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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怕也不怕 ...

  •   菜一一上齐,殊易一声不吭地用饭,沈言之看在眼里,就像他早就料想到自己会晚归一样。

      沈言之没了用饭的心思,殊易吃到一半,总算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大活人一直没有动箸,于是也停了箸,问他:“怎么,不合你胃口?”
      沈言之连忙摇摇头,殊易都用得惯,他怎敢有一句怨言,只淡淡答道:“还不饿。”
      “晚上可不许找东西吃。”殊易一边说一边欲离桌,沈言之也连忙起身:“走吧,等了你这么久,也乏了。”

      殊易似是有些慌乱,至少沈言之觉着他有些慌乱,可他都来不及思虑殊易的这份慌乱源于何处,就要被自己的慌乱淹没致死了。
      还抱着一丝侥幸,自欺欺人,盼着殊易在哪一日会对自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盼着那位高高在上的大梁君主也会为他乱了阵脚,他曾这样衷心期盼着,虽知那一日不会来,永远不会来,却还是舍不得离开,他舍不得潦草此生,妄作痴念。

      走进屋子,沈言之正要煮茶,见殊易张开双臂,便将茶包和钱袋放在桌上,走到殊易跟前宽衣解带,又转身收拾床铺,客栈可不比宫里,被褥床帐也远远赶不上宫里的锦被,不知殊易能不能住得习惯。

      殊易走到床前,看着沈言之利落地收拾床铺,似是不经意地问:“傍晚出去那么久,就买了包茶回来?”
      沈言之铺床的手一愣,声音毫无起伏:“茶坊排队的人太多,也不好拿银子插队,所以才等得久了点,是天目湖白,爷您要喝点吗?”

      殊易笑:“你倒记得我的喜好……”停顿片刻:“你平日爱喝什么茶?”
      沈言之沉默半晌,显然是没有想到殊易会问他这样的问题,淡淡道:“平日里爱喝白水,若是非要喝茶,那就大红袍吧。”
      “为何?”
      沈言之一本正经地说:“因为贵!”
      殊易被沈言之逗笑了,并非敷衍,是真真切切觉得有趣:“除了钱财,你就没点儿别的喜欢的?”
      “还想只手遮天。”沈言之毫不掩饰,反正他记得殊易说过,在这间屋子里,他可以畅所欲言。
      果然,殊易未恼,甚至早就想到他的答案,不过还是不甘心地:“还有呢?”

      还有……?沈言之垂下了眼,也不急着回答,仔细伺候殊易躺下,灭了几盏灯烛,唯剩下窗前一盏摇曳着,不甚明亮,慢慢地用手摸索着爬上了床,刚掀开被子一角,腰际就被一只大手揽住,轰地一声摔到床上,摔进殊易怀里,冰冷坚硬的床铺硌得他生疼,将破口而出的惊呼压抑在眉间。
      等着躺好了,沈言之蜷缩着,才回答殊易刚才的问题:“没有了,没什么再喜欢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谁也不知道这种沉默持续了多久,直到沈言之以为背后的殊易已经睡下,忽听到殊易的声音打破沉静。
      “承欢……你知道我盼一个孩子盼了多久吗?”殊易突如其来的叹息吓得沈言之一颤,不知他为何又提起此事,殊易感受到他昭然若揭的恐惧,揽着他的手更用力了些:“那本是死罪,朕该杀了你,为那孩子偿命。”
      自称由我变为了朕,沈言之一颗心提在嗓子眼,他甚至以为殊易是想旧事重提,在宫外治他的罪。

      只是,殊易在他身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悲凉无助,颇有几分无奈:“亏你自比董贤邓通,承欢,说不定你会死在朕前面,你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沈言之又是一颤,下意识地想要转身,可殊易的手牢牢按在他腰间,使他动弹不得,后背与殊易的胸膛紧贴着,他想念了许久的温度与味道,明明该暖如春风润似玉,如今却像天山上的一抔雪,冰冷透进骨髓渗入血液,刺骨之痛。

      “你是不是真的不怕死!”殊易复说,声音带了些许狠厉,似在责怪一般,他知沈言之此事做得极妙,谅他或许都查不到破绽,可凡事怎挨得住谣言二字,一传十十传百,由宫里传到坊间,即便做得再天衣无缝,只道一句人言可畏。
      “怕……”沈言之说,被子捂得身上都是汗,手脚却是凉的,他搓了搓手,又道:“也不怕……”

      殊易很想看看怀中人的神色,是在恐惧还是担忧,只是手上动作一滞,怕见到沈言之澄净双眸的一刹那,会忍不住掐住他的脖颈,恨铁不成钢,与其让他死于鸩酒,不如今夜死在自己手里,这是他的人,无论他喜欢与否,都是他的人。

