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鱼糕_

38、婚礼番外

　　1
　　黎乘初快要一周岁，简书才堪堪过上正常人类的生活，白天能下床在家里四处活动，三餐能正正经经坐在餐桌旁边吃。
　　虽然走路走得慢点儿，嗜睡吃得少，但好歹是见了起色。
　　这回毕竟算是伤到根本，身体恢复的事情急不来，简书心底一片平静，每天该怎么配合怎么配合，心事不太重，只不过几经纠结，还是决定辞掉学校研究所的工作，以后专心带带学生。不舍是真的不舍，这么些年心血都投在里面，那时还没有黎蘅拽着，要不是为研究组、为项目，心里念着再坚持一天，再为这些事情活一天，最难最想放弃的那段日子，可能就真没命了。
　　校园里呆久了，眷恋是在所难免，但对这份工作本身简书倒没多少执念。科学研究讲的是绝对信仰、是博爱牺牲，他自问是个私心太重的人，柴米油盐已经把人生填满了，只想徘徊在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里面，分不出一大半的人生给如此伟大的事业。
　　黎蘅倒是为此扼腕了挺长时间，放弃研究所，意味着以后评职称几乎成为不可能，他几次三番劝简书再考虑考虑，劝到最后让人驳了回来，说，“你是不是嫌弃我在家里等着你养”。
　　黎乘初是一定要留在家里带的，黎蘅爸妈说什么也不把孩子带回帝都，说婴儿期是建立感情的关键时段，要是离开了父亲们成长，以后再想亲近就太难了。
　　所以请来的月嫂也不负责带小黎睡觉和玩耍，只打理家里的日常杂务。
　　简书一整年养病，反反复复的好得慢，有时起身都不容易，黎蘅于是实打实休了大半年“陪产假”，远程上班，公司老大法外开恩，给留了职务，工资扣掉三分之一，饶是如此，全部门还是戏称他是“再不努力就得回家继承百万家产”的可怜富二代。
　　简书身体恢复得慢，心理上的情况倒是出乎意料地迅速好起来。只要黎蘅在身边，总按捺不住自己对他戳戳这里、碰碰那里，耳鬓厮磨的，反正不能让黎蘅安生呆着，黎蘅起先对他的改变喜不自胜，时间久了，一边高兴，一边开始担心简书这是抑郁症在向着奇怪的方向发展，还为此专门咨询过刘医生。
　　对方听完他描述，答道：“可能是肌肤渴求症。”
　　黎蘅心里一慌，忙问要不要紧。
　　电话那头笑起来，不置可否道，关键要看被渴求的那方觉得要不要紧。
　　黎蘅直觉自己被调侃了，不过对这事儿还是不放心。
　　现在凡是带某某“症”、某某“病”这些字眼的词跟简书扯上关系，他就心慌得厉害。
　　于是某人把这事严肃地拿出来跟简书谈，谈完还煞有介事地问，你想治吗。
　　简书看了他一眼，凉凉道：
　　“以后不稀罕碰你。”
　　那晚简书赌气，果然一指头都没碰某人，还藏了某人一抽屉的内裤。
　　黎蘅觉得颇为寂寞，感觉好像犯病的其实是自己。于是几天之后，不长记性的简书故态复萌，黎蘅只觉得松了口气。
　　2
　　大概在多少能正常活动之后，简书开始惦记起婚礼的事情。
　　早先简书刚出院，两人就去领了证，发个朋友圈公告，黎蘅不是没想过婚礼的事情，哪怕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仪式也可以，但必须得办，不能在这事情上让简书受委屈。
　　但简书的身体状况让他将这个考虑延了又延，一度觉得干脆推迟个几年，等黎乘初再大点儿，让她来做小花童也不错。
　　反倒是简书先忍不了了，故作惋惜地对黎蘅说，以后你出席什么正式场合，都不能带我和果冻去了，哎……
　　黎蘅一时反应不过来，问他为什么。
　　简书：“因为大家都不知道我是你爱人。”
　　黎蘅看他演得很投入，十分想笑，脸都扯僵了，才扯出一脸正色，煞有介事地说：“不急，你没有获得入场资格以前，我也不去正式场合。”
　　简书扶着沙发慢慢躺到黎蘅腿上，继续怨念：“接着装，你就是不想要我了。”
　　“你现在身体哪受得了？站久了肚子痛腰痛，搞不好还要发烧，我怎么忍心。”
　　“色衰爱弛……”简书哀叹。
　　但黎蘅发现了，简书眼睛里满是爱意和光亮，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然而就这天开了个头，简书在这事上日益执着。
　　起床：今天也是没有办婚礼的一天。
　　照顾果冻：黎乘初啊，你黎爸不跟我办婚礼。
