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水长流》折依柳

3、第 3 章

　　奇怪，不是说这个路口右转，怎么还没到？

　　苦苦寻找一番，狱房没找到，却撞到开封府。

　　与一般官邸无异，只是感觉更肃静庄重，高挑屋脊，红墙黑瓦，一块“开封府”的牌子悬挂大门正上，令人一阵心颤。

　　而府门左侧有一棵百年梧桐，枝繁叶茂，苍木遒劲，又平添了一分祥和。

　　四个守卫分站府门两旁，一台鸣冤鼓置放在府门之右，大门往里可以看见一个小庭院，院中央有一块巨石，巨石后便是仪门，仪门往后应该就是宽阔的正厅大庭院了。

　　“怎么办呢……”唐辛自言自语，“去问问守卫好了。”

　　唐辛刚走上开封府前的几步阶梯，四个守卫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见她越过鸣冤鼓继续向前走，右边守卫上前一步阻止唐辛前进。

　　“开封府重地，不得擅闯！”守卫一脸严肃。

　　利刃突然横在眼前，倒把唐辛吓了一跳。

　　“官大哥，我想到你们开封府狱房探个监，可是找不到路。”唐辛放软声音，一双杏眼流露出可怜：“我表弟在里面，家人让我来看看他，大哥好心，带我去吧。”

　　守卫这一打量唐辛，心有些软了，小姑娘长得挺可爱，这么一个弱女子——可他是负责守门的，哪里能擅离职守呢？

　　“姑娘，在下不能擅离职守……”

　　“姑娘可是有冤？”

　　唐辛转身循声望去，一位五六十的长者正笑眯眯的看着她。长者戴一顶白色书生帽，外着黑卦，里着蓝衫，衣襟处有云白花纹，身形精瘦。

　　双鬓有些许花白，留山羊胡，颧骨稍高，双眼明亮。十分温文儒雅，有些仙风道骨，但又透出一股精明。

　　“啊，是公孙先生，”守卫见此人来，微微行礼，“这位姑娘欲前往狱房探监。”

　　公孙策？又是七子之一，没想到今天尽撞到大人物。

　　唐辛向公孙策行礼：“原来是公孙先生，久仰了。”

　　“姑娘不必多礼？请问姑娘要找的犯人是谁？”

　　这一问唐辛有点踌躇，那个嫌犯是不是林珏唐辛并不确定，不知道应不应该道明……

　　假若不是的话最好，说错了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他叫林珏，”唐辛说道，一边偏着头观察着公孙策的反应，“不知公孙先生可否知道。”

　　公孙策惊异，他皱着眉头将唐辛打量一番。

　　“原来如此。姑娘，请随我来。”他的长袖微微一摆，做了个“请”的姿势。

　　糟了，真是他……唐辛一下慌了，抿抿嘴赶紧跟上了公孙策的步子。

　　这个小兔崽子，出来半年胆子倒大了，居然敢杀人了！
　　她可怎么向白苏交代啊！
　　万一查不清楚，林珏会不会……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公孙策放慢了脚步，与她并行。

　　“敢问姑娘芳名，是林珏何人？”公孙策探询道。

　　收押林珏这几日来，他从未要求家人探监，只是一直否认罪行，或许这位姑娘的到来，能带来什么新的线索？

　　“啊，我……”

　　亲人的话，是不是会更容易见到他？

　　“我叫唐辛，是林珏的表姐。”

　　“恕老夫冒昧，唐姑娘老家何处？林珏并未告诉他有亲人。”公孙策把心中疑问道了出来。

　　叹了一口气，唐辛低垂眉眼，老实道：“我们一家本在蜀中双喜镇，他不认亲人是因为家中一些旧恩怨。”

　　公孙策看见唐辛确是难过，不像编造，他安慰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林珏年龄还小，还无法体会。”

　　聊着两人已来到开封府狱房门前，狱房由石砌成，门口把守森严。狱房不在地下，还见得到天光，所以并没有唐辛想象中的阴暗。

　　开封府狱房由并列的一条条走廊组成，每条走廊的两边就是牢房。每条走廊根据关押犯人的不同来划分，狱卒多少及能力高低也有所不同。

　　而作为一段由坊间到狱房的过渡，从狱房门口延伸进去的第一条走廊并没有牢房。

　　“公孙先生。”门口的狱卒认出公孙策，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这位唐姑娘前来探望林珏，你将她领进去。”

