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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五章 轻歌曼舞(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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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那年,初入江湖,叶娘怨恨双眼时时惊扰入梦的我。
叶娘是江湖上出名的神算,姻缘前程,名利富贵,一生起落全在几语中应验。叶娘说我被情牵绊一生,若能渡过情关,便有祥凤之命。
我似懂非懂:“怎样才能渡过情关?”
叶娘望向桃树下静静矗立身影:“让心变强,紧紧握住命运。”
那时虽小,未能完全理解叶娘话中之意,但也模糊知晓这些话正与叶娘的职业背道而驰。一个专批人命运的神卜,让我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多么可笑。
临走时,我用那把尚未饮血的剑结束了永远倚着桃树的身影。叶娘抱着尸体痛哭:“为什么?为什么?他可是你的亲爹!为什么?”
爹,他的确是我爹,和我拥有同样的姓,流着同样的血。自从娘死后,爹如行尸走肉般存活于世。与其空留一副躯壳毫无感情的活着,不如亲自送他与娘相见。
何况,叶娘告诉我要改变命运,我很自觉的先帮她改变命运。叶娘喜欢爹,从未改变。而渡过情关的最佳方法,将心爱之人,杀之,永绝情念。
那夜的月光明亮,爹全身淌血,嘴角却能溢出多年未见的笑容。叶娘半跪于地,怨恨目光仿若地狱烈火,焚身焚心。
心无愧,身先颤。
我似乎做错了事,似乎伤害了人,可是,已经不重要了。入江湖,挑战情关,很想见见那个能用情伤我遍体鳞伤的男子。
作为女子,特别是一个独身闯荡江湖的女子,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才能在江湖中立足。凭借美貌,我依附了许多男子,他们亲吻我的身体,在欲望覆盖的夜赞美我。直到某天,他们心甘情愿匍匐在我脚下,我接替他们的权势财富。
这就是爱情,胜负鲜明。胜,便拥有一切。败,必彻底屈服。
当然,也有失败者拼命做困兽之斗。
镜花宫的老头笑脸殷殷,爬满皱纹的脸挤压出惨不忍睹的形状。老头说我是春日里怒放的桃花,娇艳欲滴,惹人轻触。无奈花期有限,若不能及时拥有,便是毁恨一生的错过。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我望着前方不远处打斗人群,一袭白衣翩然起舞。很多年后,当我卑微等待他赐予我爱情,仍会不断的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会爱上他?毫无保留无可救要的爱上他,并没有一见钟情的激情,没有想象中山盟海誓的浪漫,甚至在和他对视的第一眼,心中只觉他是闯荡江湖的青涩小孩。
只是,在这浑浊江湖中,已经很难能见到这样的青涩小孩。他的眼中没有欲望,没有见到我后贪婪的渴望。他淡淡看着我,看着我杀掉老头后滴血的刀身,他指指我手:“这刀是我的。”
我轻挑眉眼:“你欠了我一段姻缘,就在刚才。”
他不再看我,不再执着于刀,便转身,离开。
也许,正是那自然的放弃,成为我一生追随于他的借口。
一个不爱我的男人,成为我爱上他的理由。
他叫玉生烟,自称落霞山玉玲珑门下唯一弟子。提到玉玲珑时,他总会天真无邪的笑,弯曲的双眼盛满爱意。我偷偷在空气里勾勒那双眼睛,期望有朝一日它为我而弯曲。
认识他后,我不再去桃园,不再去见灼旭。听说桃园的琴声日渐凄凉,闻者落泪,很多江湖雅士都欲窥琴者真容。更有人为琴者取名“恋桃琴者”,因为琴者曾说,他拂的琴曲只有一个名字《盼桃曲》。“恋桃琴者”名声大震,有人为听一曲一掷千金,有人为见其一面等候数十日。传言中“恋桃琴者”沉默寡言,在桃花凋零的树下独自抚琴。
认识烟后,每年的春天来的特别早,桃花未开,我的爱情却已结束。烟说,他爱玉玲珑。他让玉玲珑成为武林公敌,却又对我说他爱她。
我笑,刻意哼着他教我的曲子,我说:“你还欠我一段姻缘。”想摆脱我花曼舞,不要用另一段可笑的爱情。
他不再看我,如第一次见面时,不再执着我的话语。他的眼他的唇他的心,都属于另一个女人,他说:“你若能追上我,我就还你一段姻缘。”语未完,已飞身离去,
尽管知道这是他摆脱我的另一种方式,可我突然想为自己无路可寻的爱情的找一条出路,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追随他。
这场痴恋伴随了半生,其间我用了很多方法挽留他的心,都无果而终。或许,真应验了叶娘所言,当我挣扎着想握住命运时,才发现我早已身陷其中。杀心爱之人,渡过情关,根本无法实现。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没有理由没有条件的真正的爱上一个人,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爱人受伤。我已不再是我,当我面对烟,我卑微若尘埃。
有年,我去桃园见灼旭,灼旭仍是那样静静坐在树下,十指轻抚,音色哀愁,音调哀伤,琴曲连绵哀怨。我突然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见灼旭,我曾答应他每年桃花开时便来桃园看他。可是我却食言,可是我却忘记究竟有我食言了多少个花开时节。
曲终,灼旭抬头,开口第一句竟是道别:“我要离开桃园。”
我没有阻止,他住在桃园本来就是为陪我看桃花。我失约在先,也没有权力强留。
那年,是我最后一次见灼旭。我说要陪他看每一年的桃花。他说将来要陪我看四季皆开的桃花。
后来,在我临终之际,很多人围绕着我,我的仇人,我的敌人,我的情敌,还有我最爱的人,我被他们重重包围,我叫着烟的名字。钰突然说:“有位故人,托我带件礼物给你。”
我使劲睁开半垂的眼,满眼淡粉层层叠叠映入眼帘,一树又一树桃花跃然纸上。四季皆开的桃花!
泪水迷蒙了眼,我吃力问道:“他在哪里?”
钰说:“他一直在桃园等你赏花。”
原来,一生被情牵绊,便是一生无法追寻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叶娘想让我看清自己的感情,我却倔强的用一生追寻一遍空无。
犹记初次见灼旭,他被许多武功高强的杀手追杀,而我无聊的只能躺在屋顶数星星。于是我问他:“想和我去赏花吗?”
那是桃花刚露花颜的春日,万物复苏,所有的一切都是崭新的。
灼旭开心的点了点头,我突然感觉没那么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