　　吃饭：黎蘅，你不要来照顾我了，你没有跟我办婚礼，名不正言不顺。
　　圣诞节许愿：黎蘅能早日良心发现和我办婚礼。
　　跨年许愿：希望今天又老了一岁的黎蘅决定跟我办婚礼。
　　黎蘅被他念得心痒，他比谁都想，想给简书一个郑重的认证，他们组建了家庭，以后都会在一起。
　　黎蘅也明白，简书一遍又一遍地说，只是希望告诉自己，再痛苦再艰难的恢复期，他也可以坚持下来，他会信守承诺一直陪伴黎蘅，可以不必为他担心。
　　于是在黎乘初满一岁的那年，他们把婚礼定在了五月，在德国。
　　简书说，想去看看这个从自己身边抢走爱人好几年的地方看看。
　　3
　　婚礼筹备，除了量西装尺寸，黎蘅几乎没让简书费什么力。他们准备得简单，黎蘅和黎妈妈两个人管着已经绰绰有余。
　　原先想，既然要去欧洲，不如就在教堂办，后来两个当事人觉得，既然都不信教，去教堂反而显得俗套又矫情，于是选了国王湖，办露天的宴会，流程简洁，黎妈妈督促着把一切都准备了高配，贵精不贵多。
　　露天会场是简书黎蘅设计的，黎妈妈添了些修饰美化，简书喜欢得不行，调侃说以后如果失业了，他们就去混婚庆行业，一定生意火爆。
　　准备宾客名单的事情，两人自己打商量，请的人不多。父母那边关系比较好的亲戚朋友，还有黎蘅团队里的那群小孩。简书自己一直以来朋友不多，除了学校里几个同事就再没有更多人。黎蘅有意让简书扩充些朋友，在挚交里挑了几位简书不认识的，打算到时介绍给他认识。
　　黎蘅一边写请柬，一边给简书回忆自己的青涩年华。简书安静听着，笑意满满，眼睛一直盯着他龙飞凤舞在请柬上写的字，顺便指一些自己感兴趣的名字提问。
　　“这是德语吧？这谁？”
　　“哦，一个客户。我进公司以后独立跟的第一个项目的甲方，后来就处成朋友了。”
　　“唔…那这个呢？这名字看上去怪热闹的。”
　　“牙医阿姨，我小时候给我拔过牙的。她现在应该已经退休了。”
　　简书想象了一下小小一只黎蘅去拔牙的样子，像个小玩具一样，不由大笑，黎蘅问他笑什么他也不说，又指了一个问是谁。
　　“这个啊，发小。我们小时候在帝都，两家人一直做邻居，而且我俩从小到大都碰巧有一样的爱好，你说奇不奇怪。”
　　“这样啊，”简书故作深思，“那他喜欢男的女的？”
　　黎蘅奇怪地看了简书一眼，老实道：“也喜欢男的。”
　　简书沉默了一会儿，宣告：“我吃醋了，你有竹马。”
　　黎蘅失笑，看简书愈发觉得可爱，轻轻摁他的头：“他有男朋友了，俩人情比金坚，”说完又找补一句，“没我俩坚。”
　　简书失笑，又问：“他也做我们这行的？”
　　“倒是没有，搞游戏，烧钱的。”
　　“嗯，下次支持他作品。”
　　“你这时候又不醋啦？”黎蘅调侃他。
　　简书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都是君子，不能夺人所爱，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完自己先破功笑起来。
　　黎蘅忽地觉得眼眶一热，庆幸自己有幸重新看到这样活跃风趣的简书，像初见时的样子。
　　从那时到现在，多漫长的一段路，他们两个都是险些没能坚持到底。
　　4
　　两人最后还是商量着，给梁潜川发了一份请柬，算正式和过去道个别，至于正主来不来，他们也不十分放在心上。
　　简书到德国之后有些水土不服，倒不算是很严重。黎蘅带他慢慢逛了些地方，休养了几天，到婚礼那日已经好了很多，就黎蘅自己心里还是紧张，现场派简书坐着等，自己一个当事人还在忙前忙后确认流程。
　　简书看他背影，觉得真帅，随手偷拍了一张。
　　梁潜川到达德国，开手机就看到简书发了朋友圈。
　　一张是黎蘅的背影，还没换上正经的西装，穿着卫衣牛仔裤，正和什么人交谈；另一张是简书自己，拍手上托着一对戒指，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
　　那背影是梁潜川见过的背影，那手腕是梁潜川牵过的手腕，可是好像这么些年过去，他们成了漂亮美好的存在，自己却已经不知自己成了什么。
　　简书在照片上面配字：【我有家了今天】。
　　梁潜川苦笑，打开聊天界面，发给黎蘅说，抱歉有事来不了了，红包之后补。
　　他们都和过去道了别，狼狈或者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