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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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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宁长曲的脑筋一下子没转过弯来,脸颊“腾腾”涨了个通红。见霍聊安又上前两步,她下意识夹紧了坐着的凳子,连人带椅后退了几步。
两人的距离再次被拉开。见宁长曲一脸防着登徒子的模样,霍聊安不悦地皱了皱眉。他继续向前几步,见宁长曲夹着凳子又要逃,他赶忙指着她的肩膀解释道:“你肩上有伤,若不将衣服脱了,我如何替你上药。”
原来是这个缘由。宁长曲尴尬地笑了笑,脸上依旧红得如煮熟的虾子一般。她讨好地将凳子往前挪了挪,盯着霍聊安手中的药,小心翼翼地问道:“七皇子能不能将药与细布给我,让我自己回厢房包扎去?”
本以为霍聊安会满口答应,不想他干脆地摇了摇头。宁长曲拧起眉心,却见霍聊安的目光落在她另一条完好的胳膊上,口中仍是那般哄孩童的语气,他轻声道:“你如今只能用一条胳膊,怕是不能自己包扎了。”
闻言,宁长曲头疼地揉了揉脑袋。比起一只手上药包扎,她是更不能在霍聊安面前宽衣解带。这么想着,她不放弃地搬出条条框框的大道理,不想霍聊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两人交锋数个回合,他依旧对此事保持着固执的态度。见宁长曲一张脸涨得通红,他下意识便觉得是她害羞了。语气又柔和几分,他轻声道:“你可是害羞了。无妨,你我二人同为男子,脱个衣服上个药也不是什么了不得事情,不会惹他人口舌的。”
可偏生宁长曲并非他口中的男儿郎,也不能将此事如实告知与他。望着一番唇枪舌战后,仍旧不为所动的霍聊安,宁长曲欲哭无泪地摇摇头。到了这步田地,她只能死死攥着自己胸口的衣襟,以防面前的霍聊安一个不耐烦便上前扒了她的衣裳。道理都讲空了,她干脆抛弃了逻辑耍赖道:“七皇子……男男……男男授受不亲的!”
大抵是终于争累了,面对诸多大道理都没有败下阵来的霍聊安,竟因为这一句无厘头的话做出了让步。他将手中的药瓶与细布交与宁长曲,见她有些雀跃地站起身子,他又伸手将桌上一盏点着的油灯递给她。
“上好药后,带着你的被褥来我房中。”他的语气恢复了先前的清冷与从容,“为了你的性命着想,这几日你还是与我同住一处安全些。”
首战告捷的宁长曲闻言,身子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她正想乘胜追击,抬头却对上了霍聊安苦闷的神色。大约是气恼自己一腔好意,对方却丝毫不领情吧。拒绝的言语已在嘴边,可她忽然说不出了。仔细思索片刻,她点点头应了霍聊安的要求。
横竖这具身子才方到及笄的年岁,身上多少还带着些孩童的稚气。若穿着宽大的里衣,一分也显不出身体的曲线。即便与霍聊安同住一室,他大约也看不出自己并非男儿郎吧。这么想着,宁长曲满意地笑了笑,抱着几只药瓶并一卷细布,心安理得地回了自己的厢房。
一只手上药确实不易,她花了许多时间才将胳膊上的绷带系牢。待她抱着被褥站在霍聊安门外时,男子已将褥子铺在了地上,正蹲着身捣腾自己的被子。
本以为是自己打地铺的宁长曲愣了愣。见霍聊安的手法并不娴熟,她忍不住出声道:“七皇子,打地铺这活您不熟,要不……要不还是我来吧。”
闻言,霍聊安抬头瞅了她一眼。宁长曲见他的目光在门下顿了顿,这才想起自己仍站在屋外。叫手上的一捧被褥挡了视线,她看不见脚下横了一道门槛。身子还留着现代的记忆,她脚抬也没抬便朝屋内走去。
结果可想可知。红木的门槛又硬又结实,宁长曲一脚踢上去,脚趾尖疼得如被生生掰开了一般。她瑟缩着晃了晃身子,小腿又叫那门槛绊了一下,身子失去平衡直直朝屋中去,她下意识伸手去拽身旁的门框。
堪堪稳住身子后,大半被褥已垂到了地上。屋中的霍聊安见了,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见宁长曲一副十分狼狈的模样,他忍不住出言调侃道:“方才我就想着你大约会被那门槛绊住,你果真没叫我失望。”