      屋内唯一的光亮被床栏遮住,只能借着微弱的烛光与窗外月光看见映在地上模模糊糊的倒影,沈言之静默着,颤抖着,恐惧着,像几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与殊易初遇,一人权倾天下一人卑微如尘,他也曾这样无助过,也曾在殊易的怀里恐惧着,担心殊易有一丝不满便会要了他的命。

      没有什么不同,沈言之不敢回头,他想那一定是一双冰冷的眼睛,没有情绪,没有温情,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过去,都未曾变过。
      他听到殊易说:“若你必死,朕一定亲手杀了你。”

      次日回宫,都察院上奏弹劾青州知州崔怀让,条条证据坐实崔怀让罪名,帝大怒,下令缉拿崔怀让进京会审。崔怀让贪污青州水患赈灾款五十余万两,证据确凿,其罪当诛,不过圣上感念崔家忠良,崔怀让及相关人犯处斩,其女眷为婢,男子流放,实为无上恩德。
      又降两道旨意,一另派官员处理灾区一事,称百姓若遇不公可将贪官污吏押送上京,由刑部直接审理;二命人彻查青州贪污案,根究到底,想来要归结此案也要两三个月了。

      不过,崔怀让获罪,倒是牵扯出户部薛尚书来,薛尚书乃薛贵妃生父,在其位恪尽职守履职尽责,一直享有清风两袖的美名,殊易也曾赞其为骨鲠之臣。
      这崔家与薛家是有些关系的,崔怀让更是唤薛尚书一声叔父,据说薛尚书听闻此事,大惊失色,连忙带着一应地方官员做好的赈灾账目进了宫,将账本奉上,账目上写得明明白白,赈灾款一直运送到青州都是没有问题的,银两也确确实实用在了赈灾之上,于是那五十余万两便只能是崔怀让动的手脚了。
      薛尚书虽声称两家联系并不多,是年节都不大走动的远亲,但仍请失察之罪,罚俸三个月,方堵住了悠悠之口,稳住了清官之名。

      前前后后两个多月,死伤百姓无数,灾民颠沛流离,居无定所,饿殍遍野,不过史官挥挥洒洒一笔,记入史册,留与后人评。

      转眼夏末,宫里似乎祥和一片,至于何处暗潮汹涌就无人关心了。
      有了殊易的默许,沈言之往皇后那儿配药送药都方便了许多,或许是殊易望子心切,昨天已是这个月殊易到皇后宫里的第四天,后宫嫔妃本不多,零零散散一双手也数得过来,有些大臣见后宫不丰,上赶着将自己女儿往宫里送,漂亮的小公子也有几位,不过殊易连见都没见过。
      沈言之倒是好奇去瞧过,几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子,大的有十六岁,小的只有十二,见到沈言之时畏畏缩缩地像见到了阎王爷,跪得极难看,说话请安都直哆嗦,也不怪他们学不好规矩,进宫前谁不知道承欢公子的厉害呢,那是位曾经毁了容也依旧圣宠不减的主子,绝不能得罪。

      “今年是不是该大选了?”沈言之从别苑出来,优哉游哉地问元宝。
      殊易登基至今五年有余,按祖例三年一大选,然第一次大选被殊易以为先皇母妃守孝三年的借口敷衍过去了,后宫嫔妃寥寥无几,又多年无所出,大臣间已有杂论,这次大选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了。

      元宝道:“名单已经拟下来了,下个月便进宫,一层一层选下来,剩下的也就三五十个,再说了,公子您还在这儿,皇上瞧得上谁啊。”
      沈言之淡淡笑道:“可不见得。”忽然想起什么,面色一滞:“对了,我见这几日皇后宫里热闹得很,可是出什么事吗?”
      元宝说:“没出什么大事,就是皇后的娘家人从宫外请了几个大夫,听说有助孕的偏方,这眼见着新人就入宫了,估计皇后也着急了呗。”
      “偏方?”沈言之皱眉:“药岂是能乱吃的,要是一旦吃出个好歹——”
      元宝见沈言之神情不对,连忙道:“公子莫急,我这就找个功夫跑一趟,让瑾玉劝劝皇后娘娘。”
      瑾玉是皇后贴身的宫人,平日里沈言之送药过去也都是与瑾玉通络,沈言之虽忧心,却也别无他法,只得点了点头,又嘱咐道:“再托句话给皇后,皇上念着她,她也都看在眼里,皇后该有皇后的气度才是。”
      元宝应下。

      沈言之坐上辇轿,欲往宣室宫去,走到半路,忽见一身着朝服之人从拐角处出现,颇为奇怪,要说皇上召见,这里离宣室宫还有段距离,无论从哪个宫门进来也不该路过这儿……
      辇轿继行,沈言之遥遥望了,却觉那人似曾相识,再走近一瞧——
      “许淮?”

  •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高能预警~~
    呦呦,小三许淮,你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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