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女子常戚戚》青岩白鹿

45、祸事

　　小花蹲坐在地上，靠着床榻啜泣不止。
　　床上的李大山卷头捏紧，也是悲痛难掩。
　　玉琴怔怔地立在一旁，虽然没被吓到，但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事，也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
　　“大山哥，这群人是不是来讨做皂的方子的？”
　　李大山低着头，没有回话。
　　玉琴见他不肯说，又问小花道：“小花，你告诉我，是不是为了做皂的方子。”
　　小花哭着摇头，也是什么都不肯说。
　　“诶，你们……”
　　玉琴见他们俩死咬着不肯说，急得一跺脚，小跑回家找玉珠商量去了。

　　玉珠听到玉琴说的也吓了一跳。她本意是想帮李家一把，不料却给他们带来了祸事。她只想着自己不要出风头，把什么都让秦恒挡了，却不曾想到那李大山无名无利的一个小人物，如何扛得住他人的算计。
　　玉珠想到此，心里更是内疚，一颗心痛得厉害，脸色也变得煞白。
　　一旁的玉琴看着玉珠的脸色越来越惨败，大颗大颗的汗从额头冒出来，一时也是吓得六神无主，慌忙扶住她的摇摇欲坠的身子。
　　“姐，玉珠姐，你别吓我。”
　　玉琴急得都快要哭了，眼看着玉珠的脸白得和纸没什么两样了，嘴里也是进气多出气少，一急之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抱住玉珠的人，将她半拖半抱地弄到了床上，匆匆盖上被子，便去河边寻三婶。

　　“三婶，三婶。”
　　张氏正和几个妇人唠着话，洗着衣裳，听到玉琴的身影，就回过头看。
　　小姑娘很是狼狈，头发都散了，眼泪糊了一脸，整个人凄凄惨惨的，好似受了欺负。
　　张氏忙放下手中的衣裳，走过去替她擦了擦脸。
　　“三婶……嗝”
　　玉珠打了个哭嗝，又急急地说道：“玉珠姐昏过去了，我好害怕。”
　　说完就大哭了起来。
　　张氏一听玉珠昏过去了，也顾不上衣裳了，抱起大哭不止的玉琴就往家里赶。
　　玉珠已经八岁了，身量不算轻，可张氏心里头急，抱在手上也没感觉到重，一心往家里头赶。
　　到了院子里，放下玉琴，就冲进了玉珠的房里。
　　看到床上的女儿惨白着一张脸，双目紧闭，像一尊人偶似的躺着，当下就觉得眼前发黑，要晕过去。
　　她连忙做到床边，扶着墙，才勉强止住了晕眩，又去探玉珠的鼻息。
　　感受到指间微弱的热气，颤抖的手捂住嘴，眼泪婆婆娑娑地流了下来。

　　“三婶，我也不知道玉珠姐怎么突然晕过去了，我刚跟她说话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玉琴擦着眼泪，哑着嗓子和张氏解释道。
　　张氏看向玉琴，见她哭得眼睛鼻子都红红的，说话还不自觉地抽泣，心里也是一疼，到底只有八岁，今天肯定吓坏了。
　　“玉琴，别怕。”张氏尽量放柔了声音，问道，“你告诉三婶，你和玉珠说了什么好不？”
　　“我……我也不知道，就说了大山哥家里的事，玉珠姐……玉珠姐她就脸色不好了。”
　　玉琴说话一噎一噎的，眼泪从眼睛里不停地往外冒。
　　“三……三婶，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张氏一听到“大山”两个字，心里头隐隐有些明白，扶着墙缓了缓，觉得头晕劲好了点，走到玉琴旁边，替哭得可怜兮兮的小姑娘擦了擦眼泪。
　　“玉琴别哭，不是你的错，你别怕，三婶去请秦婶婶，你在家里头帮三婶看着玉珠姐好不好？”
　　玉琴红着眼点点头。
　　张氏本想要笑笑安慰她，可实在扯不开嘴角，只好快速地出门，往秦家跑去。

　　秦家本就离得不是很远，张氏心里头又急，几乎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就到了。
　　见到了王氏，也来不急解释，只说句“玉珠又魇着了”，就拉着王氏往家里头赶。
　　正好秦恒从外头回来，看到娘和干娘两人行色匆匆，来不及多问，也跟了过来。

　　三人到了玉珠房里头，玉琴正坐在床边，替玉珠敷着布巾，旁边的矮墩上还放了一盆子水，冒着热气。
　　玉琴年纪小，以为所有毛病都只要敷敷帕子就能好了。
　　张氏爱怜地把她带到一旁，摸了摸她的头，安抚她。
　　只有八岁的孩子，这样懂事真是让人心里头暖乎乎的。