说罢,他自顾自地钻进铺好的被子里。见宁长曲艰难地捞着被褥,他指着一旁的床榻道:“你还有伤在身,地铺就别打了,将床铺好早些休息吧。”说罢,他翻了个身,将被子又向上拉了拉,闭上眼准备睡去。
宁长曲抱了一捧被褥,跌跌撞撞地走到床边。想起方才的尴尬,她脸上不自觉热了许多。见霍聊安已闭上眼,呼吸平稳,她蹑手蹑脚地将褥子在床上铺好,这才爬上床,将被子抖开。床头燃着明明灭灭的灯,她探过身去将灯熄了,屋内登时陷入一片黑暗。
宁长曲不知自己是几时睡下的,再睁眼时,窗外已是一片亮堂。她迷迷糊糊坐起身子,只见不远处的地铺上,被子敞着,被窝里已没了人。她猛然醒过神来,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确认霍聊安已不在屋中,这才明目张胆地松了口气。
穿好衣服,扎好头发,她将敞开的包袱重新卷起。正要系在背上,门上的窗纸映出了一道人影,她看着似是枯荣的模样,便走过去将门打开了。
少年正要敲门的手悬在半空,见宁长曲从屋中出来,他忍不住探头朝她身后望了几眼。见屋内空空荡荡,桌几上却放了一只包袱,他这才想起正事,收回视线,望着宁长曲道:“殿下让你快些收拾,时候不早,该动身了。”说罢,他的目光落在宁长曲扎起的马尾上,一丝诧异的神色自眼中一闪而过。
那神情虽稍纵即逝,却让宁长曲看得清楚。她皱了皱眉,本能地去抓自己的辫子,然则一旁的枯荣又催促了几句,她放下手,到底将此事搁置一旁了。
包袱是收拾好的,她拎了,便与枯荣一道下楼。客堂里,霍聊安正与掌柜聊着什么,他身旁站了几人,皆是一脸焦急的神色。枯荣几步上前,将一人拉到边上询问。那人瞥了他身后的宁长曲一眼,低下头同枯荣耳语道:“殿下寻大夫做什么?可是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殿下受伤了?”
枯荣转头瞅了宁长曲一眼。他倒是忘了,昨日除他、霍聊安与宁长曲三人,其余几人住的皆是二楼的厢房。故而昨夜动静虽大,到底也没将其他人吵醒。
不过霍聊安不提这事,他也不会自作主张地告诉其余几人。听闻这人问起,他笑了笑,指着宁长曲避重就轻道:“这不是二皇子昨日被追杀,受了伤嘛。昨晚被咱们殿下发现了,说那伤还挺重,便想寻个大夫给二皇子包扎包扎。”
那人听闻受伤的不是霍聊安,这才松了口气。他拍拍枯荣的肩膀,又走回原来的位置。正巧霍聊安同掌柜说完了话,便转身来寻他们几人。
枯荣礼数周全地冲霍聊安作了揖,霍聊安点点头,便将目光转到了宁长曲身上。见他看向自己,宁长曲本能地打了个哆嗦,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果真不过片刻,霍聊安的眉头又皱成了熟悉的模样,他打量着宁长曲扎起的马尾,正色问道:“为何不将头发规矩地束起。”
因为不会呀。宁长曲在心底默默回答。可明面上她当然不能这么开诚布公地说自己不会,思考了两秒,她用自我感觉十分委婉的话语回答道:“以前在上壅,我从没自己束过发……”
她的本意是想表达自己并不会束发,顺便委婉地询问霍聊安能不能教她。可没成想话还没说完,便被霍聊安生生打断了。
“那可麻烦了。”霍聊安大约是气极反笑,话语间也带上了几分阴阳怪气,“此番出来得急,我是没带能伺候二皇子更衣束发之人。二皇子既不会束发,那这几日就这样披头散发着罢。”
说罢,他转身向门外走去,竟当真不再理会宁长曲。
屋中的一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后,也一一站起身来。望着众人出门的背影,宁长曲叹了口气,认命地跟上前去。平白让霍聊安说教了一顿,她心里也闷得慌。不消说这顿说教她自认受得冤枉,心中当然是不服气的。可要如何辩驳,说自己不是穆长忻么?还是直言自己是从另一个地方穿越来的?
最终,她只默默在心里将霍聊安骂了一通。表面平静地牵过不知是谁递来的马缰,翻身上马。
白日里,城中人比昨晚多了许多。街上乌泱泱的,他们一行人虽骑着马,却走不快。好不容易挪了几条街,正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霍聊安却停了下来,指挥一众人就地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