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者》宣祁

4、黑夜里的人（一）

　　顾明宇低着头坐在茶座的右方，桌子底下的双手带着沉闷的气氛有气无力地搓着，右手边的母亲大人板着脸拿起面前的茶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就这个氛围来看，顾明宇下定决心对妈妈说的事反应在意料之中
　　“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如果你还在乎我的意见的话，就听我的，马上让你杨叔叔把你的调令撤回了！”
　　李明英极其坚定地说道，顾明宇瞬间抬起头来，皱着眉头说道：“妈，撤不了，这是我的梦想，现在我好不容易如愿了，您就不能支持我一下吗？”
　　李明英忍着怒气，咬着牙冲他说道：
　　“梦想？你什么梦想不好，非得走你爸的那条路！你忘了你爸是怎么死的吗？你要是还能顾及到一点你妈的感受，就不要进缉毒队，当初我可以狠下心同意你当警察，已经是我能容忍的极限了，但是缉毒队绝对不行！”
　　顾明宇很清楚地感受到，妈妈她说出这些话的痛心，因为她的眼睛里泛着不易察觉的泪光，虽然她很快偏过头去，但还是可以感受得到。
　　顾明宇的眼神渐渐模糊，垂下眼帘，握紧十指，五秒钟整理好情绪的他抬头看着妈妈，平和地说道：
　　“妈，我知道，你因为爸爸的事心里面受伤很深，你怕我会像爸爸那样受到伤害，妈，说实话，其实我也怕，我怕的是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你该怎么办？谁来照顾你，谁会像我一样给你买护手霜和冻疮药，我会担心没有人陪你一起收拾沉重的家务，我更害怕你因为我再独自一个人躲在黑夜里哭泣，可是妈，你当初愿意嫁给我爸，不就是因为他一股正义，铁胆雄心的气概打动了你吗？爸爸他一直以自己是一名警察多么的自豪和骄傲，这些你不是最清楚的吗？同样，我的梦想就是成为爸爸那样的人，不畏艰难，不怕危险，勇往直前，成为一名真正的可以自豪和骄傲的人民警察，妈，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地保护我自己，不会伤害到你赐给我的一分一毫，这样俊秀的容貌我还想留着勾搭您未来儿媳妇呢！”
　　李明英听见这句话倒是忍不住“噗嗤”一笑，“你这臭小子，说话正经不到两分钟！”
　　顾明宇看见妈妈终于笑了，心情也跟着轻松许多，“所以啊妈，您就像当初支持您老公一样现在支持您儿子，可以吗？”
　　顾明宇鼓着腮帮子咬着下嘴唇，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加期待看着母亲大人，李明英看了看自己的儿子，长叹一口气，然后离开椅子站了起来，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地转身走向里屋。
　　顾明宇跟着站了起来，愣愣地看着，脸上的笑容随着妈妈的不语消失了，他能理解妈妈，也想着妈妈还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吧，不知怎的，心里面还是有点空空的，不是滋味儿······
　　郊外别墅的空气是难得的清新，一到晚上，就能很清晰地看见天上一闪一闪的小星星们，别墅前面是一个空旷的花园，种了许多常见的不常见的花花草草，即使在没有了光合作用的晚上，也能闻到触鼻的芳香。
　　拥有这样美丽别墅的主人，应该每天都能很开心的住在这里，享受着每一个白天黑夜才对，可是黎如是今晚却失眠了，因为她已经连续很多天在做着同一个梦。
　　梦里总是会出现一个带着口罩的男人，那个男人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她的床边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全身都被黑色衣装包裹着，这个梦不管是好是坏，对她来说总会有一些可怕和好奇，导致她已经几个晚上没有休息好了。
　　叶邻凡虽然给她请来了心理医生，但是治疗的效果好像并不太管用，黎如是怀疑那不是梦，模模糊糊的印象，那个男人跳窗走的，所以今天，她打算不睡，闭上眼睛躺在床上，等着那个男人，猜想他会不会来？
　　十二点钟敲响了，如是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她害怕更紧张，万一真的不是梦怎么办？那岂不就说明，有人擅自闯入她的家，还光明正大地偷看她！这可不得了！
　　空气像是凝结了一样，整个房间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怎么还没来？梦里面就是十二点钟来的啊，难道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黎如是默默地想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还是没有听见一点动静，黎如是慢慢地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从床上坐起来伸头看向窗外，除了月光照耀下晃动的梧桐树影，没有任何其他的身影
