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我真的不想再背书了

2、调皮鬼

　　荆云墨是个调皮鬼。
　　荆云墨是个没有爹妈的调皮鬼。
　　荆云墨有个很宠她的爷爷。
　　荆云墨有个不喜欢她的叔叔。
　　荆云墨有个很讨厌的爱欺负她的堂弟。
　　荆云墨家里有很多叔叔伯伯姐姐哥哥，可是爷爷不让她叫叔叔伯伯姐姐哥哥。
　　荆云墨的大屋子里有她的盘子石头手帕泥娃娃。
　　荆云墨八岁。
　　荆云墨每天都很开心。

　　可最近荆云墨一点不开心。荆云墨的爷爷要把她送走。

　　荆云墨矮矮的，抱着爷爷的大腿想爬到爷爷肩上去。爷爷拉着她走到床边坐下，荆云墨爬上床去揪着爷爷的胡子，“爷爷爷爷你不喜欢我了吗，你为什么要把我送走啊。是我太调皮了吗，那我以后不要西街的风筝东街的糖葫芦北街的烧鸡了，我不把屋子里弄的乱乱的了，我不摘花园里的花打你园子里的鸟了，我也不和弟弟抢玩具了，我也不玩你的胡子了，我也不玩泥巴了，爷爷你还喜欢我好不好，我最喜欢爷爷了。”然后赶紧放下手里已经编成了小辫的胡子。

　　荆渊把荆云墨抱到膝盖，抚着荆云墨已经留了很长的头发，看着她透亮的眼睛，里面倒着自己已经有了很多皱纹枯的像风干的树皮的脸。她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嘴也圆圆的，很柔和的一张脸，却透着儿子的神采，该是不像的，儿子是锋利的，不这么柔和，还是自己记错了儿子小时候的样子。“小墨，爷爷当然也喜欢你啊，爷爷怎么会嫌你调皮呢，想吃东街的糖葫芦吗，爷爷现在就让人给你买。花种来就是让看的，你摘了也很好看啊。可是爷爷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你看你叔叔更喜欢弟弟，爷爷不在，你不是就要被欺负了吗。爷爷把你送到一个大哥哥那里，那个大哥哥会像爷爷一样喜欢你的。”

　　荆云墨抱着爷爷的大手，荆云墨的手又小又细嫩，爷爷的手却又大又粗糙，荆云墨按着爷爷虎口上的茧子，“可是爷爷你还喜欢我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那个地方啊，我们以前不是经常一起出去玩吗，你不带我一定是不喜欢我了。”

　　荆渊的嘴一抖一抖的，眼皮也一抖一抖的，在荆云墨胳膊里的手却很稳。脸上的表情好像快要哭出来了，声音却还带着笑意“因为那个地方太远了，又只让一个人过去，爷爷不能带着小墨啊，那个大哥哥很好的，会像爷爷一样和你一起玩的。”
　　荆云墨抬起头来看着爷爷，爷爷笑着，嘴角稍稍弯起来，眼角的皱纹一道一道堆起来，就像平常一样。荆云墨瞪大眼睛看着，“那爷爷你要想我，就像我想你一样想我，最想最想我。”
　　荆渊勾着荆云墨的小指头，“好，爷爷一定最想最想你，我们印个章啊”然后把大拇指扣过去。

　　门外有人敲门，当当当敲了三声，有声音传来“老爷，小小姐，该用饭了。”
　　荆渊站起来，把衣服理平，然后把荆云墨的头发重新梳好，拉着她走出去。外面阳光很盛，荆云墨把手平举在额头前面挡着阳光。
　　路上来去的有很多仆人，走路很快，一点声都不出。
　　荆渊拉着荆云墨一步一步走到饭厅，饭厅里已经有三个人坐着，在左边最靠近主座的位子上，有个约摸四十岁的汉子。眼睛微微眯着，嘴角往下弯，没有一点笑模样，模样却和荆云墨有些像的。右边第二是个小男孩子，圆眼睛咕噜咕噜转着，活泼泼的。看到荆云墨进来，嘴角有点往上弯，又用力地耷拉下去。左边第二的夫人站起来喊了一声父亲，她穿着有些大的月白色的衣裳，站起来款款的，动作柔软又流畅，看起来就像名字一样，如水的温柔。
　　荆渊坐在主座上，把荆云墨安在右边第一的位子上。“荆恒，你哭丧个脸做什么？”
　　那中年汉子，也就是荆恒脸色更不好“父亲我等你是应该的，可什么人都得我等么”
　　荆渊看了荆云墨一眼，荆云墨一句话也没有说。荆渊把手搭在荆云墨手上“荆恒，你想说什么，等吃完饭再说”

　　整餐饭都很安静。饭毕，荆渊叫人进来，“云墨云深，你们先回去吧。”

　　荆渊坐在正座上，眼睛望着右边的位子，好像那里仍有人的样子，他的声音和表情一样疲惫，好像要被背上的一切压垮了“阿恒，那是你哥哥的女儿，你的侄女，你就实在这么不喜欢她吗？”
　　荆恒脸色更沉“父亲你别提那个人，他不是我哥哥，他都做了那样的事，你们为什么都只记得他，一直在你身边的明明都是我。凭什么你表现的好像只有他是你儿子？”
　　荆渊的手有些抖，嘴唇动了动又闭上。他闭了闭眼睛，再开口就很平静了“我也实在是没什么办法，明天顾晏会来，我把云墨交给他，你也不必再看到她了”
　　荆恒想说什么又没说。水柔淡淡的说“父亲，虽说您可能觉得看顾小墨有些力不从心，可也实在不必把她送到顾晏那里去。顾晏可不是什么好人，我们作为小墨的叔婶，也一定会看顾好她的，您也实在不必这样。”
　　荆恒的手握了握拳又松开“我就说您老人家怎么想到把那个人送走呢，您不就是怕您老人家看不到我苛待她吗，我就这么不值得相信吗，我虽然不喜欢她，可也实在还不至于欺负一个小孩子。”
　　荆恒大步走出去，用力推开门又甩上。
　　水柔站起来把衣服抚服，款款施了一礼“父亲，我先去劝劝阿恒，您莫急。”然后慢慢走了出去。
　　荆渊还是看着旁边的位子，恍若看见故人。

　　荆云墨和荆云深一起走着，荆云深趁机揪了荆云墨辫子一把，然后迅速跑开。他跑了一二十米，才发现荆云墨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追上来。他转过身来，对荆云墨喊“讨厌鬼，你怎么不来追啊，是不是追不上我害怕了。”
　　荆云墨趁机追上去，也揪了一把荆云深的头发“你才是讨厌鬼，这是我最后一次追你了，我明天就要走了，爷爷说有个很好的大哥哥会来接我。”
　　荆云深扁了扁嘴，“讨厌鬼，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不会打回来吗，才不会呢，你走了最好，以后就没人和我抢东西了，你肯定在骗我。你这么讨厌，哪会有人接你啊”
　　荆云墨没回答，带着有些乱的头发，走回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