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6、第一部尾声 ...
-
“我不是在落花楼的楼梯口蹉撞了一下他的胸嘛,就那个时候,从他怀里取走的。”殷咛小心地将那层果冻似的琼脂从真正的面具上整个揭下,精细地仿佛一位正在完成绝世作品的艺术家。
“噢,搞了半天,这根本就是张真面具呀!”侏儒梦激动地抓在殷子枫的衣角上,看着他,小脸上露出了叹服的神情:“故意用热茶泼上去,使造假的那一层软化发黏,让落花风误以为它是假的,然后再带上黏糊糊的真面具全身而退。好计策呀!主人,你可真聪明!”
“呸呸呸,真正聪明的是我家主人好不好?”公公扑扇着翅膀,歪头抱住殷咛的脚脖子,闭目做陶醉状:“整个计策肯定是我家主人先想出来的,主人,你怎么可以这么聪明呢?你这么聪明,得让多少人惭愧不已,羞忿嫉妒跳河上吊服毒自刎遮脸而死呀……”
殷咛并没有留心那鸟习惯性的马屁,而是拎起那张剥离下来的筮甲面具,在阳光下眯眯眼,欣赏地照了照,只见那面具透明如水,流光溢彩,在光芒中莹闪,在莹闪中光芒,美丽极了。她不禁笑弯了嘴角,收好面具,回头却见殷子枫正依在树下看着自己,不禁走上前去,抬眼笑问:“在看什么哪,很出神的样子。”
殷子枫抬手拂了拂她腮旁的发丝:“在看你的笑,还有,堵在心里的那些难过。”
“难过?没有啊,我很开心,一整天都开心的不得了呢。”殷咛歪头看看他,笑的越发灿烂如花。
“知不知道,打从离开他,你几乎就一直在笑,快把一个月的笑都给用完了,这样的你,正常吗?”殷子枫低下头,深深地看着她,声音里,浸满了爱怜与期待:“其实每个人,都要学会放弃,在放弃中成长,因为在这个世上,不是你想要什么,就会得到过什么;也不是得到过什么,就一定会永远地拥有什么。”
殷咛的笑意,不禁有些怔然。半晌方才喃喃道:“师兄,他说不爱我了,会不会只是在故意气我呢?他是那样一个小心眼,睚眦必报的人,那天晚上被我羞辱,是怎么都要找回场子的对不对?”
“咛,你知道什么叫做自欺欺人么?”
“……”
“其实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是自我麻痹、逃避或者撒谎,而是应该勇敢地去尝试,投入另一段感情。”殷子枫轻轻的,试探性地搂过她,见对方低着头没有反抗,便手上一紧,缓缓深深地将她按进了自己渴望多年的怀中:“咛,我们如今已经脱离了组织的监视,完全可以试一试,在一起,你愿意吗?”
殷咛呆呆地被他紧抱在怀,久久无语。她其实很想回应,一个如此的包容安全,另一个却那么刻薄危险,就算瞎子也知道好歹的对不会?可是为什么,在师兄温暖的怀里却找不到那种叫做心跳,叫做幸福,叫做迷醉的感觉呢?
“试试好吗?”殷子枫低下头,将一个轻吻,小心地放在了她的鬓角上:“我们都需要给自己一个机会,对不对?”
“……”殷咛慢慢地闭上眼,却发现看不到自己,却看到了破。那张冰冷、霸气、不苟言笑的死人脸,那初吻时的蚀骨、互怼时的快意、那把刻着母猫的匕首、那一丝从冷冽唇角中渐渐笑出的恶意揶揄。邪恶的男人,却如罂粟,让她白痴一样迷醉,食髓知味。
不!不要再想下去了!不要再欺骗自己!师兄说的对,给自己一个机会去忘掉,去放下。
殷咛的身子颤了颤,依然闭着眼,感觉殷子枫一边拂开她的头发,一边非常柔软地将吻从她鬓角旁点点滑下,一直虔诚地吻到了自己的左耳垂上,在那里,他别有用心地用舌尖轻轻舔舐,再渐渐转移到少女更为敏感的耳朵上,一阵随之而来的快感瞬间传遍全身,她情不自禁地微一仰头,轻吟中为之一阵酥软,欲罢不能。
那是身体的本能,她知道,那是师兄的手段,她也知道。但,为什么心却空落落的,耳朵处男人温热喷薄的气息,极具技巧的挑逗,明明令人颤栗着发烫,却总让她有种空虚的、莫名的寂寞。
“不,不对!”殷咛似忽然想起了什么,闪掉殷子枫的吻,一边摇头,一边看着他,疑惑地问:“如果人总要在放弃中成长,那这么些年的你,对我,为什么却从来不肯放弃?”
