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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剧透【慎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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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晏清提着剑一步一步向他走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每一步都是旷日的悠久,从百年前走到现在,从当年盛世的唐朝走到现在的荒芜山川,从当年初见的春日灯会到现在的几里花海。
但它最终停下了脚步,他倒提着剑独自踏过百年春秋,现下却茫然了。当年灯会上那个衣角飘忽的万花弟子,当年死在天雷之下不成人形的花妖,他这些年心心恋恋的亡人。
每一个都让他绝望,每一个绝望中都有不甘。
但现在只剩绝望了,明明该死在当年的人现在躺在他的面前,依旧是当年墨发乌黑,眼若映雪湖波光浩浩的样子,只是当年一直不咸不淡挂在嘴边的笑终于落下了,像从未有过。
他不敢再往前一步,只好站在原地。
“裴无衣,我问你……”他开口,有一些艰涩,“这么多年……你有在意过我么?”
你有在意过我么?
在我还是你徒弟的时候,在我抱着你哭的时候,在我独自在纯阳山峰清修百年的受尽心魔煎熬的时候。
在你得知我心悦于你的时候。
没有回答,笼罩着这一角的结界因为灵力来源的破坏开始崩塌,一寸一寸,从这几里花海的边缘开始坍塌,裴无衣用灵力用原神守护了百年的一角花海终于一寸一寸的暴露在阳光下。
本来就是百年前的花草,见了光与风,湮灭成灰。
回光返照,裴无衣疲惫的诺动手抚上身旁光亮如新的墨颠,恍恍惚惚又想起当年师妹把它放在他行李边的样子。
一晃百年。
他想他应该说什么呢,他什么都说不了。
“徒弟……”嘶哑晦涩,那年那把大火烧了花海,他赶回来时已经晚了,大火熊熊,万物皆死。
那把火熏坏了他的嗓子,本来作为一个花妖,很快就可以恢复,但他不愿,他总有一种负罪感和恐慌,近乎自虐的用在这个嗓子,一动就钻心的疼。
李晏清提着剑看着他,又问了一次:“这么多年,你有在意过我么?”
喑哑,低沉,几百年来无穷无尽的痛苦和落寞,最后能问出口的,就只有这么一句。
裴无衣只是笑笑,他的眼前已经模糊了,黑暗和灰败交杂。
“没有,”他说,“从来没有,一介低等花妖,怎敢窥视上仙。”
嘶哑,轻忽,尾音低到了草地里。
谎言,从一个死的谎言开始,也必然会有这么一个谎言来结束,来结束这百年的恩恩怨怨,结束生命。
“你在说谎。”李晏清眼睛里一片赤红,压抑不住的怒气在体内乱窜,冲撞着心肝肺腑脾,压抑了百年的怒气在此喷发。
我思你,念你,慕你百年,思你至白头碎心。
你却骗我,戏我,欺我百年,至今仍要撒谎。
你为何不懂我心我情我慕,你为何心若顽石不可孕化,你为何当年灯会上要笑若出芽新竹,音若落珠,伸手至我眼前,问一句:
“可愿拜我为师?”
为什么?!
没人回答,裴无衣已经闭上了眼睛,手上紧紧的握着墨颠。
前尘多少事,断我几多肠。
李晏清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剑滑落,埋在草丛里。
恍惚间李晏清觉得自己在做梦,梦醒来也许就是当年的万花谷,他推开门出去还能看见裴无衣站在院子里。
或者醒来还在纯阳的山峰上,身旁什么都没有。
他总觉得裴无衣死这些年像是一场梦,当他再一次看到裴无衣时这个梦就醒了,但是现在这个梦又回来了,而且他还知道,这个梦再也不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