　　黎如是突然觉得有点小失望，其实她还蛮想看看那个男人究竟长的什么样子，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那样放肆地偷溜进她的房间看着睡着的她，看来，还真是一场梦呢！呵呵！这真是一个奇怪的梦！居然连续几天都做同一个梦，黎如是忽然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点好笑，摇了摇头继续躺下，拉紧了被子，渐渐地睡着了。
　　然而，就在一个小时前，那个男人来过，只不过不是来找她的，而是在书房里寻找着什么······
　　香港，一个走在世界潮流前端的经济之都，每天都会有无数从世界各地奔赴至此的游客和商人。
　　而在香港有一个企业不得不提，那就是RT集团。
　　RT集团涉及的领域包括酒店、汽车、红酒、教育四个方面，摆于人前的是大众称赞的慈善事业，而置于背后的则是无人知晓的黑暗组织。
　　在某33层最高处是RT集团的秘密基地，奢华却沉重到让人无法窒息的办公室正坐着一位最大黑暗力量的操纵者，他左手玩弄着打火机，右手手指有节奏地敲打在黑色木椅扶手上，背对着一位大约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黝黑的皮肤，高大的个子，微微凌乱的头发下掩盖不住那双不安的眼睛
　　“三年了，找了整整三年也没找到，一开始还能听到你们打伤她的消息，最近连个影子也没找到，你说，该怎么办呢？”
　　至高无上的语气，还有让人无法抵抗的气势，那个站着的男人从进门开始就一直低着头俯着身，他的右手搭在左手上放在腹部，恭恭敬敬的样子
　　对面的那个坐着的男人是RT集团董事长Richard理查德，他的老板，也是地下组织的创始人，他们正在追查三年前逃离组织的成员艾一，只因为艾一的身上带有太多这个组织的秘密
　　“是我的失误，请大哥不要责怪阿亚他们”他开口说道
　　Richard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嘴角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老赵啊，你在我手底下做事也有20年了，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要是连你也惩罚的话，那弟兄们岂不是很心寒？”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那扇落地窗能俯瞰到最美的香港夜景，他若有所思地眯眼看向窗外
　　“艾一，十三年前是你亲自带进来的，那孩子很聪明，说起来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脾气倔又好胜，我原本以为精心培养她长大后可以成为我的左膀右臂，没想到到头来居然会因为杀不了人而选择逃离，”
　　他说着就转过头来盯着老赵，阴阴地问道：“作为一个杀手却杀不了人，你说可笑不可笑？”
　　说完自己就在那哈哈大笑起来，也就一瞬间又恢复到那张令人不敢直视的面孔。老赵的手心都是汗，虽然面对这个人已经20年了，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感到寒冷和恐惧，也是，作为一个□□杀手组织的领头人，没有震慑全场的气势又如何能管理的了这么大的集团！
　　老赵心头紧了紧，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大哥，艾一会变成现在这样，我有很大的责任，还请大哥能放她一回，我保证，我一定会找到她，亲自带她到大哥面前请罪！”
　　Richard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杯水喝了一口，淡淡的看了老赵一眼
　　“既然这样，我自然会给你一个面子，不过，还有一个人，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处理”
　　老赵瞬间抬起头来诧异中带着震惊，他的右手不自觉地握紧
　　“沈豫，出逃一年，断断续续的踪迹却抓不到人，这很让我头疼，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所以，他只有死路一条，”
　　对于是生是死，在那个人看来简直就像一张纸币一样，什么时候该花什么时候该留，决定权好像都在他那，所以，对于“死”这个字眼，他一向说的很轻松平常，但是在听的人看来，确是沉重无比。
　　这位RT集团的老总，RT杀手组织的领导者，此时此刻正用那嘲笑整个世界的双眼看着那片虚假安宁的霓虹城市，满心的可怕欲望正腐蚀着逃亡者的人生。
　　不知不觉地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眼看着INSE的时装发布会将要到来，时装设计中心的所有员工们正紧张的准备着。
　　话说自从陈居言那次探访郊外别墅后倒是再也没有来过，他所要告知黎如是的事情至今也没有传达，这事过去一个月了也没有人提及或是记起了。
　　这天陈居言下班后突然想起十月份的艾莎时装发布会，于是就拨通了黎如是的手机，那边传来的“嘟~嘟~”几声后始终没人接听，又拨通别墅的固定电话也同样没人接听，陈居言感到奇怪，就算黎如是和叶邻凡都不在家，至少家里的保洁阿姨应该在的！
　　他想了想不放心，打算亲自去一趟，而此时的叶邻凡和黎如是正悠闲地逛着商场，如是觉得邻凡平时穿的太过朴素和单一，就非得拉着邻凡去商场给她挑几件好看的衣服，即使邻凡很不情愿
　　“如是~真的不用了，我觉得我衣服挺好的，既方便又舒服，不用买了，我们回去吧，啊？”邻凡反拉住如是抓着她的手说道
