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女奋斗手册》吃瓜人

17、出山

　　李长安这两天日子实在难过。有些事没挑明隔着层纱似乎还挺好，可一旦揭开……
　　往日里在李有福面前的趾高气昂，都变成了笑话；自己想让二娘后悔的那点念头，变成了全村笑料。因为翠娘在村会上和大嫂的争执……
　　李长安实在有些不愿意去大嫂家吃饭，冷眉冷眼就不提了。摔碟摔碗的不说自己和爹娘脸上没光，还经常吓得小宝一哆嗦。这时候他总忍不住想：小宝还有我这个爹在，那李有福小时候呢。
　　“爹，咱们去找娘回来。我不想去大伯母家吃饭了。”李长安的大女儿桃花眼泪汪汪的扯着李长安的袖子。
　　李长安望望脚下通向大哥家的小路，神情犹豫。他也不想去，可是如果翠娘再把自己父子门赶出门外……错过饭点不知道大嫂会不会给留饭。这一刻他有些能体会李有福小时候的恓惶。
　　“爹~~~”桃花看他爹不动也不说话，拉着哭音哀求的看着李长安。
　　李长安低头看向自己的一双儿女，衣服有些脏了，脸也没有洗的很干净。小儿子才四岁还不十分懂事，不知怎的就明白姐姐的意思，也跟着泪汪汪的哀求：“找娘，阿宝想娘了。”
　　李长安抹了把脸，心想去找翠娘吧，真被赶出来，自己就去熟人家给孩子求口吃的。他忽然想起郑崔氏的话“有福三四岁的时候饿的揪野菜吃，我还给过半个面饼”……真的是事情不到自己身上就不知道难么。
　　刘王氏看着院外可怜巴巴的父子三人，到底不忍心，怎么样也是自己的外孙。翠娘这两天吃不下睡不好，不就是担心她大嫂薄待孩子么。
　　李长安看着刘王氏拉开院门，只觉得自己没脸，他尴尬的笑笑：“娘。”
　　刘王氏瞪了他一眼，一手拉一个孩子慈爱的说道：“走，外婆带你们去吃饭。”留下李长安一个站在院子里。
　　“翠娘。”李长安见刘王氏领孩子们去了灶房，连忙闪身进了刘翠娘的屋里。
　　“咋，想通了来和离？”刘翠娘冷冷的说道。
　　李长安上前两步：“翠娘，我错了，我不该背着你……”
　　“走、走、走你错不错跟我什么干系。”
　　“翠娘，小宝这几天都没吃好饭，我给桃花梳不好头发，娃们衣服都脏了……”
　　刘翠娘怒了：“衣服脏了你不会洗啊！梳不好头发你那能行的娘呢？小宝吃不好饭……”她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小宝吃不好饭，你不知道领来啊？”
　　李长安刘翠娘伤心连忙上去抱住，任她在自己怀里踢打叫骂‘李长安你个没良心的王八蛋，啥都做不好你咋不去死呢。’
　　“翠娘，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走了我才知道你有多好。”
　　刘翠娘‘哇’的一声哭出来：“你个死人，你不是心心念念都是郑二娘吗。”说完又狠命的连踢带打。
　　李长安收紧双臂把刘翠娘困在怀里焦急地解释：“没有，没有我没有心心念念，我就是想让她觉得我比李有福强，想让她后悔。”
　　感觉到怀里的刘翠娘慢慢安稳下来，李长安接着说道：“你不在我才知道你有多好；你走了我才知道，我和孩子们都离不开你。”
　　刘翠娘的眼泪又流下来：“李长安，你没良心，你就不是个东西！”说完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哎呀，我今个听了个热闹，李长安背了半袋粮食去丈母娘家住去了。”郑崔氏现在凡是李家大房的热闹都爱看“翠娘不是死活要和离么，看样子又好了。”
　　“娘，你理他们作什么。”和郑崔氏不同，郑二娘烦透了李长安，关于他的事一个字也不想听。
　　“好、好、好不提他们，”郑崔氏才想起闺女最烦李长安，于是转头问桐叶“叶儿，你这几天想到法子没？”
　　桐叶笑着说：“想到了很容易，我们出去托人找个孤寡老人，给他养老送终条件就是他帮我们作保落户。”
　　说完她故作甜蜜的向往：“要是找个有钱的，还能得一份家产呢。”
　　其实桐叶知道没那可能，真要有钱多的是亲戚朋友抢着养。不过是不想让外婆和娘现在就开始担忧。她在心里默默的道歉：外婆、娘对不起，叶儿恐怕要让你们担心了，不过唯有这样才能保证咱们搬出大山。

