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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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
这落霞山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坐落在一条江中间，硬生生将江劈开成两条。耳青到的时候下着薄雨，在朦朦烟雨中更显得一种气势磅礴来。
耳青心想，此等美景，上天之馈赠，不妨歇下一天等雨晴了再沿途上山，一览风光。
江边上客栈甚多，晚饭后在楼中小坐。那江河蜿蜒而来，滚滚向东去。沿岸是姹紫嫣红，花团锦簇，难怪这反间男子都喜欢约心上人来这里走一趟。
“这江倒是妙哉，底下漩涡汹涌的很，面上却风平浪静。”邻座一位俊朗男子朗声到。
小二忙不迭递上一盅茶：“客观好眼力，这江正是“离人江”。咱们这大小就传啊，上古时代那会儿有一位神仙跟一位凡人相爱。您知道，天上是不准神仙和凡人在一起的。”
“小二。”那边又来了客人，小二擦擦额角的汗应声去了。
招呼完又回到这边“后来派了另一位神仙要来抓他们，神仙打不过他，拉着那位凡人娘子跳进了这江里。” 然后顿住，意味深长的笑了。
“然后呢？”耳青急道。
“当神仙么，总是不肯放过任何罪过的。见他们跳了江，便化成一道大山将江劈开了，要他们死都不能相守在一起。”小二调皮的闪闪眼睛，端着盘子又去另一桌了。
也不知是不是听了那故事，耳青看到江岸的花都觉得没那么欢愉了。他走近了去看，突然察觉一股妖气从身边闪过。凌厉的很，想来是什么了不得的妖怪。不过与他也无关，他又不是那道士。
正这样想着，紧接着就看见道士拿着一堆稀奇古怪的法器跑了过来，“怎么又是你，刚刚看到妖怪了吗？”
我自己就是妖怪，每天都能见着啊。
看他一副千年如一日凶狠的表情，耳青咽下这句话，朝刚刚妖怪消失的方向指了指。道士唰的一下就不见了。
耳青这时担心起来，那只妖怪妖力强的很，也不知道士有没有赢面。拔腿追上去，心里头还想了想自己一只妖怪反过来帮着道士抓自己的同类，是否太违背妖道了，唉。
等他追上去，只看见道士一人。“那妖怪跑了？是什么来头。”
“是到处作恶的蛇王。”道士收了法器，跟耳青一起往客栈走。
“蛇王？”听见这两个字，耳青心里一震“是历禾？”
“你认识？”
“啊...不，你怎么会遇上他？他怎么会来这里？”他紧张的盯着道士的脸，自己都没发现眉头皱到了一起。
“我原也不知道，但近日这一条路上多出许多妖怪，道行都挺高。我思量着有什么诡计，抓了一只问了才知道是他要来这。”道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耳青发现自己似乎有些过于紧张了，那人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但心里又悬着一根刺，轻轻附和道“我们妖怪也不是都支持历禾...那样的魔头的。”
“恩，那群妖怪都是来取他性命的。”道士收了刀往镇上去。
“什么！”耳青闻之大震，四面八方这些妖怪，还有道士，居然全是冲着历禾去的。他心里不知道怎么了，像自己生了另一个意识般冒出来担心他的念头。
他应该不会有事吧？他可是魔头啊，没有点本事哪能震得住这蛇王底下千千万万的小妖精们啊。
可是...他若是敌不过呢？若是受了伤之后又遇上了道士呢？
几个念头间，道士已走出一大截，正停下转过头来盯着耳青“你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月光太亮洒下来的角度太刁蛮还是面前道士的目光太直白扎眼。耳青突然没了底气抬头应他，低低的快步走到道士前面带路。
接下来几天，道士都是早出晚归的去寻历禾的下落。耳青本来打算上山也耽搁了下来，他很担心，害怕哪天道士早早的回来，告诉他那万恶不赦的蛇妖已经被他或是别的道士收了，也害怕哪天道士夜深也没有回来。
但他为什么要害怕呢？他凭什么担心呢？
没有理由，他找不到说服道士不去抓历禾的理由，也找不出自己这么记挂着历禾的理由，更没有理由去找他。
只不过是睡了一夜 ，发生了一些成年妖精之间司空见惯的暧昧关系而已。实在不是什么能让他为这段关系中扮演禽兽的那方牵肠挂肚甚至挡风挡雨的。
他就这样忐忑着，白日里对着一扇窗能枯坐一日，晚上却又故意作出一副刚睡醒很闲适的样子去道士房里去，告诉他这离人江有多美，花开的多艳，客栈门外的柳树多娇嫩，柳树上那窝鸟儿有几只会飞了。
直到道士说“今日我发现那群妖物都过江上了山，想必蛇王定在山上。你功夫不高，不必再跟着我了。”
原来他以为耳青是因为打不过蛇王才留在客栈寻求庇护的。
耳青脸上微微一红，随即又正色道“无妨，我也没有招惹过他们，我本来也是来上山赏花的。”言明自己也要上山去。
不理会道士诧异的目光，轻轻然出了客栈走在了道士前头。
道士跟上去，也不再阻拦。
过了江，衣服或多或少被江水溅湿，衣摆湿淋淋垂坠着，随着步伐一摇一晃，带出些风来。耳青恍惚间觉得有些冷，一回头发现道士目似寒光，双手攥紧了法宝，盯着前方重重叠叠的草木后面。
他一下紧张起来，浑身都绷着，慢慢走到道士身边“前面有什么？我感觉不到妖气。”
“同行。”道士言简意赅。眼神更加凌厉，撇开耳青往那方向走过去。
耳青心说自己一个狐妖，也不好仗着自己有个道士朋友就乱跑去招惹道士们。使了个诀往山顶上去了。
满山道都是隐隐约约的妖气，耳青朝着妖气最盛的地方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水嫩嫩的白色蝴蝶花。几条蛇胡乱散落在花丛里，分明是已经死了。
