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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听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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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道楼梯旁的桌子上落坐三五个衣着朴素的年轻姑娘。几人头戴珠花,略施脂粉,点了几盘小吃和瓜子,一边闲聊一边磕。
其中一个蓝布裙,鹅蛋脸,柳月眉的秀气姑娘道:“当然是真的。我住在都城的亲戚说,陆大夫已经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了。”
另一个黄裙子,鬓边插着一支翠玉簪花的姑娘叹了口气道:“说来陆大夫离开梁城那么久了,我也好想他。”
坐她对面的姑娘穿绛色衣裙,有一双又圆又亮的大眼睛。她将又长又白的手伸出,从盘子里捉了一把瓜子放到唇边磕,嗔道:“你这爱思春的毛病也不改改。陆大夫是什么人?那可是梁城的第一美公子。更何况还是医术高明,救死扶伤的神医。”
与其它三个人相比年纪稍小,体形偏瘦的红衣姑娘附和道:“所以才被知府大人推荐上京,成为太医。不知陆大夫过得如何,我还没还好好谢过他治好我家妹妹的病。”
原来陆向谦在梁城时已是个大夫了吗?她记得以前陆向谦的志向是入朝为官,为国家社稷做贡献。怎么会忽然变成大夫?
钱宝来一时好奇不已,便转向朝她们走去。
几个姑娘正聊得入神,冷不防被钱宝莱吓到了。
她半边脸裹着纱布,又悄无声息的靠近,像鬼魅一般,不吓人才怪。
钱宝莱自顾自寻了空处坐下来:“几位姑娘,我听你们谈起陆大夫的事。不知他是何时成为大夫的?”
几个年轻姑娘瞧见钱宝莱如此自来熟,脸上还包着伤口。怪异非常,不知是何人,要做什么,都警惕地望着她。听到她问及陆向谦的事,深恐她会对陆向谦做些什么奇怪的事:“你问这个做什么?”
钱宝莱恍然自己问得太突然,难怪别人会起疑心。她略一思索便道:“我进梁城后就一路听说关于陆大夫的传言,很是好奇罢了。”
蓝衣姑娘道:“你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钱宝莱频频点头。
年纪较小的姑娘便放松了警惕,道:“难怪你不知道。说来陆大夫的身世也很坎坷。原是富家子弟,谁想从回梁城的路上他父亲遇袭丧命,之后母亲又病重。为了给他母亲看病,连宅子都变卖了。可也没救得了母亲的命,没几年也跟着过世了。听说他就是在那时开始拜师学医,成为大夫的。”
钱宝莱早听他说过回梁城路上的事,如今从别人嘴里听来却有不同感受。没想到他的境遇是这么的艰难,可他却没对她说过,甚至连来找她缓助都没有。他对她说起这些事时虽然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可钱宝莱能体会他当时那种绝望,又不能放弃倒下的心情。
绛色衣裙的姑娘双手一合,兴奋道:“陆大夫不仅长相俊美,医术也很高明。现在整个梁城的人都知道有个陆大夫能治百病。大凡家里谁生病或是受伤都会去找陆大夫诊治。”
穿黄裙的姑娘补充道:“知府大人的儿子之前生了一场大病,半条命都没了。请来的大夫都说活不过三天,结果陆大夫一去,知府大人的儿子就又活蹦乱跳了。这件事还成了梁城佳话。”
钱宝莱越听心越激动。陆向谦这么厉害的话,那他是否救得了钱宝笙?回头一想,她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那么好的大夫在身边都不知道找。
她回去必须找陆向谦给钱宝笙看看,说不定钱宝笙能痊愈。有了念想,钱宝莱便归心似箭。她恨不得现在就立马去找陆向谦。
几个姑娘还在七嘴八舌的说着,钱宝莱却没有了继续听下去的心思。她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放到桌面上,对她们道:“多谢几位姑娘了。”
她起身离开,任她们继续说得天花乱坠。待那些姑娘看清桌面上是什么东西时,登时傻了眼——不过是吹捧一下她们的第一美公子,怎么忽然收到银票了?
那位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钱宝莱快步找去燕怀舒的房间,连门都不敲,直接推门进屋。
燕怀舒还在给后背上药,门突然被人推开,他下意识捉起身边的佩剑防身,半戳剑刃已然出鞘。
望见来人是钱宝莱,他才将剑收回:“你又如此冒失。”
钱宝莱心情很好地奔到燕怀舒面前,完全忘记了燕怀舒是赤身裸/体的状态。待靠近时才惊觉,可要回避也已经晚了。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看个够本儿——他的身材很健壮结实,块块肌肉分明,感觉摸起来一定很硬。也许是之前没注意看,他后背还有腹部的地方有好几处刀伤,看痕迹好像有许多年月了。
她正目无旁人看得坦然入神,燕怀舒却被她看得害羞起来。他的脸略略一红,轻咳几声提醒她,“你在看什么?”