殷子枫身子一僵,哑然。
“明白了,”殷咛轻轻推开他的怀抱,眼里却突然一下子清澈起来:“真正爱一个人,就应该爱的坚持。就算他对我真的已经不爱,我也应该像师兄一样绝不轻言放弃对不对?!”
殷子枫看着她,突然有种哭笑不得被上天愚弄的感觉。这算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吗?
“所以,只要还能再见到他,就还能争取,还有机会,还能让他重新再爱上我的是不是?!”殷咛那双琥珀色的眸,瞬间闪闪晶亮,整个人犹如春天布满晨露的绿芽,一下子充满了勃勃生机,连那撮傻萌的呆毛,也犹如小旗般在风中来回摇曳,精神抖擞。
殷子枫发现自己完全已无语。心,虽然因她的决定而阵阵绞痛,却又在痛楚中没由来地越加怜爱,怜爱这样的咛,这样不懂失败,不知悔改,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的咛。
“你啊,都说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可是你呢?雪崩的时候,你这片雪花不但很嗨,而且还想勇闯天涯。”殷子枫无奈苦笑道,也不知自己这是在吐槽,还是在吐槽。
“对!就是想勇闯天涯!那就让我们快点上马赶路吧!那个落花风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过味就追来了,大家快点,快点啦!”想通了所以然,殷咛顿时精神抖擞,一边大声招呼,一边率先翻身飞上马背,看一眼江东方向,再狡诘阴险地眯了眯眼,挑衅般抬起下巴,阴森森地笑而自语:“哼哼,传说中的千机变是好惹的吗?是你想爱就爱,想放就放的吗?死人脸,爱上我不是你的错,可被我爱上了又胆敢不再爱我,那就是你的错了,大错特错!”
半个月后。
秋日的阳光下,驿道的两排林间正扬鞭疾驰着三匹风尘仆仆的烈马。
看一眼驾马奔驰在最前面,衣袂飘飞的殷咛,梦拽着殷子枫的胸衽衣领,抬头问他:“这丫头不死心,主人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相信那个男人,他对咛不会是男欢女爱那么简单,有所图谋?欲擒故纵?不知道。所以目前,她想做什么就由她去做吧,无论天涯海角、天堂地狱,我只要,她在。”殷子枫沉声。
“可你也不能老是忍让,总得成全自己啊!”梦还不死心地抱怨。
“有时候,一个人只要好好地活着,对另一个人而言,就是成全。”殷子枫深望一眼那少女活泼飞弛的背影,再猛抽一鞭,跟上。
“喂,我说你们慢点好不好?老子带的东西比较沉!”老土驾着他的马,跑在最后。
不,在最后的不是他,而是只鸟。
公公刚在一棵树上欣喜若狂地瞅见了一只全身绒黄的母鹦鹉,于是丢下主人,拍翅飞上前去,在那只个头跟它差不多的黄鸟面前潇洒地一撸自己漂亮的头冠,然后支住一根树枝,很酷地侧头,看向那鸟:“嗨。”
“嗨。”黄鹦鹉眨眨眼,很温柔。
“咳,那个,今晚有空吗?能约你一起吃吃虫子,看看月亮吗?”公公努力让自己的嗓音变得更性感低沉。
“好哇,不过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什么你屁股上光秃秃的,毛呢?”黄鹦鹉探头,好奇地往它身后瞟去。
“啊?那个……”公公连忙用翅膀尴尬地捂了捂后面,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咳嗽了一声,挺起鸟胸脯,冷冷睨视对方低声道:“得啦,咱们都别装了,左右也没啥外人,别相互恶心了,大爷知道你是哪个,告诉你家主人,魇月面具已经落入姓殷的那帮家伙手里,他们怕被落花风和魇界界主鱼枕月同时追杀,出于谨慎,所以分成了两路,破和小凉、殷容这一行三人先去了江东,此时应该已到吴郡。另一路就是我跟着的这三个人了,这半个月来,被鱼枕月那个死婆娘的手下来回堵截追杀,无法通过兖州,只有南下江东与那另外三个人会合,我们只能昼伏夜出地往北潜逃,前几日过了易县,如今刚刚抵达徐无山。”
