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梦之柳氏》忍冬与咖啡

97、第95章 香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怎么也无法入眠，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天都是大家在一起商量事情，酒店套间总是很热闹的，这下子任务达成各奔前程，只剩下我们三个人，房子一下子好像变得安静空旷。于是，一些突然没有在考虑的事情，一些过去难以抹掉的回忆，忽然就开始在脑海里翻滚。我辗转反侧，明明傅家明的任务已经完成，只要明天顺利到了香港，那么身上背负的东西就卸下来一些，应该是没有什么负担才对，但是临了要离开沙面的这个晚上，我却再一次失眠了。

　　在重庆的日子，如果失眠的话，我总是摇醒傅家明，让他起来陪我说几句，聊聊别的事情，等待精神足够累了，再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好的话还可能会在快天亮的时候睡上一会儿。可是这几天他也够累的了，也根本没怎么好好睡一觉，因为有小天在，为了让他好好休息不吵着他，就让他一个人去别的房间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这下子我也只能自顾自的胡思乱想着。怕再这样折腾下去把小天吵醒，我干脆还是起身，把小天身上的被子给他盖盖好，走到阳台外面，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空。

　　雨停了，外面树叶上的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到地面，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更加恼人。
　　我捏了捏因为缺乏睡眠而有些刺痛的眼睛。不，并不是没有什么负担，随着离开重庆，与香港越来越近，我心里的压力就开始缓缓增长。
　　来到这个时代两年了，从最开始穿越的慢慢适应，到后来到上海的努力融入，再到柳家一夜败落后的奋力挣扎，直至战乱后的随波逐流。
　　一直以来，三哥柳远、云儿没能活下来的事情，我一直告诉自己这是战争的罪。在沦陷的上海，平民没有办法。如果不是战争，我不会一个发烧就差点死掉，如果不是战争，三哥也不会不得已为了我去诊所偷药然后被杀，如果不是战争，云儿也不会在产后精神太差以至于看到三哥的尸体后避开所有人自杀。
　　可是，可是，如果我没有发烧，三哥就不会去偷药会活到现在，云儿也会有精神支柱度过产后的那段时间，小天还会有一对爱他的父母，大姨还拥有自己深爱的么子。或许这样想我有点钻牛角尖了，可是我怎么都不能否认这件事情。我深深的叹一口气，想把胸口中沉重的部分也带走。
　　想想刘巧韵之前以为柳远失踪后的精神恍惚，我真是感到十分的挫折，这一次我又当如何面对他们？把小天交给他们之后就要随傅家明返回重庆了，这件事情又要如何和这一世的娘亲刘巧韵解释清楚呢？虽然我知道整个战争的胜负最终走向，但是战局瞬息万变，尤其是抗战初期的艰难，注定了我们要再次见面的艰难，不，或者说，这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整个家族的事情都交付在二哥柳杨的身上，这样真的好吗？即使能够顺利说服他们离开香港移民海外，但如果要把家族的人都安全带走，要把一些财物和资产带过去，也绝不会简单。
　　虽然我只是占了这个身体，但是我同样拥有了这个身体的记忆和对家人的感情，让我就这样放手只顾自己，这样真的可以吗？

　　船在码头靠岸的时候，我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到了香港，因为似乎只是刚刚上了船，不过因为昨夜没有休息好，一直没什么精神，在摇晃的船上反而有些困意，才不过打了个盹的样子，就被傅家明摇醒说香港到了。
　　我看了看前面的景观，又回头看看江对面，和彼时的广州截然不同，这个时代的香港已经非常现代化了，想起了孙文先生在香港大学的演讲中提到香港“秩序井然，建筑闳美，无有干扰”，码头上眼睛可见的地方矗立着一排排的巨型广告牌，如同现代社会的户外广告牌一般，这是一个节奏明快已经逐渐发展起来的商业社会。突然又想到不久之后香港沦陷，心中顿时有些落寞，在历史的洪流中，个人的力量是多么渺小，我，好像什么都改变不了。
　　因为原本预计在广州还要多费些时日，所以并没有通知二哥柳杨来码头接人，于是叫了出租车，根据之前刘巧韵来信的地址上寻找过去。
　　只是情况和想象的有些不一样，这片山上住宅区非常破旧，但是随处听得到上海话交谈的人，似乎是上海人南下香港的一个聚集点。
　　好不容于找到了地址上的两层楼的小公寓，一开门刘巧韵一见到我们吓了一跳，然后就开始抹泪，抱着我心肝啊小敏啊的叫唤开了，刘巧诗听闻声音走出来，见到这个状况倒是很镇定的站在一边，招呼小翠把睡着的小天抱过去，她只不过看了一眼，就转过头招呼傅家明，又拉了还在哭得刘巧韵，“快进门吧，站在门口成什么样子”，刘巧韵被她这么一呵斥立马止住了泪，拉着我们往里走。

　　刘巧韵注意到我看到这房子的神色，便悄悄示意我先别多问，然后又开始聊起重庆的状况，还有我们这一路的事情。
　　来香港之前，柳杨信中就叮嘱过来后尽量少提起柳远。据说柳远的死讯刘巧诗是中午吃饭时电来了听闻的，听说她只对柳杨说了句知道了，然后继续吃饭喝水，接下来的日子每天也是照常的出门，后来甚至找到了如今这个公寓付了房租搬了出来。我原本并没有在意这件事，毕竟她可是倒下了一次后，又坚强的稳固心智然后重新振作起来的坚强女人，可是如今她见到小天也没有多大的反应，我不得不开始担心她是否悲伤过度变得反常起来，甚至我开始怀疑她是否丧失了生存的意志，才对身边的变化变得漠然起来。当初的云儿就是如此次，在看到三哥的尸体后撕心裂肺的痛哭了一个下午，晚上居然就开始为我们做晚饭，还好好的给小天喂了奶，可是第二天早上她却自杀了，只留下只字片语，和连夜给孩子做新的衣服。也就是那一次，我才知道，有这么一种女人，她们表面上强硬又乐观，内心却其实十分柔软又惆怅，在要守护什么时候她们可以比任何人都强大，但是在遭受巨大的变故之后，她们也可能比任何人都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