经过这些年的磨练,钱宝莱早已不懂矜持为何物。见他问自己,她抬手抚上他身上的那些伤口:“这些伤……”
“不碍事的。”
钱宝莱注视着他的脸:“你当时一定很痛。”
“已经过去了。”
钱宝莱顺着抚上他后背的那道新添的伤口:“我帮你涂药吧。”
燕怀舒不习惯钱宝莱的温柔,莫名地问:“你怎么了?有话不妨直说。”
钱宝莱夺过膏药,坐到他后面为他涂起药来。动作却一点都不轻柔:“没事的话就不能对你这么做了?”
“……不是。”以她一惯的脾气,讨好他时多数是有求于他。她无所要求的对他好,他才觉得不可思议。
这居然都成他的常识了。
钱宝莱继续问:“我对你好你就那么不习惯么?”
“……”他该怎么回答?说是的话,似乎会伤人的心;说不是,又有违自己的本心。
见他沉默,钱宝莱嘟了嘟唇,又用力按了一下他的伤口:“就知道你不会说好话。罢了,我也不指望你能说些好听的。”
可她故意用力按他的伤口就证明在生气了吧?燕怀舒微不可闻地叹气:“你怎么来了,脸上的伤好些了么?”
她最讨厌燕怀舒这种突然而至的关心,令人防不胜防。人说擅长针线活的人心思都十分细腻,他果然也是如此?
“本来我只想找你闲聊几句。可刚才我听到关于衡之的事,便想尽快回都。”
燕怀舒听钱宝莱忽然提起陆向谦,心中略过一丝不悦。他没有察觉到,心思又转向另一处。
这里是陆向谦的故里,能听到他的事,燕怀舒觉得并不奇怪。只是她为何忽然这么说:“你回去做什么?”
钱宝莱替他涂完药后两眼发亮,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道:“我想让衡之看看小笙的病,说不定他能救小笙。”
燕怀舒穿上衣服,侧过身时恰巧瞧见她此刻的神色。他的心中又猛然一震——她这个模样与那名白衣女子完全重叠在一起。
他有一瞬间仿佛看到了那名白衣女子近在他眼前,朝着他明媚的微笑。
手绢一事又重新浮上心头。
他试图不去想,“原来你一直都没请他为小笙诊治过么?”以她和陆向谦的交情,燕怀舒以为她早已经这样做了。
“正所谓那什么,因为太熟反而忽略了?”钱宝莱干笑着解释,完全没注意到燕怀舒正直直望着她,带着几分疑惑。
“圣上那边你要如何说服?”他也认为不可在江南逗留太久,不然谁都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
若想没有危险,最好的方式还是远离会有危险的地方。
“你都说服不了圣上,我还能如何?我打算跟这边店铺的掌柜打个招呼,你们有何需要尽管去找他们。我就先行回都去找衡之。”
燕怀舒忽然握过钱宝莱的手,道:“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之前才遇到那种事,你的伤也还未好。”
钱宝莱朝他眨了眨眼:“你在关心我吗?”
他只是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从来没想过她会如何作想。关心她吗?在她眼里或许是这样:“你是我妻子,我所为之事都是丈夫应该做的。”
钱宝莱凑近到他面前问:“这是你的真心话?”
她的脸几乎与自己的脸贴近,燕怀舒被她清透的眼睛盯着,耳根忽然红起来:“我……”
钱宝莱却似乎不大在意他这个答案。没等他说完她便起身道:“我不会有事的,你尽管放心。就这么说定了。”说着她就抬脚往外走。
燕怀舒没多细想,下意识伸出手拉住她:“不可,我不同意。万一路上遇到什么事,我不会像上次那么凑巧赶到。你得跟着的我,我才放心。”
钱宝莱被忽然拉住,下意识回过头去看。却意外看到一张平时难得一见的脸—燕怀舒剑眉深锁,眼瞳紧缩,似乎很紧张很在意的模样。
真是的!他这个样子让钱宝莱如何再说些坚持回都城的话?
她其实,果然也不舍得跟燕怀舒分开呢。
“……瞧你,依你还不成么?快放手。”
燕怀舒惊觉失态,连忙才松手,跟着起身道:“我有些担心圣上他们,一起去找他们吧。”
钱宝莱笑了笑,轻轻点头:“好。”
钱宝莱没想到的是,都城里的陆向谦会和钱宝笙突然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