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迢迢》雀沉

2、002

　　初次见到六道骸的时候，沢田纲吉还是一只十分稚嫩的幼兽。
　　他轻易地被对方的幻术耍得团团转，却无能为力。

　　他喘着粗气，不甘地将嘴角的血沫吞进肚，凝视着那个笑得云淡风轻的男人。
　　——不，不是这样的。
　　——我想要的，不仅仅于此！！

　　随着一声轻响，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仅仅过了不到半秒钟，双眼便再次睁开，在那其中跃动着的，赫然是两团橙色的火焰！

　　“要是没有打败你，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他缓缓站起身来，跟刚才完全判若两人，唇角勾起一个轻柔而嘲讽的笑容，咽下那句已经没有必要说出口的话。

　　“你觉得你能赢吗？”
　　没有必要，因为他不可能。

　　后来想想，倏然坠入虚空的感觉，十分奇妙。
　　但与之相比，那个长得与自己毫无差别的人以君临天下之势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感觉，更加奇妙。
　　沢田纲吉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内心除了满满的吐槽欲之外，还混杂了一点点的羡慕与向往。

　　对方的双手按在他肩上，语气认真：“你是彭格列家族的十代首领，你要去打败六道骸。”
　　他怔怔地望着对方，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他没反应，对方加重了语气：“这是你的责任。”

　　“你也不想，失去你重要的朋友吧？”

　　有人说，从天堂坠落到地狱，只要一瞬。但对于沢田纲吉来说，从地狱上升到天堂，亦只需一瞬。

　　打败敌人的感觉有些不真实。直至那一日的很久之后，沢田纲吉依然不相信打败六道骸的是他。
　　他一厢情愿地认为功劳应该归于那个人——那个头上燃烧着与他一样的火焰的人，尽管身体上的痛感告诉他这件事的的确确是他做的，他也依然拒绝相信。
　　夜半时分，他缓缓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心脏，感受着胸腔中的平稳跳动。

　　在这个宇宙中，有一个人，他有着与我相同的模样，可以倾听我的欢笑与苦难。
　　那是存在于我潜意识中的你。

　　追逐着有你的方向，从此，我不再孤独。

　　日子缓缓地如水流逝，沢田纲吉从连上课回答问题都要抖三抖的废柴，逐渐成长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首领，能够从容镇定地处理家族事务。
　　对外的铁腕与对内的和蔼，两种特质被完美地杂糅在他身上，大家都说，“十代目能够想到一切细节，是非常合格的首领。”

　　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这样的。

　　在无数夜里，他常常睡不安稳。沉重的担子陡然被压到他的肩上，简直要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睁着无神的棕色眼睛，皱着眉头，喝下一杯又一杯不加奶和糖的黑咖啡，只为不要一头栽倒在堆成小山峰的文件中，第二天早晨被里包恩骂个狗啃泥。
　　但，倘若仅有咖啡因支撑而造成清醒的错觉，也还不太够。

　　之所以能艰难地过下来，是因为他总觉得，在那些伏案而作的夜里，有个人伴在自己身边。
　　对方从不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努力辨认圆圆胖胖的拉丁字母，在一张张早已在出纸口内凉透的A4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甚至有几次，在沢田猛一抬头时，都捕捉到了几缕还没来得及完全消散的橙色火焰。

　　他的超直感，并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
　　每当这时，他都会朝着前方明明什么都没有的空气里，轻轻笑一笑。

　　是你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