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攻妖》阿鲛姑娘

1、狐归

　　近日朝堂上不太安生。
　　南宫楚死盯着每一个人，要是谁言行举止有所异样，他便犹如毒蛇出洞猛虎出山，恨不得扑上去将那人咬个片甲不留。
　　就连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也在那样的目光下感到十分不自在。朝堂诡异的气氛延续了好几天，皇帝终于颇为头疼的出声：“若是哪位卿家贪玩顺走了楚王的狐狸就快快还回去吧，朕可以不追究此事，只求换来个安生的朝堂。”
　　群臣低首缄默，心底里叫苦不迭，谁闲得慌没事偷只狐狸啊！且楚王待这狐狸宝贝的程度可是满城皆知，就连上朝都带着，民间甚至有传闻此狐会在夜间化为人形，勾的楚王失掉魂魄……
　　南宫楚双手叉着腰，皱着眉头将视线扫过众人，再次停在了皇帝脸上。
　　皇帝按了按额头上跳的青筋，让其退朝后单独来见。
　　南宫楚撇撇嘴，俯身作揖道：“臣弟遵旨。”
　　半年前的一次皇家狩猎，南宫楚远离皇帝一家子，独自打马，悠哉悠哉地在山上转悠，哪想到遇人追杀，便逃到个山洞藏匿，这一藏竟发现个宝贝——一只浑身似雪的白狐。
　　“所以你就这样被个凡人轻松地私养了？”
　　狐狸看着满脸戏谑的山狼，也有些惆怅：“你是不知道当时我被天雷劈得有多惨。”
　　到底有多惨呢，七七四十九道雷下来，散了大半修为，所剩体力甚至不能维持人形。狐狸所认为的惨，是知道自己被抱走却无能为力，与天劫的伤没什么关系，可南宫楚在发现那雪白的狐毛下竟然无一块完好的皮肤时，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他不管追杀他的人还在不在，抱着狐狸就向着营地狂奔，沿路还采了几株草药。皇帝见他抱着只狐狸回来正想调侃他，却见一向玩世不恭的弟弟一脸冰冷地跪在他面前沉声道：“臣弟不追究皇上的追杀，只是恳请皇上准许御医救治这只狐狸。”他抬起头来看着皇帝的眼，一字一句重复道：“恳请皇上救救它！”
　　皇帝愣了愣，点头准了。
　　“朕指天发誓！朕确确实实没有动你的那只狐狸！”御书房里，皇帝已经处于无奈暴走的边缘。
　　南宫楚不死心的继续问道：“会不会是皇上派来的杀手觉得我的狐狸好看给顺走了？”
　　皇帝闭眼扶额：“朕什么时候又向你那儿派杀手了！”
　　南宫楚翻了翻眼：“三天两头来一次，臣弟都习惯了。”
　　皇帝深觉无法交流，表示自己会留心找找，让他先退下。
　　南宫楚向外走了两步，又停下道：“半年的感情说不上多深，但是……”他转过头看向皇帝笑了笑，“但是哥，我真的是，没多少可在乎的了呀。”
　　那萧条身影越走越远，像是恢复了半年前的孤寂。
　　年轻的皇帝叹了口气，向暗处道：“去查查前几日暗杀小楚的人。”
　　他懂得，那狐狸与其说是宠物，倒不如说是他的灵魂寄托，让在他孤寂的岁月里，觉得自己也是可以守护些什么的。
　　他甚至还觉得，那狐狸，是另一个自己。
　　狐狸的伤势是南宫楚亲自料理好的。御医第一次为动物疗伤，且这伤那么严重，心里慌着，也不知药效怎样。反而是楚王爷让他留下药就离开，拿着自己采的草药轻轻的敷上伤口，狐狸疼的抽气，南宫楚也急，就轻声同它说话。
　　“小狐狸，你知道吗，我刚进皇宫时也是一身伤。”
　　“我可没你那么幸运，我都是自己料理的。”
　　“嗯，在见到父皇之后我还是经常受伤。”
　　先皇微服私访，在民间爱上了位商贾之女，后来边疆告急回宫，他说了真实身份，与那女子定下一年之约。后来过了三年，先皇才记起，来到当年之地，却得知那商贾家早已搬迁，叹着气离开，却不见卖胭脂的女子覆着面纱，痴痴望着他，早已泪流满面。
　　女子的名声是比命要重要的，那女子在先皇离开后才知道怀了先皇的孩子。她说那是皇上的龙子，大家却觉得她疯了。家族将这不洁的女子赶出家门，饥寒交迫下，她还是想要生下这个孩子，得一屠夫相助，生子后嫁其作了人妻。
　　屠夫待这妻子很好，却不怎么待见那个孩子，那女子体弱多病，在孩子尚未满十岁时就去世了。屠夫伤心至极，喝了酒就暴打那个孩子，孩子撑不住了，想起母亲死前说的话，便跑到皇宫大门口，声称自己是龙子。
　　“当时的我真是天真，以为那是个好地方，至少，不会挨打。”
　　先皇看见他既是高兴又是悔恨，竟让皇后亲自抚养。皇后心口不一，表面端庄大方，实际上狠毒如蛇蝎。孩子还是挨打，却让人看不出来他挨了打，他也不能说他挨了打，那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伎俩。
　　“我现在呀，看着尖锐的物件就冒冷汗，尤其是针。”
　　后来皇后的儿子被封了太子，才没怎么管他了，他也就乘着这个机会，暗地里偷学。一次外邦进贡，宫廷开设晚宴，面对外邦王子看似挑衅实为试探的言语，大家惊讶地看着最默默无名的民间皇子进行犀利的反击。外邦人狼狈而逃，龙心大悦，他这也算不上是多大的功劳，却被先皇封了王，成为第一个未及冠的王爷。
　　“我住在自己的府里，再没人敢欺负我了。”
　　“父皇是故意的，我知道，他是知道我处境的。”
　　帝王之家，容不得无用之人，将他放在皇后手中，为的是打磨他。在他想要争的时候又让他离开，因为他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了就够了。这是一个帝王的残忍与温柔。
　　“我没恨过他，他爱娘亲，他总是看着我，说我像娘亲，说我娘亲有多美。”
　　那一年之约之所以变成三年，是因为他在后宫为她扫清障碍。
　　“为我更名时，用楚字，因母亲姓楚。”
　　他想起先皇弥留之际，浑浊的双眼看着他又像看的不是他，颤巍巍的伸手抚上他的脸，轻轻唤了声：“楚儿。”而后合上双眼，与世长眠。
　　南宫楚叹了口气，手下的狐狸已酣睡。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觉得我像他的。”狐狸撑着头，“我比他自在多了。”
　　山狼嗤笑一声：“你为了成仙已经吃了千年的素了，哪里自在？”
　　狐狸闻言愣了神，他发现他们是一样的寂寞，所以会把闯进来的一丝温暖，当作太阳。
　　“阿穆，我想去找他。”
　　“啊？”
　　“他总是被人追杀，我多救他几次，没准就把道行修满了。”
　　狐狸走到洞口，见着难得的好天气，弯了嘴角，一阵柔光围绕，他化成人形。银发及腰，白袂轻扬，手执画扇，一派风雅。阿穆只见着背影，就觉着不像是狐狸这样魅惑的妖，反而觉得有些像仙。
　　“浮然！”
　　他回头，似有暗夜花开，眉眼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