耳青心下一沉，四下里查看，发现蛇其实通体一看都长得差不多，他又没有见过历禾原型，哪知道他是个什么品种长着什么花纹有没有长爪子。
他苦着脸翻看每一条蛇，努力想分辨出历禾来。
远处传来一阵罗盘嗡嗡作响的声音，是道士们过来了。
耳青忙变了原身躲进花丛里，花长得茂盛，他的白毛隐在花丛里恰到好处。
道士们也发现了四处的死蛇，但他们似乎都不爱说话，从头到尾也没有交谈。有脚步渐渐往他这处来了，耳青躬直了背，偷偷往旁边移动。来人眼尖，一下瞧出动静，故意放轻脚步。
耳青深谙逃跑抓捕之道，索性趁道士离他还有一段距离闪身跑了出去。道士知道是耳青，出声叫住追过去的同伴“只是个没什么道行的狐狸，莫误了今日正事。”
耳青心里感谢了道士一番，没命的往远处跑去。
跑了一段距离，琢磨着要怎样绕回去找找线索。突然从后面甩来一道尾巴，卷着他一晃就到了一个石洞里面。
洞里很黑，卷着他的尾巴一放下他就撤开了。他定睛一看，惊讶的出声“历禾，你没事？”
伸出手去才觉得衣袖粘糊糊的，一摸才发现都被血染红了。他诧异的去看眼前脸色惨白的蛇王。
历禾还是那个样子，看出他所有疑问，却只是没有表情，轻声开口“这里暂时安全。”然后自己挨着洞壁坐下疗伤。
耳青一瞬间火气又冒出心头，这人倒是什么时候都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那天也是，今日也是。好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样的！
但一看到袖子上染得血又生生熄了。坐到历禾身边，一边瞧他的脸一边骂自己丢尽了狐族的脸。
历禾受伤似乎太重了，衣服整个都是红的，颈子上一道长长的伤口，斜斜地蜿蜒到衣领里面去。额角也有些破了，淌着血。耳青伸出手去擦，一言不发。
历禾似乎感到他的碰触，微微睁开眼斜睨着他。四周都静悄悄的，耳青听见自己心跳越来越快，咳了两声生怕历禾也听见这让人害羞的砰砰声，心道自己最近太累了不曾好好休息过，连心跳都不受控制了。
“我有些累了，可以借你靠一下吗？”历禾轻轻开口，也不等耳青答应就直接躺进了他怀里。
扑通的心跳更加快了，耳青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自己的对头此刻伤痕累累躺在自己怀里，手无缚鸡之力，这时候正是报仇的好机会。可...在世为妖，当为君子耳，怎好乘人之危。思绪在脑子里千缠万绕，最终耳青还是说服了自己，君子之行当光明磊落，万不可行这般无耻的行径。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历禾瞌着眸子，哑着嗓子“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看花。”
“这里的花是开的好，以前我也经常来的。”历禾的身子往旁边侧了侧，似乎要掉下去。
这时候既然不打算要他性命，让他滚到地上也不像是君子所为。让这魔头靠一下，也不会掉块肉。这样想着，耳青边轻轻搂住了怀里的人。
“那你...也是来看花的？”
良久都没有回音。
耳青低头去看，历禾睫毛很长，翘翘的轻轻颤动着。脸上没有血色，显得有些病态，但棱角甚是好看，唇角抿起来往上去，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
他这样躺在耳青怀里，不像之前那么骄傲那么冷漠，也不像那一晚那样压抑，他这样安静的闭着眼。耳青脑子里面突然就没了那些翻滚折腾个不停的想法。
“我是来看我母亲的。”历禾突然出声，耳青心里一顿，心跳又开始慌乱起来。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有些迟钝。
历禾挑眼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得说“我母亲是凡人，过世之后葬在山顶的花丛里。”
他嘴角微微上翘，胜过无限旖旎风光“她以前在这里碰到我爹，特别喜欢这里。”
他们从前仅几面之缘，从未曾好好交谈。如今听他这样轻言细语说这些往事，心里一股子莫名情绪肆意增长。不由得别开了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花很美。”可是为何今日有这么多蛇的尸体。
历禾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不服我，觉得半人半妖的异类不配做王，故意想借着道士的手杀了我。”
耳青头皮一麻，哪里料到蛇王的位置这样令人觊觎，他可从来不稀罕争夺这些玩意儿。
“你若不做蛇王呢？”
历禾扯了扯嘴角，笑声止在一阵闷咳，咳出一丝血来。耳青这才发现他受了很重的内伤，哪里能够自己调息疗伤！
“你怎么会受这样重的伤。”耳青去捉历禾的手，为他渡去一些法力。有些懊恼自己不好好修炼，法术不精起不到多少作用。
历禾无所谓的甩甩手“还是留着力气逃下山罢，我没有力气了。”
“你又怎知道我会救你一起，若要我一人下山，可容易得很。”耳青突然生出一股想捉弄他的念头。
谁知历禾丝毫不买账“留我在这里就好，我原也没想...”
“你就睡吧你！我一定不会管你的！”知道他会说出更多让人生气的话，耳青愤愤的截住后半句，双手却将人往怀里推了推搂的更紧。
很快历禾就沉沉睡了，在睡梦中没办法控制因疼痛皱起的眉。那股从见面就开始缠在耳青心头的情绪更浓烈，耳青抚上历禾的眉，是心疼么？
哈？怎么可能？
他们可是有账要算的对头！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