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时光深情》馥辞

10、第十章 老旧时光

　　风渐南还在发呆，不远处的草丛中一阵悉悉索索。风渐南凝神望去，只能看见有人在草丛中若隐若现。
　　她喊了一声：“谁在那里？在做什么？”
　　那人直起腰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抓到了！”

　　风渐南仔细一看，竟然是Jack 。
　　“Jack ！”她叫：“你在做什么？”
　　“好久不见！Windy ！我发现了一只昆虫，它的翅膀非常像我曾经见过的某种图形！”他说着，将昆虫递到风渐南的面前。

　　的确是一种比较常见的民俗图案，风渐南笑笑：“当地很多抽象图案都来自生物体征的演化，民俗店里有很多，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你也是昨天回来的吗？”
　　“是的，”Jack说：“对了，你有见到Kattlo吗？他昨天中途离开了聚会，Dr Chu 看到他和吉洛娃一起了，我很担心他。”

　　风渐南瞪大了双眼：“究竟是怎么回事？今天早上，楚先生就在我的房间门口！他们被当场看到了。”
　　Jack 惊呼：“天，那Kattlo真是太倒霉了！他昨天喝多了酒，和吉洛娃当着楚的面拥吻着走出了大厅！我直到睡着之前都在祈祷他不会有事。”

　　“很遗憾。”风渐南敷衍到，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楚映江误以为是她故意腾出房间给吉洛娃的话，他对她的怒火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Jack 耸耸肩，将那只昆虫放生到草丛里：“我想去民俗店看看，你要一起吗，Windy ？”
　　风渐南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也想着转换一下心情，便答应了。

　　像是开启了发现新世界的大门，Jack 忽然爱上了各种民俗，在接下来的将近一个礼拜，他们一起跑遍了里约的民俗商店，又到处找年代悠久的酒屋，乐场，连带着风渐南对于这座生活了三年的城市也有了全新的认识。

　　Jack背着背包挨个寻访老建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花上几个小时听他们说小时候听来的奇异故事，还有音韵模糊的古老乐曲。

　　事实上，风渐南从不知道，原来那些民谣里藏着这么多悠久的故事，Jack 将他们一一记下，记录了厚厚的一本笔记。
　　“等我把他们整理出来，我会邮寄一份给你。”他这么说。

　　风渐南说好，然后笑着给他推荐今天午餐要去的街头饭店。
　　曾经也有一个人，说要好好研究家乡的民俗，然后给她讲讲那个遥远的国度。
　　可她最后也没听到。

　　终于到了该说告别的时候，男孩眼睛里盛着满满的不舍：“Windy,我们明天就走了。”
　　“喔，时间过得可真是太快了。”她笑言：“恭喜你们的好成绩。”Jack所在的小组获得了国际二等奖，相当出彩的成就。

　　他又挠了挠他的红发，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我们今天傍晚会举行告别晚会，你可以一起吗？”
　　想起吉洛娃和Kattlo的尴尬关系，风渐南婉拒：“你们每天都有聚会。”
　　“但你只来过一次！”他大叫：“何况这是最后一次！”

　　也好，至少有始有终。更何况，或许他也在。

　　风渐南想到了楚映江会在，却没想到他们会尴尬的会面。
　　他穿着宽松的白色半袖和灰色长裤，赤脚踩在沙地上，看上去很像二十来岁的男孩子，减龄又时尚。看到她，他不由得怔忪了一下，随既扭过头去。风渐南拽了拽灰色长裙的花褶，暗叹不该穿那件新买的白色吊带衫，如果穿鞋就好了，至少不会这么尴尬。

　　她只好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和男孩子们开开玩笑，努力忽略他如影随形的灼灼目光。

　　很久以前，风渐南第一次和楚映江去海边的时候，她就穿着一件舒适宽松的灰色长裙，脚上带着叮当作响的脚链，赤了脚在海岸边上乱跑。结果不小心划破了脚掌，楚映江背着她，从海边走回旅店，一路上铃铛响了又响，他为了哄着她，唱了一路的歌。

　　那歌声，真难听。

　　风渐南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她听见自己说：“吉洛娃，我有点冷，回酒店穿件衣服。”
　　吉洛娃给她披上一件薄外套：“不用那么麻烦，我带了外套。”

　　好吧，那就这样。反正她冷的，只有心啊。

　　当暮色浸染了海面，有白色的泡沫伴着潮水游荡在绵延的海岸线上。沙地降温飞快，海水轻抚过脚面，却仍是温凉。

　　沙滩上的游戏火热朝天。
　　年轻人们提出比赛游泳，青春劲瘦的躯体们从及腰的海水中破水而出，纷纷看向岸上的东方美人。Jack 朝风渐南挥手：“Windy , 一起啊！”