　　如是露出她那天使般美丽的笑容温柔地说道：“没关系，今天是我给你买衣服，你不用掏钱，我是实在看不过去你每天除了黑色就是白色的衣服，你长得这么如花似玉，不穿那些美丽颜色的衣服，简直就是糟蹋逆天颜值对不起服装生产商，所以我们就先随便看看，好不好？”
　　邻凡对她这番言语忍俊不禁，笑着摇摇头，一脸的无可奈何被如是挽着手臂向一家家服装店走去。
　　黎如是不愧是专业的，每家服装店里的再普通的服装经由她手都能搭配出一套适合邻凡的，而且神奇的是每一套都能在邻凡的身上得到很好的美丽诠释，就连服装店的老板都对这两人感到无比惊讶和赞叹。
　　邻凡配合的一件件的去试穿，但每次看到镜子里的那个自己她都是一脸的嫌弃和不适应，并不是衣服不好看，而是她实在不能接受穿着那么光鲜亮丽的自己。
　　她平时穿的都是休闲的衣服，除了工作制服是塑型的，其它的衣服都比较宽松简单，而且很少穿裙子，最爱夹克和牛仔，黎如是像是给人打扮去相亲一样的有趣地打量着邻凡穿在身上的每一套服装，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捏着下巴思考一会儿拍手叫好，两个小时下来，叶邻凡倒是累得够呛，说什么也不愿再往前走了，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耷拉着脸
　　她吐了口唾沫抬头看着正看着她的黎如是，“如是，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黎如是抬手看了看表，点点头轻微叹了一口气，说：“好吧，今天没有给你买成衣服，下次一定要再来！”
　　邻凡站起身来拉着她就往商场外走去，边走边说：“行了我的千金姑奶奶，您老人家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的衣服我会自己买的，您就好好保重身体修身养性吧！”
　　黎如是看见那个平时高冷的叶邻凡今天居然被自己折磨得这么惨，心里面倒是很乐呵！
　　陈居言等在别墅已经十五分钟了，期间看了三次手表，摸了五次手机，看了不下十次门外，终于看见两人一前一后的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内。
　　黎如是微笑地向他走过来，就是那个笑容让他沉沦其中无法自拔，为了那个天使般美丽女孩，他甘心付出一切，也因此为了心中坚持的那份守护，待在她身边22年，尽管对她来说，他只是邻家哥哥~
　　黎如是见到陈居言很开心，“居言哥你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陈居言淡淡地笑笑，眼里充满温柔，“刚来一会儿，你们去哪了？”
　　说完还不忘扫过如是身后的叶邻凡，“我和邻凡刚才去了一趟服装商场，我想给邻凡买件衣服，她生日快到了”
　　黎如是感受到陈居言对叶邻凡的怀疑目光，抢先答道
　　陈居言伸手宠溺地摸了摸如是的头，满眼笑意地看着她“这样啊，原来是邻凡的生日要到了，既然如此，明天我派人送来一些今年秋冬季的服装新款样品，让邻凡挑选自己喜欢的，然后把尺寸告诉他们，我会让人亲自为邻凡量身定做，也算是感谢她这三年来对你的无微不至的照顾，怎么样？”
　　叶邻凡知道，他是故意的，他明知道她不喜欢约束和繁琐的东西，尤其是别人在她身上花费太多精力和时间的，以她那种骄傲高冷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收多余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更何况还是陈居言
　　叶邻凡冷冷地看着他，刚想开口推脱，黎如是先行一步说道：“居言哥不用了，邻凡她不喜欢收别人的东西，今天也是我硬拉着她去商场，结果也没有买一件，她的生日礼物我想自己准备，这样才能显现我的真心实意嘛，”
　　黎如是扭过头冲叶邻凡笑笑，邻凡也回她一个标准的美丽笑脸
　　陈居言看着两人这样也没再说过多的话，阿姨端来两杯咖啡，如是和陈居言坐下来，叶邻凡则站在如是身边
　　“如是，我今天来是有一样东西给你，”说着便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卡片，如是接过去好奇地打开
　　“‘INSE2016艾莎时尚服装发布会邀请函’！”
　　当读完这几个字后，如是惊喜地看向陈居言
　　“居言哥···这····这是····”
　　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之前的所有公司的时装发布会都从未邀请过她，由于自己的身体不好，父亲也从来不让她参加人多的场合，今天收到这张邀请函确实有够惊喜和意外的！
　　陈居言知道她在想什么，点点头说道：
　　“这次是董事长亲自同意的，你可以去参加这次的服装发布会，而且，邻凡和你一起去，”
　　说完眼神看向一旁的邻凡，叶邻凡听到自己也可以一起去倒是表现有些诧异，黎如是高兴地从沙发上反弹起来，转身到邻凡身边拉着她的手兴奋地说道：
　　“听见没有邻凡？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参加这场秀！哇塞！我都不敢相信爸爸会同意我去，我真是太开心了！”
　　邻凡被她甩的手都要麻了，笑着附和：“是是是，真的是太好了！”
　　然后转头看坐着的陈居言，他的目光也恰巧从如是的身上收回，眼中的柔情瞬间变得冰冷，犀利地与邻凡对视，笑容轻轻地划过嘴角，带着一丝戏弄和嘲笑
　　叶邻凡的双眼微微抖动，转眼又笑容满面的看着如是，陈居言，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