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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诊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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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怀舒行色匆匆赶至尚书府时,林云来正站在林娇娇的闺房门前来回不安的走着。燕怀舒急步上前探问:“伯父,娇娇她如何了?”
林云来老脸憔悴不堪,一双眼睛血丝充盈,几近崩溃之态:“贤侄……大夫正在屋里诊治。都第四个了……”
“为什么不去宫里请御医过来?”燕怀舒情急之下脱口问道。完全忘记了西屿律例中的一条,没有经过皇帝及亲王的批准,御医不得擅自为非皇族之人诊治。
话音落下他便后知后觉,才改口道:“抱歉,伯父。晚辈只是……”
林云来打断他的话:“贤侄也是情急所至,我能明白。”
这时大夫背着药箱出来了,羽儿跟在后面乞求道:“大夫请你再想想办法救小姐,大夫!”
踏出门便见林云来和燕怀舒候在门外。林云来问那个花白胡子的老人:“大夫,小女如何了?”
“尚书大人,令千金身体羸弱,气脉本就差极。再加之从马车摔下撞到头,影响到五脏六腑,老朽也无能为力。”
燕怀舒扯过大夫的药箱,一脸凶相地质问道:“难道她真的没救了吗?”
大夫吓了一跳,声音也变得颤颤巍巍:“大,大罗神仙也难救……”
燕怀舒像听到什么极不愿意听到的事,魁梧高大的身躯在顷刻之间变得摇摇欲坠,怎么都站不直。
羽儿仍一边哭着一边恳求大夫,而林云来作为一家之主,不能表现过于失态的模样,强忍着内心的悲痛道:“羽儿,送大夫。”
大夫朝林云来拱手:“尚书大人,节哀顺变。”
羽儿只好哭着送走那大夫。燕怀舒也顾不了那么多,快步往屋内走。
隔着白纱幔帐,燕怀舒隐约见到林娇娇躺在卧塌上,安静极了。室内的暖炉燃得正旺,燕怀舒却只觉得一身冰冷。
他缓步走近,大手颤巍巍地掀起白纱,一景一物变得犹为清晰。林娇娇一脸平静的躺在那儿,娇美绝艳的脸上还有几处淤青,头上包扎渗出些血迹的纱布,面色惨白得吓人。
他脚步虚浮,仿佛世界的中心坍塌了一般,竟没有勇气靠近她。
林云来站在门外,瞧着他的一举一动,老泪纵横。生怕被别人看了去,又急忙抬起衣袖遮掩住自己的脸。
燕怀舒试探般唤了一声:“娇娇,我来看你了。”
“……”
燕怀舒暗自攥紧自己的手心,咬着牙齿一动不动地盯着塌上没任何反应的林娇娇看。心中突然涌起无尽的悔恨。
若果他早些对娇娇表明心迹,两人是否就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情景?他不会与钱宝莱成亲,林娇娇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若果他愚钝些,横冲直撞些,没那么多顾虑的话,他与林娇娇或许会成为一对恩爱的夫妻,是一段都城交口称赞的佳说。
哪怕林娇娇对他其实并未有过那样的心思,至少他也能护她一世周全。不会像今日这般,眼见着就要天人永别。
他不知道沉默的站了多久。明明与林娇娇的距离并不远,他却只觉得隔了万水千山,海角天涯。
好不容易振作心情,他才极为缓慢地步上红木台阶,坐到林娇娇身旁,抬手轻抚上她绝世无双的容貌。他的手颤抖得厉害,怎么也控制不住。
打仗时无论陷入多么绝望的险境,他都从未害怕退缩过。然而这一刻的触碰他却害怕得不得了。
他牵住林娇娇冰凉得几乎失了温度的柔荑放在心口处,静静注视着像在沉睡中的林娇娇,欲言又止。
羽儿送大夫回来想进屋照顾林娇娇,林林云却来朝她摇摇头,示意让燕怀舒和林娇娇单独呆一会儿。
府里请了几个大夫都不行。看来……他的宝贝女儿真会……想到这儿,他又难过起来,眼泪就藏不住了。羽儿难过的同时还得宽慰林云来,弄得彼此更难过。
“娇娇,与往常一般与我说说话。你还记得那年我从济城给你带了御寒的狐裘吗?你嫌太艳,便将其裁成了锦被,说晚上盖着睡时就像我在身边保护你一样。如今我也在你身边,你会醒过来,对么?”
林娇娇仍旧没有任何回应,燕怀舒的心又沉下几分。
话分两头,钱宝莱请好陆向谦,就和燕雪灵三人一起乘车快马加鞭赶来林府。
到了林府,那些下人见钱宝莱来势汹汹,以为她是来捉奸闹事,怎么也不敢开门。还是燕雪灵将下人们狗血淋头的骂了一通,他们才打开门让钱宝莱进府。
有燕雪灵在他们也不敢怠慢,遵着燕雪灵的话将钱宝莱和陆向谦带到林娇娇的闺房前。
林云来和羽儿远远瞧见钱宝莱带着人来找事。一个不知所措,一个又气又恼。不等林云来支声,羽儿先呛声道:“你来做什么?想看我家小姐笑话吗?还是说来捉将军与我家小姐的痛脚?”
