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情深一场》九朵儿

2、针锋相对

　　转天一早，小诺起床时发现自己头疼，喉咙疼，浑身关节疼。非常悲催的重感冒发烧了，更加糟糕的是居然一夜“失声”了，“嗯啊”了半天，才能勉强发出几个音节，声音哑得听上去像个男生。
　　“亲爱的，这声音太有磁性了。”陈思一脸崇拜。
　　小诺白了她一眼，掐着嗓子忍着疼痛费力地说：“你就幸灾乐祸吧！”
　　“亲，我上午没课，一会儿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吧。”杨阳说。
　　小诺转身给了杨阳一个大大的拥抱，抬手擦着眼角，做默默拭泪状。
　　“浮夸了啊！戏有点过了。”陈思在一旁点评。
　　小诺失笑，遂即又白了她一眼。
　　到了医务室，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堆人。看到这么多人，小诺更是一个头两个大，皱着眉拉着杨阳就要走，“我自己买点药吃就好了，咱回吧，这么多人。”
　　“不行！你听听你这声音，都快哑得说不出话了，而且脸色这么差，发着烧，不能大意，至少要验个血。”说完拉着她去排队挂号。
　　小诺进到诊室，看到坐诊的人时，心里打了个突，他怎么会在这儿？虽然对面的人戴着口罩隐去了大半张脸，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要说他化成灰她都能认得就有点夸张了，经过昨天的事，用没齿难忘四个字来形容或许恰当的多。
　　不错，坐诊的医生确实是於华，其实他会出现在这里纯属偶然，他的师母退休之后被学校返聘到校医务室，最近身体有些不适，几个学生轮流替她坐诊，今天恰巧轮到他。
　　於华一手操作着电脑，一手接过病历本，并没有注意来人，低着头问：“怎么了，哪不舒服？”
　　小诺张张嘴，哑着声音吐出几个字，“感冒发烧了。”
　　“体温多少度？”
　　“不知道。”语气中透着冷冷的不耐烦。
　　於华诧异地抬起头看向身旁的人，噢，原来是那只骄傲的孔雀啊！
　　他拿起压舌板，举起手电看她的喉咙，“嗯，扁桃体有点红。”接着，他又带上听诊器听她的心肺，左边右边，前胸后背。小诺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拿着听诊头的那只手，如果他敢有一丁点儿的不规矩，她发誓，她一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於医生画外音：还真拿自己当根葱呢？谁稀罕对你不规矩！
　　“肺应该没事儿，咳痰吗？清痰黄痰？”於华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不知道，咳出来……又都咽下去了。”说着还特别配合的吸了一下鼻子，紧接着喉咙处做了一个吞咽动作。
　　“……那先验个血吧。”刷刷刷，他开始写化验单。
　　小诺又看到了那龙飞凤舞的名字，心中鄙视，做医生签名字就一定要这么拽吗？切！
　　出了诊室，杨阳迎上来问：“怎么样？”
　　小诺摇摇头说没事。
　　验完指血，小诺拿着化验结果回到诊室，甩给於华。
　　他看了看说：“没什么大问题，有些炎症，就吃些药吧，开点消炎药，再配些小柴胡颗粒？”
　　她一边点头一边腹诽，你丫到底会不会看病？老问什么问？
　　於医生真是冤枉死了，作为医生望闻问切不是应该的吗？
　　小诺拿着处方单刚要走出门，听见背后的人又出声说：“奉劝一句，别这么大火气，怒火攻心也是这次生病的诱因。”
　　她听后，回首怒视着他，忍着喉咙火烧火燎似的疼痛，不阴不阳地说：“多谢於医生，真没想到於医生不仅内外科兼修，还涉及中医养生，真是博学多才！”
　　“哪里哪里，略懂而已。”
　　看着那似笑非笑臭屁的一张脸，小诺真想拿把手术刀一刀手刃了面前的这个人！
　　於华的课上，他偶尔会随堂提问，大部分是病例分析，简单一些的会有同学在下面积极回答，即使不全面，他也会给些提示和引导。而困难一些的，下面鸦雀无声的时候，他便轻飘飘的说一句：“倪小诺班长，试着答一下。”
　　小诺知道这是对她示威呢！有时答上来，他会继续总结补充漏洞什么的，有时答不上来，她便站着聆听他把正确答案说完，然后再听他对自己说一句：“怎么样，明白了吗？”那语气就好像在说，“怎么样，服气了吗？”
　　一来二去，身边的陈思好像能感觉到小诺的怒气值噌噌地往上窜，仿佛下一秒她就会爆发出大招把讲台上的人给K.O掉。好在，最后的结果只是小诺每天咒骂着於华，然后跑图书馆的时间却与日俱增，奋笔疾书，头悬梁锥刺股地寒窗苦读，她还就不信了，她一定能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
