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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天命风流(三) ...

  •   他们离开酒馆的时候已是深夜。深夜正是梨谷镇最热闹的时候,街上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笑闹的各式人群仿佛不知忧愁。峰极左右打量着四周,表情很是兴奋。牵着马走在前面的风阕觉得这看什么都新鲜的年轻人很有趣,突然使了个坏心眼,道:“这九镇除了美酒,最负盛名的当属翩跹阁的美人。不如我兄弟二人寻一雅间,叫上几名貌美花魁作陪,漫漫长夜岂不美哉。”
      峰极闻言面色一变,磕磕巴巴道:“美、美人?还是算、算了吧。”
      风阕听闻故意露出惊讶神色道:“峰极兄弟可是害羞?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只消一次,那滋味包你想忘也忘不了。”
      峰极只觉得毛骨悚然,脸涨得通红。风阕貌似无意地回头扫了一眼,心知玩笑可能有些过火,又装作惋惜道:“只可惜那翩跹阁在最北面的下关镇,今日白天一番跋涉舟车劳顿,想来峰极兄弟也想早些休息。”
      峰极死死攀住风阕递过来的这根稻草,干笑几声道:“没错没错,还是早些休息重要,啊哈哈哈……”
      这乌烟瘴气的九镇地处偏远,平时没有特定的事情鲜有外人路过,除了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店和可供夜间歇息的风月场所之外,并没有寻常意义上的“客栈”这种配置。风阕领着峰极一番走街串巷终是寻得一个小院子,好一通杀价后才以一个令峰极瞠目结舌的价格租下了五日。房东走后,峰极环视了一圈略显破败的院落,感叹道:“风大哥在这九镇果然轻车熟路,如鱼得水。”
      这人好像没注意到自己的言外之意像是在说风阕与这镇中的魑魅魍魉是一路货色。风阕这会还在为花出去的银钱肉痛,听得有些哭笑不得,道:“我方才打听过了,群魔会一开便是五日,明日恰巧就是第一天。这镇上开销颇高,恐怕只能逗留到群魔会结束。你若是尚且觉得意犹未尽,改日我们再相约一同前来也未尝不可。”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各自选了间屋歇下,直到天明。第二天还没到中午,对比武大会明显十分感兴趣的峰极便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几时出发,会场在何处。风阕苦口婆心地劝阻他这比武打擂的第一日通常都是些小鱼小虾,没什么好看的。峰极悻悻退下,也不知道把风阕这话听进去了几成。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风阕不慎吐露那群魔会正是从日落时分开始。峰极一下子从凳子上跳起来,扯过风阕就跑,全然不顾手抖掉一块肉的风阕的哀嚎。会场设在九镇中心议事堂前广场,他二人赶到的时候,第一声锣已经敲过一段时间,早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峰极在人群最后一跳一跳地想要看清台上的状况,风阕看了好笑,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要不要我把你举起来啊”,结果挨了峰极一个白眼。他剜了风阕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因为风阕兄实在是太沉得住气了。”
      风阕不以为意道:“嗨呀,早就和你说了,这第一天上台的都是些小鱼小虾……咦。”
      他这话头戛然而止的实在是有些突然,峰极有些奇怪,回过脑袋看着风阕问道:“怎么,你认识?”
      只见台上是一名长身鹤立的男子,看样貌也就刚过而立之年,可那一头本该乌黑的发丝却硬是有半边耀眼的银白。那人穿了一件半黑半白的长袍,右手中一把骨扇,此刻正一下一下地敲在左手手心。他五官俊朗,可眉目之间却是一团化不开的阴郁。
      风阕奇道:“怎么是他。”
      风阕还真就认识。不只是风阕,在场的大多数人应该都认识台上那人。此人名为不赋,江湖人称白骨君,素以行事狠辣乖戾、为人孤高不群闻名。这九镇盛会既名为“群魔”,摆明了就不是什么出发点光辉伟岸的活动,参加者要么以争胜为名,要么以屠魔为义,总有些或追名逐利、或冠冕堂皇的道理借口。这白骨君自然算不上什么正道人士,可是也绝对不是邪门中人,风阕实在是想不到除了为最后那件搭秤一般的战利品之外,此人还有别的什么站上擂台的理由。
      他倒是忘了自己也是追着这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奖品来的。
      白骨君这会儿刚把一个使双戟的家伙一脚踹下台去,等着下一位挑战者上台。峰极用胳膊肘捅了捅风阕的肋条骨,小声问道:“既然认识,那人武功怎么样?”
      风阕也压低了声音回道:“深不可测。”
      峰极又问:“那与你比起来呢?”
