿,忽然侧了侧脸,伸舌在她的脸颊上贪婪而邪恶地舔了舔那几道流淌未干的血迹,再低沉下声音,向她耳边递出几声桀桀诡笑:“老实说,很难想象他们谁有本事,能从这片古老幽深的海底中活着出去。”
殷咛无歪着头,不屑地咧了咧嘴一笑,接着,有血腥在口腔内蓦然漫延:“你以为自己真能掌控一切?”
“我不能吗?”高一蘅并没有被她激怒,反倒低沉着嗓音,阴霾而鬼魅地笑了笑,一手抓殷咛的头发,一手忽然伸向空中的另一颗银色“滚珠”,那水银般灵动的珠子在他指触再放开的瞬间,一个耀眼绽放,白光四散,在飞行舱内的半空中,蓦然合成了一道银色的水平线,水平线上,一副三维录影画面,赫然而现!
影像上,首先入眼的是一处黑云旋顶的巨型“石宫”。殷十七、殷子枫、破、和羽等一干人正聚其中,他们似乎刚刚结束了一场毫不留情的杀戮,手持滴血的武器,目光黑冷,浑身洋溢着浓烈的杀气与血腥,只有张学立面色苍白地僵直在和羽身旁,用颤抖的手不住地擦拭着飞溅到自己脸上的那些血点。再看众人脚下正四散着一片还在流血、抽搐的“巨鼠”尸体,其中,也包括那些在他们的胁迫下来,被骑乘而来的有翼“豚鼠”。
殷咛专心而仔细地打量着那“石宫”:它看上去十分的恢宏巨大,四面的石壁是由一种闪烁着白昼般光芒的奇石构筑而成,正是奇石的光芒,将那偌大“石宫”照耀得熠熠生辉,无比明亮。即便是众人那颜色迥异的衣着,在石壁白光的照射下,也全都反射成了一片灿然耀目的白,甚至是他们随风飞扬的头发,也在闪动着一丝丝如雪的晶莹,使“石宫”中的众人,看上去犹如卡通漫画上的铅笔素描人物,在光与影的交织中,鲜明着一种冷峻而鬼魅的闪烁线条……
“我靠,这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被贴在舱壁上的公公鸟看得双眼发愣,口中禁不住一阵念叨。
录影镜头转过,在众人挺身而立,目光注视处,铺现出了一个圆形“黑湖”,它通体黝黑,静谧无波,犹如魔鬼的独眼,而它那神秘可怖的“瞳孔”,便是在“黑湖”中心突兀出来的那座奇特圆“岛”,“岛”上四处,落满了密密麻麻高约三米的黑白相间的变异毒蚊,它们虎视眈眈地面对着入侵者。身后,则是一座漆黑如墨的悬铃古塔。塔腰处的悬空阳台上,赵恒正独自一人,悠然自得地低头嗅着指间那根没有点燃的雪茄,再将另一只手上的红酒杯,踌躇满志又无比挑衅地冲着塔下“湖”畔边的众人,示意地举了举。
令殷咛暗自诧异的是,自洞壁四周绽放出来的奇异光芒,竟无法照进那片“黑湖”的势力范围,无论是花色巨蚊,还是塔上的赵恒,似乎全被“石宫”顶端那片不断旋转的黑雾所笼罩,远远看去,在宫顶黑雾与下面那“黑湖”之间,仿佛存在着某种神秘而邪恶的力量,正在以圆柱的形状,将光明阻隔。
“瞧瞧,这是一处多么神奇的地方,旋转的黑雾、绽放的白光、在DNA模拟排列下被电脑数据创造出来的花斑毒蚊,”高一蘅边说边将殷咛的腰和下巴分别托住,以便她能欣赏到面前的情景:“一个梦想能长生不死的男人,以及一群心怀叵测、强大血腥的掠夺者。小殷殷,看来今天我们是要大饱眼福了,对不对?在这世上可没几个人见到如此离奇的场景和如此狗血的情节。”
小殷殷……
这死狐狸精是在叫我吗?
殷咛边想边恶寒。他明显是把她当成了一只已被囚禁在实验室的铁笼内,可以任意开膛破肚、抽干血液的豚鼠。恶心的是,这男人一边拿她做实验,一边还能装腔作势地与她促膝谈心,嘘寒问暖。
“最多十几分钟,这里就要‘轰’地一声化为乌有了,可是你看,这些人还在为那颗紫婴珠以命相博,”高一蘅边说,边遗憾地耸了耸肩:“怎么说呢?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