　　陈思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小诺和於华两个人总是一副针尖对麦芒的架势。在她看来，於华作为一名老师，十分尽职尽责，课讲得好，颜值又高，同学们都喜欢上他的课，但偏偏小诺却格外讨厌他。也许，人与人之间真的存在眼缘这种东西吧，就是看他不顺眼也没有办法，不知道他们俩上辈子是不是冤家，还真没准儿呢，老话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
　　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小诺站在图书馆一排专业书籍的书架前，一本全英文书名的书进入她的视线，本打算拿出来仔细看看，刚一抬手，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毫不迟疑地把书抽走了。
　　“诶？你这人……”小诺回首看清立在身侧的人时，不由得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厌烦地说：“於老师，不好意思，这本书是我先看到的。”
　　於华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动作一滞，略微皱着眉，眼睛快速在书架上浏览，抬手抽出一本《克氏外科学》递给她，“这本应该比较适合你看。”说完，拿着书转身走了。
　　什么意思？刚刚那本书太深奥了，她看不懂吗？不带这么侮辱人的啊，是可忍孰不可忍！小诺立刻追了上去，转过书架，看见三五个人把他围住了，像是在问问题。
　　“这里是图书馆，我在这给你们答疑恐怕会影响其他同学学习，这样吧，我留一个电子邮箱，你们把问题发给我，我会尽快回复你们的。”说着把手里的书夹到腋下，拿起纸笔快速地写下一串字母数字组合，然后递给了一个学生。就在他右手打算去拿左边腋下夹着的书时，小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唰的一下从后面把书抢走了。
　　於华一愣，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见她向他扬扬手里的书，无比得瑟地跑向图书借阅登记处。
　　“同学，这本书有人提前预定了，不能借给你。”管理员老师说。
　　“什么？有人预订了？”小诺诧异地问。
　　“是的。於老师，你预定的书在这呢。”管理员老师看向小诺的身后说。
　　“好的，谢谢王老师。”於华接过书挑眉看了一眼小诺，再一次以胜利者的姿态潇洒地转身离去了。
　　小诺望着那背影，又在心里问候了一遍他的全家。
　　叮个铃，微信提示音响起。
　　“小诺，午饭时间到，二食堂等你！”陈思发来的语音。
　　小诺咬牙切齿地回道：“陈思，帮我看看今天食堂有水煮鱼吗？给我来一大份儿！”
　　“嗯？小诺不是不爱吃鱼吗？今天怎么想要吃鱼了？”杨阳在一旁诧异地问。
　　陈思反应了一瞬，笑着说：“看来这是要殃及池鱼啊！”
　　“什么意思？”杨阳一脸问号。
　　陈思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儿，只见小诺气鼓鼓地来到食堂，坐下之后一口接一口地吃鱼。
　　“小诺，你慢点儿，当心卡着鱼刺。”
　　“杨阳，你没见她把鱼刺都碎！尸！万！段！了吗？卡不着的。”
　　小诺侧身给了陈思一个你懂我的眼神。
　　“我能问问，这是又受什么刺激了吗？”
　　陈思听完小诺的叙述，耸了耸肩说：“你是不是太敏感了？我觉得於老师大概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推荐一本更适合你看的书而已，这没毛病啊！”
　　“陈思！”小诺怒瞪她。
　　“OK，OK，别生气，别生气。不是你敏感，就是他不对，他狗眼看人低，瞧不起谁呢？你千万别激动啊！当心真卡着，你拿鱼撒气结果被刺卡着了，这要是被於老师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死你啊！哈哈哈……”
　　“友尽！再见！”
　　“哎别，小诺，我想到了一个更适合的替代品，保证你喜欢！”
　　“什么？”
　　“鱼滑！”
　　“嗯？”
　　“就是吃火锅时经常点的鱼滑虾滑啊！这个不是更贴切嘛！”陈思解释。
　　“晚上走起海底捞！我请客！”小诺一拍桌子慷慨激昂地说。
　　一个月一晃而过。
　　刚好今天下午没课，陈思看小诺最近一直泡在书的海洋里不能自拔，于是生拖硬拽地拉着她去逛街。女生逛街名副其实的就是逛街，所以逛了大半天她们也没买什么。
　　两人商量着到必胜客喝下午茶，因为不是周末店里人不多。邻桌有个女人打着电话，身边有个大概三四岁的小男孩在周围跑来跑去。