“然后?”黄鹦鹉还在偷瞄公公鸟的后面。
“眼下魇界派出的那些嗜骨,已经扩大了追杀范围,四处游荡,对南下的路口封锁甚严,这三个贼人也只有暂时北上,在乌桓部落隐姓埋名。待避过了眼下这阵风头,他们定然还会择机南下,与同伴在江东会合。”鹦鹉眯着眼,扇着翅膀,做摇动羽扇胸有成竹分析状。
“还有?”黄鹦鹉这回终于拿正眼瞅它了。
“以本神鸟这玉树临风睿智果敢潇洒不羁旷世奇才的能力,经过这一路的忠心耿耿,还探听到了他们的底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其实,他们也算不得是一伙儿,只是为了能从我朝偷走面具,换得紫婴珠,方才临时合伙,穿越时空来此盗宝。事实上,他们隶属于两个不同帮派,一个叫做北盟会殷氏,另一个叫做南盟会赵氏,表面上都在做正经生意,可暗地却尽是些非法勾当。这两个帮派的头目一个叫殷十七,一个叫赵恒,他们用铁腕控制着自己在江湖上的势力范围,长期明争暗斗,平分秋色……”公公鸟侃侃而谈。
黄鹦鹉越听越无聊,开始拿脚爪子在树枝上划××××××××。
鹦鹉抬起翅尖,摸了摸自己的喙,再奸奸一笑:“那个叫做破的大色狼,即使在1800年后属于他们的那个时空,也是个顶尖的杀手。他杀人的武器,是把犀利无比的锯齿圆刃,据说还没有谁能够作为他的猎杀目标,还能侥幸逃生过,呃……不对,除了那个臭丫头。那个鬼心眼最多最邪恶的臭丫头,名叫殷咛,外号千机变,她不但是个神偷,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本事。她和殷容,也就是那个风情万种,常常以色骗人的美女,是一起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好朋友,而殷子枫,则是她们的同门师兄,他们三人从小就投在殷氏门下,是北盟会的重要成员。别看那个小凉只有10岁,居然还有个别名叫闪客童子,他不但精通盗术,而且行动起来身形极快。至于老土,别看他一副邋里邋遢爱财如命的模样,却有一双巧手,能制造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奇技异物,绝对是个不容小覷的人物。”
黄鹦鹉爪子下面布满了××××的树枝嘎嘣一下,折断了。
“还有那个梦,小侏儒,总把自己坠在殷子枫的衣带上,来源有些奇异。那些贼人在巫灵狱盗面具时,为了制造混乱,从钟乳石牢里放出了很多螭界的重刑犯,梦就是其中的一个,她害怕被螭界的狱者重新抓回去,所以才拜殷子枫为主人,时刻跟随,以便能够得到他的保护。这妖妇会透视之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很会蛊惑人心,心里总是盘算着自己的九毛九,或者有一日可以利用。”
“所以?”黄鹦鹉有气无力地问,眯了眯快要睡着的眼。
公公鸟缓缓侧目,望向对方:“你可以滚了。”
说罢,它拍动翅膀,望着正在奔马远去的众人,一路狂追而去:“喂,主人主人!等等我啊!哇咔咔……难道你们从来都没有清点人数的习惯吗?你们不知道自己遗漏了一个多么可爱的生命吗?!为什么最重要的,总会被人遗忘在最后?”
看着公公鸟狂追而去的背影,那只黄鹦鹉的眼底,突然现出了一丝阴冷的鬼魅,转眼,它便化作了一个无脑儿般四肢残缺的螭界幻士,远望一眼那队腾尘远去的人马,蹲在树枝上晃了晃,再,阴森森滴下几丝口水,阴笑着一声自语:“滚?嘿嘿嘿,要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