林云来厉声喝道:“羽儿不得无礼!”
羽儿才不甘愿的退到一边闭上嘴巴,眼睛却仍狠狠地瞪着钱宝莱。
不等燕雪灵说话,林云来就悲痛的开口:“夫人来此未及远迎,是我怠慢了。小女与将军感情深厚,如今在弥留之际,还请夫人体谅体谅,让他们有情人多待一会儿。”
听在陆向谦耳中却倍感讽刺。听听,这就是钱宝莱要救的那家人对她的看法——她只是个善妒自私的女人,连有情人最后的相见都来破坏。
她这么做又何苦?不如让林娇娇就这样去了,还能当个名副其实的将军夫人。
钱宝莱却不管他们说什么,径自就要推门进屋。羽儿生怕她真的打扰到屋里头的二人,急忙闪身去挡在屋门前。
燕雪灵又急又气,一把将羽儿扯开:“你们简直不识好人心,别耽误嫂嫂带人救娇娇姐。”
钱宝莱不是来闹事,而是来救人的?林云来和羽儿有一瞬间的怔愣,无法消化燕雪灵的那句话,等见到钱宝莱身后的陆向谦才反应过来。
林云来见过陆向谦,当然知道他是御医。那么说来,钱宝莱真的是来救他的女儿?
钱宝莱已经推开门快步往里走。林娇娇的闺房有着一股好闻的女儿香。轻纱幔帐,案上古筝琵琶,墙上壁画高悬,月椅花瓶,暖炉焚香,端得是一派高洁典雅。和林娇娇其人简直相得益彰。
可惜此时的钱宝莱却无暇拿她的闺房和自己的对比,掀开白纱就见燕怀舒坐于林娇娇的卧塌边,紧紧将她的手握在自己胸口。
他低垂着双眸,一脸宠溺深情地凝视着昏迷不醒的林娇娇,似捧着世间最重要,最独一无二的珍宝般柔软,满身戾气早已消失殆尽。
此时此刻的燕怀舒仿佛只是个最普通的男子,在候着自己最心爱的人醒来。只要她稍微睁开眼睛,他就得到了世上所有幸事。
钱宝莱蓦然又思起那日坐在车辇里,他望着林娇娇时的模样。就是这般的缱绻情深柔情似水,所有坚硬在她面前都化为绕指柔。
钱宝莱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窒息般呼吸不得。她顿住了脚步,一切事物都变得虚浮飘远,只剩下眼前那对璧人刺激着视线。
陆向谦见她情况不对,正待开口询问。钱宝莱却先他一步恢复神思,快步上前:“我带了衡之过来,你快让他看看林小姐。”
听到钱宝莱的声音,燕怀舒先是一愣,随即怔怔望向她和陆向谦。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是她带了陆向谦过来?
时间紧迫,陆向谦只朝他随便行了一礼,便步上台阶,“将军借过,让我来为林小姐诊治一番。”
燕怀舒才如梦初醒,很快将位置让出来,傻站在那儿看陆向谦拿过林娇娇的手把脉,然后开药箱。
“将军可否出去,待我专心诊治?”被盯人着看让陆向谦很不自在,他抬头对燕怀舒说道。
燕怀舒准备表态时却被钱宝莱拉着往屋外走:“你站在这儿会影响衡之的判断,先出去等等。”
燕怀舒被钱宝莱拉着走并没有任何反抗,他看着走在前面那身姿卓约的女人,心下竟然百感交集。
燕雪灵早在屋外劝好林云来。待钱宝莱和燕怀舒关门出来,几个人相顾无言,竟都默契一致的候在那里。
常言道,越是在乎一样东西越会容易失去,越想得到的答案越难找出来。就像他们这样,越是想知道林娇娇的状况,意识到的时间就越是过得缓不济急。
一柱香犹如十个时辰那般漫长。待听得屋里有动静传出,心焦的几人立即窜到了门前想第一个知道林娇娇的情形。
陆向谦打开屋门,只感一片黑压压的视物朝眼前涌来。待看清时竟是林羽儿和燕雪灵。
林云来又是卑谦又是焦急的询问:“陆太医,小女的情况如何?”
陆向谦目含深意地瞧了几人期盼的眼神,重重地长叹一声,道:“林小姐的五脏六腑多有损伤,加之撞到头颅,身体更是弱上更弱。能吊着一口气已是奇迹。”
连御医都这么说,那林娇娇真是回天乏术了。林云来步伐瞬间不稳,震惊得往后退了几步,羽儿连忙去扶稳他。
钱宝莱皱眉问:“真的救不活了么,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