　　刘王氏避过人问自己的闺女：“你想通了？”
　　“想通了，我以前太把他当回事。这次出了这么档事，估计他这辈子也没脸去找李有福和郑二娘。我就借着他来求我，下坡，以后把孩子看好就行了。”刘翠娘淡淡的说道。
　　刘王氏直点头：“就是这个理，女人家把自己孩子看好就行。男人只要不出幺蛾子那就能过，要是时时放在心上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桐叶和她爹再一次出山卖柴换山货，不过这一次完事他们没有急着回去。已经是申末时分，这父女两却相距甚远的在天香酒楼两边各自呆着。
　　夏日太阳落山迟,虽是申末时分日头还在西边的天空明晃晃的，一点傍晚的意思都没有。地上倒是没有正午那么热，街上的闲人慢慢多起来，三三两两闲谈闲逛。店里的伙计们纷纷鲜活起来，街上的小商小贩也此起彼伏，活络的叫卖推销。
　　桐叶踮起脚跟，伸着脖子不停地向前边张望，果然又过了一会一顶四人抬的绿呢官轿，在两厢两个带刀侍卫的护卫下慢慢出现。
　　桐叶咬紧嘴唇攥紧双拳，因为太用力以至于胳膊微微发抖。另一边隔着四五十步蹲在墙边的李有福，自从那顶官轿出现后，他脸色变得煞白额头冷汗连连。他很想跑过去拉住闺女，可是桐叶的话……他把自己缩的更紧些。叶儿说了不能让别人看出他们是父女。
　　绿色的官轿越来越近，桐叶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心跳失了速度。行的，你一定行的！望着越来越近的官轿，桐叶最后一次深呼吸，冲了出去。
　　两边的侍卫看见人影冲向官轿，立刻拔刀上前阻拦。桐叶堪堪在那明晃晃的刀刃前停下‘扑通’一声跪在轿前高呼：“大人，求大人为民女做主。”官轿停住，街上的人们也安静下来。
　　这一日周全恰好跟着柴爷出来，看到这一幕吃了一惊，连忙悄悄地去报信。
　　赵无垢正请了钱府的陈管家在天香酒楼吃饭，旁边侍立着一个少年，乃是陈管家的儿子陈青。
　　“柴爷，不得了，那李桐叶拦轿喊冤呢”周全进了酒楼，便顾不得什么直接冲上二楼的包间。
　　“柴爷，你好心给他们垫付了认门钱，他们却这样报答你！”周全气愤不已。
　　赵无垢一怔，连忙起身向窗外看去，果然那小姑娘跪在县令大人轿前。他拧眉，今天中午这小姑娘，还甜甜的找云娘借地方梳头洗脸，何至于……赵无垢眼神一晃。
　　他转身朝旁边的陈管家揖手：“这小姑娘和他爹在我手下卖柴，我去看看。”
　　“我随赵兄一同去看看。”
　　李有福手脚冰凉，他僵硬的抬起胳膊擦擦额上的汗珠，拉着硬邦邦的腿一步一步向看热闹的人群走去，脑海里是桐叶叮嘱的话：你要离我远些，不能让别人知道咱们是父女。到时候有人看热闹，你就围在外边等着。如果没人看你就还呆在原来的地方等着。
　　“落轿。”沉稳的声音从轿里传出来。绿呢的官轿稳稳的落在地面，一名轿夫连忙上前掀开轿帘。
　　“爹如果我被抓了，不过是个小姑娘也不会要打要杀，顶多算是冲撞，你别怕。”李有福木木的擦擦流不完的汗，心里还在想着桐叶的话“我要是被抓了，你就求曾祖爷爷让你出山卖柴，就说是要赎我。”
　　街上的人们散散的围着指指点点，李有福也能清楚地看到，跪在地上的桐叶。
　　“有了出山的机会，爹就可以请柴爷和李奶奶帮忙，找愿意为我们作保的孤寡老人。”李有福木木的看着桐叶想着自己时怎么回答的“咱现在就去求柴爷帮忙，咱不去……”
　　可是桐叶说不行“时间太短，如果找不到咱们还有什么理由出山？”
　　“那咱们，就不出来了”
　　“娘要是再有身孕有危险呢，若是弟弟们遭了野兽呢，病了呢？”
　　真的跪在轿前，桐叶反倒坦然下来。她静静的跪着等待自己结果。
　　“你是何人，有什么冤屈，为何不去衙门击鼓？”轿子里的人不急不缓的问道。
　　桐叶跪的端端正正，双手交握在小腹，半垂头看着眼前的青石地，恭敬而清晰的回答：“大人廉洁爱民，治下的鄠县乾坤朗朗，民女怎么会受冤屈。”
　　听到这里赵无垢缓下脚步，看来自己确实没有猜错，只是这丫头实在是胆大妄为！
　　周全挠挠头：“看来这丫头不是来告咱们。”
　　“闭嘴。”赵无垢低声呵斥。
　　县太爷摸摸薄薄的胡须，脸上神色放松。看着这不过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却有一幅好胆色。脸上头上收拾的干净整齐，虽然穿着粗糙旧衣，可也能看出来是认真整理过的。声音正且清亮，还很会说话，就听她继续说道：
　　“不去衙门击鼓，是因为民女所求的不是大人为民女洗冤，而是求大人帮帮民女。”桐叶说完深深地跪下去额头触地。
　　“哦？”这位县太爷到生出几分兴味。一旁的赵无垢却皱紧眉头，盯着桐叶暗自心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