　　突然，“咚”的一声闷响，孩子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他的母亲惊呼出声，急忙跑了过去，她看见孩子满脸是血，瞬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小诺见状，立刻上前，只见孩子额头磕破了，流血不止。
　　“有没有干净的毛巾？”她问。
　　旁边的服务员赶紧递上一条干净的毛巾，小诺折了一下，系在伤口处固定住，抱起孩子转身夺门而出。陈思立刻拉着孩子的母亲也跑了出去。
　　幸好这里离她们学校附属医院不远，小诺一路抱着孩子直接跑到急诊室。
　　今天刚好是於华值班，他看见小诺抱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小男孩，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什么情况？”於华问。护士立刻接过孩子放到病床上。
　　“孩子，从楼梯上，摔下来的，额头磕破了。”小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有骨折吗？”
　　小诺一愣，她没检查孩子是否有骨折。
　　於华见她呆愣在那，看她的表情就猜到她没检查，于是眉头一皱特别严厉地斥责道：“倪小诺，你的理论知识学到哪去了？没检查孩子有没有骨折就敢抱他来医院？出了问题你怎么负责？”说完，他转身进去为孩子做紧急救治，留下小诺一人在外面怔在原地，无言以对，她完全忽略了这个问题。
　　陈思和孩子的母亲随后也赶到了，孩子的母亲立刻被护士叫走了。
　　陈思来到小诺身边，看见她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脑门，鼻头微微冒着汗，胸口还剧烈的起伏着，嘴微张喘着粗气，眼睛失神的望着前方，忍不住问：“怎么了？孩子很严重吗？”
　　小诺转头对她说：“陈思，我没检查孩子有没有骨折就抱他来医院了。”
　　陈思听她这么一说，愣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她在担心什么了。
　　如果孩子从楼梯上摔下来有颈椎部位，或者胸腰部脊柱骨折是不能随便搬动身体的，处理不好会出现瘫痪甚至致命的危险。即便是四肢骨折，也要先做好固定，如果随意搬动，断端刺破血管会引起内出血，相当危险。
　　“於老师骂的对，我真的不配做医生，我看见孩子额头流血，只想着头摔破了，压根儿就忘了要检查身上其他部位有没有伤了。你说如果孩子因为我，要是……”
　　“不许胡说！”陈思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听我说，咱还是学生没有临床经验，没考虑全面也情有可原，你看你比我临场反应强多了，我当时看见血都傻了。於老师骂你，嗯，应该是爱之深，责之切，他看重你这棵好苗子，才会对你特别严厉啊！别灰心，咱不能遇上点小困难就退缩了，对不对？我相信孩子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陈思看着小诺失落的眼神就知道这件事沉重的打击了她，小诺平时总是自信满满的样子，她也确实是优秀的。她知道小诺一直憋着一股劲儿，全力以赴想做到最好，向於华证明自己，她不是他口中那种不学无术的学生。可是，今天的事却响亮的扇了她一个大嘴巴。
　　“好啦！别愁眉不展的，你看看你，身上都是血了，这件衣服估计又废了。你已经够清纯了，下次咱能不穿白色的衣服吗？”
　　“哧！”小诺被她一句话逗笑了。
　　孩子额头磕破，缝了几针，没有其他外伤，进一步做了颅脑检查，有些轻微脑震荡，不过问题应该不大。
　　孩子的母亲出来看见小诺她们，激动地上前握住她的手千恩万谢的表达感激之情。
　　小诺不好意思，一直说没什么没什么。她突然要掏钱酬谢，小诺极力拒绝，拉着陈思急忙向她告别，匆匆离去。
　　小诺一直希望成为她父亲那样的人，做一个救死扶伤的英雄。今天，她才真正意识到医生这个职业的神圣与不易。做好了，是分内事，做不好，一点点差池就会被冠以草菅人命的嫌疑。救死扶伤，简简单单四个字，却没那么容易。试想如果今天那孩子真的因为小诺的疏忽，造成更严重的伤害，孩子的母亲肯定会不依不饶，哪还会这般感激涕零。
　　经过这件事，小诺可谓是一夜长大了。对待学术专业更加认真严谨了，不是为了和谁较劲，是真的奔着做一个出色的医生去的。
　　再上课的时候，於华总感觉倪小诺变得不一样了，虽然依旧清高自傲，但以前那股盛气凌人的劲儿没有了，更踏实了，也更用心了。他想着那天对她说的话或许过于严厉了，毕竟还是学生，没有临床经验，不能和手里的研究生相提并论。客观地说，她已经比同届的其他学生优秀很多了，她的学习能力他看得见，不是他一开始想象中混日子的学生。所以，今天小诺回答完问题，他破天荒的对她称赞了几句。他觉得这算是给了她初步肯定，以资鼓励，让她再接再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