　　王氏走近玉珠床边一看，便觉得玉珠不对，有股黑气在在她的心脏周围肆动。
　　她伸出手探进玉珠的里衣，掏出玉牌一看，发现当中的舍利子上有了三道裂痕。
　　秦恒也看到了裂痕，焦急地问道：“娘，大师给的舍利子怎么会裂了？”
　　张氏也想开口问。
　　王素心示意她噤声。
　　手指轻点风池穴，玉珠紧促的眉头缓了开来。
　　又比了个手势，示意屋子里的人跟她出去。
　　到了门外，王氏才压低声音说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之前瞧着玉珠的魂魄已经安定下来了，怎么此刻又有异动？”
　　张氏看看玉琴，怕小姑娘害怕，用手抚了抚她的背。
　　玉琴受了张氏的安抚，才磕磕巴巴地把事情说了出来。
　　“我也不晓得会这样，大堂哥写信来说有人要做胰子，我就想去小花家看看，到了才看到大山哥被打伤了，还有一群人，模样很可怕，还说让大山哥把方子叫出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回来和玉珠姐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玉珠姐会晕过去……”
　　玉琴说着心里头更是难过，几乎又想掉眼泪，咬了咬眼，硬生生憋住了。
　　“素心，可是大山的事对珠珠有了影响？”
　　王氏对着张氏点了点头，又转身对秦恒说道：“你快些去家里，取我房里头放在紫檀盒子里头的三支黄香，再去我床下的暗格里拿三个符包过来。”
　　秦恒应了声，便提气，运起身法，朝家里赶去。
　　王氏又对着张氏和玉琴二人说道：“你们也别担心，大师的舍利子虽然坏了，但之前帮玉珠挡过一道天罚，玉珠没有大碍。”
　　天罚？张氏听着这两个字觉得心神都在颤栗，她的珠珠好好的，怎么会惹了天罚，她明明好端端地待在家里头，近几日更是乖巧，家里头的家务事也会帮着做些，怎么会惹来天罚？
　　王氏看着张氏一脸惊惧，忙解释道：“翠芬，你别慌张，这天罚是好事。”
　　“好事？”
　　“我之前同你说过，你这胎不是该来的，你求着送子娘娘把人送来，却是断了那头的天伦，这孽本该你受着，可你们二人确实有母女缘分，所以这罪就归到了玉珠头上，她从小魂魄不安稳，也是因为前头亲缘未了。”
　　“那也该是我受着啊。”
　　张氏崩溃地哭出声，手扯着王氏的袖子，克制不住地哭求道：“她干娘，我知道你有本事，你把这孽弄回到我身上好不好。我的珠珠，她不该这样啊。”
　　王氏叹了口气。
　　“翠娘，你别这样，母债子还也是天道的法则，何况玉珠的身世本就寻常，气运加身，天道自然也就苛刻些。”
　　王氏怕她们听不懂，又解释道：“玉珠如今这样，也不全是因为这一桩事。翠娘，你先别急，这一道天罚将玉珠和前世的亲缘斩断了，舍利子替她挡住了这一劫，你且放心。至于玉珠现在昏迷不醒，是因为李大山的事。”
　　王氏对着玉琴招招手。
　　玉琴走到她身边。
　　王氏温和地问道：“玉琴，你告诉秦婶子，大山是不是伤得很重？”
　　玉琴点点头。
　　“大山哥伤得很重，我看他两条腿都使不上劲了，那些人还威胁大山哥，说要是他不交出方子，就让他们全家都不好过。”
　　张氏在一旁听得心中恨意不止。
　　这些人不仅连累了她的珠珠，竟然还要在她们秀山村闹事，他们村里人虽然穷，但都不是软骨头，也不是随便人好欺负的。
　　“玉琴，等会儿你子安哥哥回来了，你把事情和他说，带着他到大山家里头去，他会收拾那些恶人的。”
　　玉琴点了点头。

　　秦恒的脚程很快，王氏话音刚落，他就拿着东西回来了。
　　王氏让他跟着玉琴去解决大山家里的事，又带着张氏进了屋子里。
　　“翠娘，我与你说的话，你可要记号。”
　　张氏听了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玉珠因为大山的事，心中有愧，又因为这事染上了血煞，惊动了天道，竟然让那头和玉珠的魂魄联系上了，降下了天罚，玉珠的魂魄本就比一般人弱些，没了舍利子的庇护，被血煞之气一冲，就心神恍惚，心在魂魄不知游离在哪儿。”
　　说着点起一炷黄香，人在房中坐定，继续说道：“这是引魂香，你记得香快燃尽的时候喊三声玉珠的名字，然后把符包烧掉，再点一炷香，我为玉珠护法，她的魂魄才能回来，你可要记得，一步都不能出错。”
　　王氏说完就闭上眼，开始念起法咒来。
　　张氏绷着神经，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柱香，生怕一个错眼，就出了差错，她的珠珠就回不来了。

　　玉珠觉得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中，好像感觉到有人在叫她，虽然叫的不是“玉珠”两个字，但她感觉到，那声音陌生却亲切，而且确确实实叫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