      风阕笑弯了一双碧绿的秋水桃花眸:“半斤八两。”
      峰极秀气的眉头一拧,显然是没拿这话当真,又把视线收回到擂台上。白骨君的扇子在手心敲满二十下的时候,台下传来一个女子清亮的声音,喊了一嗓子“我来”。只见一道月白色的身影飞身上台,看面容竟是个年不足桃李的小姑娘。风阕认出正是前一日在酒馆中遇到的那个有些刁蛮的姑娘,不禁愕然。
      白骨君面上的表情波澜不惊,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言不发。那名为月辞的姑娘甜甜一笑,背着手,身子微微前倾,动作神态中带着少女的灵动娇憨道:“我对那奖品可没什么兴趣,对这个比武大会兴趣也不大。可谁让你给我们摘叶阁观星部添麻烦。给观星部添麻烦就是给我添麻烦,给我添麻烦我就不想让你自在。”
      这少女的论调颇有几分胡搅蛮缠的架势。那面沉如水的白骨君却不为所动,只是微微点头道:“原来是摘叶阁的人。闲话少叙,上了擂台便生死有命,刀剑无眼,姑娘小心。”
      这几句打擂前常用开场白让这个阴沉的男人说得竟有几分像是威胁。月辞向后一缩,连连摆手道:“哎哎哎先说好,我可打不过你。但我打不过你不代表我愿意放过你。”少女说着转向台下,轻一跺脚,“臭参岳,还不过来帮我。”
      许是这九镇自打有群魔会以来就没出过如此不按套路行事的人,这会台下已有些骚动。赶在群情激奋之前,名为参岳的锦衣公子也纵身上台,举止优雅地拱了拱手,道:“在下磐碣氏参岳,见过白骨君前辈。在下与前辈素无恩怨,只因美人相邀,不得已出手,还望见谅。”
      白骨君冷哼一声道:“一个两个废话太多。出招。”
      参岳一句“失礼”后,整个人便飞了出去,身法灵巧如燕。风阕注意到台上那公子报出家世名号的时候,身边的峰极发出一声惊呼,掩住了嘴巴。他撇头看了看目不转睛盯着台上缠斗二人的峰极,小声问道:“怎么了?”
      “就是他。”峰极斩钉截铁地说,“我爹就是逼我嫁给这个磐碣氏参岳,说着联姻什么的,我又从来没有见过他,怎么能说嫁人就嫁人。我不嫁,就是不嫁!”
      大概是情绪有些混乱,此刻男子打扮的峰极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语已经吐露了自己的真实性别,只是双颊微红目中微嗔,英气之中是说不出的娇俏动人。风阕好容易才把已经滚到嘴边的“你是男子如何嫁人”和“现在已经算是见过了”的揶揄又原样咽回了肚子,默默地在心里乐成了一团。
      那名为参岳的锦衣公子使得一柄软剑,剑法走的是轻灵飘逸的路数,配合步法诡谲的奇妙身法,整个人在台上潇洒自如。守擂的白骨持一柄骨扇,攻守收放自如,脚下不见移动却能挡住锦衣公子数次角度刁钻的进攻。高手过招又不搏命时多半赏心悦目,再加上这二人本就生得俊俏,你来我往间更是引得台下叫好声连连不断。
      风阕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二人,轻声道:“最多三招,就要见分晓了。”
      峰极想回一句“风大哥又说笑”,可只说出前三个字来,就见那台上二人的身形像是滞住一般,双双停下。只见软剑的剑尖直指白骨君眉心相距寸余,一把骨扇却是死死绞住剑身,那人左手五指揸开,正贴上参岳公子心口。一瞬间台上台下鸦雀无声,白骨君收式,抱拳道:“承让了。能破我魔神骨扇扇面的人,你还是第一个。柔中带刚的秀灵剑法当真出神入化。”
      参岳也收剑抱拳,喟叹道:“技不如人,前辈谬赞。”
      那锦衣公子虽略输一招,面上却不显任何沮丧或是不悦,依然是不卑不亢的坦荡姿态,这份气量以其方及弱冠的年龄来说实在是少有。一旁最初挑事的那位月辞姑娘露出不甘心的表情,右手却偷偷伸向了腰间锦囊。这时台下突然传来一声“不可”,随即又一人翻身上台,粗布麻衣,手持银枪一杆。他双目紧闭,头微微偏着,耳朵朝着白骨君的方向,竟是一目盲之人。
      月辞见眼前此人,面上一喜,跺脚轻道了一声“小师叔”。白骨君冷笑道:“‘惊蛰枪’?怎么,你摘叶阁的人心知斗我不过,打算一起上了吗?”
      与月辞年岁相仿却被称作师叔的目盲男子并不理会白骨君不赋的挑衅,头转向月辞的方向,只沉声道了一句“下去”,又转回来正面对着不赋,道:“有命在身。”说着便端起那一杆名为“惊蛰”的银枪。白骨君也抖开骨扇,专心迎敌不再废话。
      正在此时变故突生。广场之上突然笼罩着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威压,几名稍弱的看客已被这气势震得昏了过去。峰极小脸煞白,死死咬住嘴唇,一个膝盖已经跪在地上。风阕捂住胸口,努力调整呼吸,警觉地观察周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擂台一边议事堂突然炸开,只见一物拖着金色流光长尾自堂中升空遁去。广场上那突如其来的沉重压力随着那道金光飞散而去,也消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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