　　公孙策先向狱卒说道，随后叮嘱唐辛：“姑娘需得先签字按手印，”他又压低些声线，“我在此等候姑娘，过后送姑娘回住所。”

　　这么周到？
　　唐辛不安地看着公孙策。
　　传闻公孙策睿智无双，这老狐狸该不会是想套话吧？

　　半疑地点点头，等狱卒作了记录，便跟着他进了狱房。

　　左拐右拐几次才找到林珏的牢房，看来这罪还真挺重。

　　“林珏就在这里，姑娘请抓紧时间。”狱卒交代完便离开了。

　　确信他走远，唐辛才转过头，上前寻找林珏的身影。

　　这边林珏也听到了狱卒的声音，他站起来看向牢门，奇怪着谁会来找他。

　　当他看到那个熟悉的明黄身影时，心中突然汹涌澎湃，夹杂着苦涩与委屈。

　　“阿辛！”他声音中带着哭腔，双手抓着牢房的木柱。

　　唐辛看见一个身着囚衣的少年，头发有些蓬乱，眼角泪花闪闪，皱起的小脸上写满委屈，哪像是杀人犯呢？

　　他比出走时成熟了些，棱角分明了些，但脸庞依旧稚嫩。可能是坐牢又担惊受怕的缘故，瘦多了，脸上还有几抹灰土。

　　既心疼又愤怒，唐辛上前猛敲了一下林珏的头。

　　“小兔崽子，半年不见居然给我进了牢！你要我怎么向白苏交代？”

　　“不、不是我杀的人！阿辛，你要帮我啊！”被唐辛敲了一记，林珏更委屈。

　　说来奇怪，林珏已不会向亲表姐方白苏展现这般柔弱无助的一面，但他对唐辛永远有一种依赖感，或许唐辛在双喜镇是最厉害的女孩子，从小欺负他又罩着他。

　　唐辛本还怀疑，但听到林珏如此回答，她所有的疑虑都没有了。她从小与林珏相伴长大，感情已如同姐弟，林珏说没有的事，她当然相信！

　　“就你这胆子，摸一下女人都不敢。你给我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说，到底怎么回事！”

　　林珏冷静了一下，边回想边述说：“是这样的，半年前我到汴京时，投靠发小进了精武堂学武，日子苦了点，但有师兄弟们照应倒也还好。精武堂的武器向来在祥符县一家武器店定制，四天前师父差我和几位师兄弟前去取回，打算第二日返还。”

　　“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我和那发小睡一张床，半夜我起身如厕，却被人打昏了！第二天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还有个死人，门窗都锁死了，我吓得不行，开门想去找师兄弟一起去报官，结果撞上一个丫鬟，她便以为我是凶手！”

　　“然后呢？”

　　“然后我就被送到了开封府，还被那个包大人审了两次呢。”林珏撇了撇嘴。

　　唐辛又问道：“那你怎么说的？”

　　“我就是照实说的，可是那丫鬟小碧咬定我是凶手。”

　　“你确定你是被打昏的？”

　　“是！醒过来我脖子还疼呢！”

　　这不明摆着是陷害吗？唐辛气结。

　　“明明是陷害，还把你关起来，看来开封府也不过是徒有虚名！”唐辛气不过，也不管谁听不听得到，越讲越大声。

　　“那怎么办阿辛？听说死者是三品大员的夫人，我这次会不会死定了！”

　　“你放心，我肯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唐辛笃定的说道，虽不知道该怎么做。

　　望着林珏这张与方白苏相似的脸庞，她顿了顿，“你出来后，定要写封家书给白苏，她——”

　　欲言又止，她改口恶狠狠的说：“兔崽子，谁都不告诉就走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啊！”

　　林珏怔住了，语气带着悲伤，小心地问道：“阿辛，你知道我为什么走吗？”

　　唐辛自然不会说实话，只好打着哈哈：“你不就想学了武功回来打败我吗？真是小气！”

　　怕自己掩饰的不好，又加了句：“我会想办法救你的，过两天再来看你。”

　　又想起什么，从布包中拿出两个还热的包子。

　　“呐，先将就吃着，下次来我再煮点东西带给你，也不知道牢狱饭好不好。”

　　“我想吃莲藕甘露。”

　　“知道啦！”唐辛笑他。

　　这时狱卒走过来，提醒道：“姑娘，时间到了。”

　　回头看了那狱卒一眼，唐辛只好向林珏道别：“那我先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恩，阿辛你一定要救我！”

　　唐辛用力点点头，转身随狱卒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