　　风渐南稍一犹豫，瞥见楚映江看过来的目光，就下了决心，褪下了长裙和吊带，穿着比基尼入水。男孩子们吹着口哨高呼着，风渐南浅笑一下，忽的没入水中，再露头，已经是十米开外。
　　她的游泳技术，还是来了巴西以后，在这充满阳光的温柔海水里，一点点练出来的。风渐南入了水，就像美人鱼回了家，窈窕的身姿在水中时上时下，一头墨发在水里晕染成了一团水墨画。

　　楚映江站在岸上，脚下踩着柔软细腻的沙，他却觉得无法站立，他想走过去，游到那一团美丽的水墨身旁。
　　他望着海水下那起起伏伏的一团墨色，心里涌上些说不明白的情愫。他从没见过在水中的她。从前的她，视游泳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他在泳池里穿梭的时候，她最多赤了脚坐在池边，两只脚拍打着水面，又或者半截小腿没入水中，双手便扣紧了泳池边缘。

　　年轻人最不少的，就是那一身活力和热血，风渐南游了几个起伏，Jack已经到了身畔。他在她身旁游弋，肌肉结实的臂膀裹挟着凉凉滑滑的海水揽上她的腰。风渐南一抖，忽然身子沉了一下，又被他捞起来。她不敢在水中与他争执，只好任他单臂揽住，拖回岸边。

　　这样的紧密接触让风渐南产生了一种异样的防备，而岸边的众人，已经吹起响亮的口哨。
　　仿佛一场游戏已经决出了最后的赢家，众人心照不宣，笑得不怀好意。
　　Jack浅碧的眼中含着羞涩，在她脸颊上印下轻轻一吻，然后，真的像是一个赢家，在靠近岸边的地方站起来，双臂举起了她。

　　风渐南顷刻间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她一只胳膊勾住他的脖颈，示意他将她放下。“Jack。”在他开口之前，风渐南抢先到：“我有一些话想要和你说，你可不可以来一下？”
　　热烈的气氛仿佛被冷水泼灭，风渐南沉默着向离岸边更远的地方走去，Jack跟在她身后，垂着头。他感觉自己做错了事，却不情愿听她可能出口的话。

　　风渐南回到方才聚会的太阳伞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橙汁。
　　她悄悄观察Jack的举动，见他给自己到了一杯橙汁，然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安静的坐下，看上去安静又平静，微微放下一点提着的心。

　　或许是我太过敏感，她想。
　　风渐南喝了一口橙汁，润了润略干燥的唇。她严肃的开口：“Jack，你刚刚做的事情，我很不喜欢，请你不要再做。”

　　“但是，Windy ...”他试图说些什么，却被风渐南打断：“没有理由，Jack，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不要这样。”
　　风渐南一向是有一说一的性格，她心里把感情划分的明确，与Jack相处时的确让她轻松，察觉到他的异样时，她拒绝起人来也绝不犹豫。

　　“Jack”，她说：“我今年二十九岁，带着一身的伤来到巴西，不想再去尝试。”
　　她甚至没有问他是否喜欢她，为何喜欢她，有多喜欢她，就用这一句话，给他判了死刑。
　　Jack眼中仿佛有光芒熄灭，他沉默的抿了抿唇，还想说些什么，楚映江低沉的嗓音已经在身后响起：“Jack，你去吧，这件事我来解决。”

　　Jack侧头看看楚映江：“Dr Chu ,这件事是我的私事，请您不要过问。”
　　楚映江冷了声音，面色阴沉：“于公，你是我的学生，于私，你母亲拜托我照顾好你。我不希望她来追问我她儿子在巴西经历了什么值得失魂落魄的事情，或者你希望我主动致电给她？”

　　Jack抿了抿唇：“这件事与Windy没有关系，请您不要为难她。”
　　“有没有关系我自然会判断，接下来是大人们的事情，你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
　　Jack还想说些什么，风渐南开口叫他离开：“Jack，你不必担心，我想和你的老师好好聊聊。”

　　Jack点点头，转头游进了海水中，风渐南目送他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变成一个几乎看不见的黑点。

　　楚映江目送着Jack远去。两个人之间一片沉默。
　　良久，他问：“风小姐不是想要和我聊聊吗？”
　　这个人一贯擅长倒打一耙。风渐南冷笑：“那还是请楚先生先把要解决的事情解决了吧。”

　　楚映江倒是没恼，甚至，出奇的温柔了许多。
　　“Jack是我姐姐的儿子，他今年十九岁。”对上风渐南吃惊的眼神，他笑：“惊讶吧，他只有十九岁，却已经完成了大学学业，即将就读研究生。”
　　他语气有些感慨，也有些怀念：“Jack受他父亲影响很深。汉斯先生是一位优秀的民俗学者，后来他死于战乱中的阿富汗。Jack从小就想要成为同他父亲一样的人，他在十五岁的时候就通过了哥伦比亚大学社会工作学院的入学考试，今年毕业后将跟随我研究人类民俗史的演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