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chapter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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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的春天，洋平在毕业典礼的早上接到一个电话，乡下的姨妈告诉他外公去世了。于是那天他没能去成毕业典礼，和妈妈还有姐姐急急忙忙赶回了老家。办葬礼的时候，姨妈告诉洋平的母亲，自己很快要随女儿移民美国，因此外公留下的农场和一间木造房屋会全部留给妹妹。
于是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妈妈和姐姐就赶回横滨收拾好行李，由姐姐抱着父亲的神龛，在洋平的目送下乘上搬家公司的车回了老家。
临上车之前，妈妈给了洋平一张存折，里面有一笔钱，是父亲身故后留下的保险金的三分之一。
“洋平，要照顾好自己哦。打工什么的，想做就去做，不想做就这样活着也可以。”
就这样活着？洋平好一阵都没明白妈妈说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妈妈还是一如既往对金钱没有概念。存折里的钱最多只能付得起他两年的房租，生活费还得靠自己赚。他没什么余裕去考虑以后想做什么，心里只顾着盘算接下来除了送报纸，还可以找什么样的兼职。
柏青哥店的时薪高，可是不收未成年人，饮食店的话只能做到晚上九点……如果能找到便利店的兼职就好了。啊对了，不知道湘北允许学生打工吗？
一连串的问题涌入他的脑中，像毛线团似的找不到头绪。他需要帮助，然而十五岁的洋平生活得很朴素，交往的朋友也都是同龄人，没有什么可以求助的对象。此刻他唯一能想到的人是莉绪，莉绪虽然没有打过工，但说不定会帮他想出什么好办法呢。想到这里，洋平便动身去找莉绪。他租住三层公寓距离莉绪的家大约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
在莉绪家附近，洋平遇到了莉绪的父亲信一郎。信一郎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西服，正站在隔壁一幢房子前发呆。那栋房子的门前挂着“待售”的牌子。信一郎先向洋平打了招呼。
“好久不见啊，小洋，你长高了不少呢。去找莉绪吗？她在家哦！”
洋平点点头，注意到信一郎穿了一双菲拉格慕的皮鞋。看来最近手气蛮好。他为莉绪松了一口气。察觉到洋平的视线，信一郎颇有些得意地伸出一只脚，脚跟点地，脚尖左右摇了摇。
“怎么样？漂亮吧！叔叔以前有很多双这样的鞋呢。”他指给洋平看鞋子的走线、花纹、皮质，洋平连声附和。
“以前真的有很多双呢……”信一郎俯下身，用手帕擦了擦鞋尖上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有些落寞。“在纽约的时候，我和你爸爸最常买的就是这个牌子的鞋。那个时候我们只买订做的。莉绪和你升幼儿园的时候，我们两个还特意为你们订做了新鞋子呢……你的是黑色的布洛克小皮鞋，莉绪的是酒红色的玛丽珍。”
洋平对那两双鞋有一点印象。那时莉绪的鞋子太多了，只在幼儿园的圣诞节钢琴演奏中穿过。自己那双倒是穿得勤，但小孩子长得很快，只穿了不到一年就丢进储藏室，后来和他穿过的昂贵的儿童洋装、玩具、绘本一起，以很低的二手价格处理掉了。那么大一堆东西最后也只装满一只二十六寸的行李箱，换来两个月的房租。
“那时莉绪穿着香奈儿的纱裙和玛丽珍鞋，你穿着条纹格的西装带着绿色的领结，多好看啊……她啪嗒啪嗒地弹钢琴，也不知道自己都弹了什么，你就跟着啊呀啊呀地唱。”信一郎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目光投向面前挂着“待售”牌子的独栋住宅，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有时候我会想，还好你爸爸走得早。这是他倾尽全力买到手的梦中之屋……看到你们变成现在这样不知道该有多伤心。”洋平也望过去，信一郎指的这幢待售房屋是洋平以前的家。他的情绪没什么起伏——爸爸因交通事故去世之前就已经失业，房贷早就还不起。爸爸去世后，姐姐主张卖掉房子，这才减轻了家里的负债。洋平对这幢房子并没有太多特殊的情感，到现在，也只是好奇之前的买主为什么这么快又要把它卖掉。
信一郎的回忆在莉绪与洋平的幼儿时代转来转去，最终止于莉绪的钢琴。
“小洋，你有钱吗？”或许是从回忆中汲取了勇气与信心，信一郎热切地看着洋平。“叔叔今天就要去把莉绪的钢琴赢回来——不、不对，是买一台更好的回来！但是莉绪把我的交通卡折断了，你可不可以借一些钱给我？”
洋平记得那台白色的斯坦威三角钢琴早就在三年前被信一郎卖掉了。不过洋平还是把钱包里的大额纸钞都给了信一郎，并默默在心里祝他今天能得幸运女神眷顾——洋平心里很清楚，交通费只是托词，幸运女神的眷顾早已被他换成无用的奢侈品披挂在身上。信一郎管这叫“诚心的献祭”。
和信一郎分别后，洋平去了莉绪的家里。
“你还好吧？吃饭了吗？”莉绪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来，为他准备了土豆炖肉。肉用的是牛肉，洋平很感激。他还发现餐桌上有一个橘色的盒子，是女高中生们喜欢的爱马仕。但莉绪的态度却十分冷淡。她把盒子放在空置的椅子上，招呼洋平吃饭。
“不知道可不可以退。”莉绪闷闷地说。“卖进二手店太浪费了，还是新的呢。”
洋平没有告诉她自己给信一郎钱的事。同样的，莉绪也没有问他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被留在横滨。
吃完饭，两个人盘腿坐在客厅，莉绪摊开一本打工信息的杂志，两人一起研究起来。最后决定到学校附近的一家便利店碰碰运气——幸运女神冲他们露出了笑容，两人同时被录用。
本来莉绪也想早上起来送报纸，但因为低血糖，早起困难便放弃了。洋平也不希望莉绪放太多时间在打工上，莉绪对未来有清晰的规划，打工会占用很多学习和睡眠的时间。可是经济上的困窘也是需要面对的问题。洋平偷偷缩减自己的餐费，装进信封里，模仿信一郎的字迹写上“生活费”投进莉绪家的邮筒里。他知道莉绪很少和信一郎说话，他不会暴露。
这样偷偷摸摸的支援持续了两个多月，直到莉绪成为流川枫的私人补习老师为止。
停止的原因不是莉绪有了另外的收入。虽然洋平故意损莉绪是黑心鬼，但时薪500円在补习届是很低的价格。洋平在听晴子讲她想请莉绪做流川枫的老师时是支持的，他以为不过是午休时讲讲几道题，看看作业而已，这个价格是合适的。没想到莉绪连周末和三连休都要认真负责，洋平想反对都来不及。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支持莉绪。莉绪和流川枫签订合同那天，洋平赶在兼职前买了一个蛋糕送去莉绪家，权当庆祝她找到新工作。快到莉绪家的时候，他远远望见有个人站在莉绪家门前的邮筒，正从里面掏着什么。洋平顿时警惕起来，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
是信一郎。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夹克衫和同色的裤子，脚下踩着一双人字拖。这身打扮在初夏的季节很是怪异。
看来幸运女神这次没有眷顾他。
洋平松了一口气，正准备上前打招呼，却看到信一郎从邮筒里翻找出一个信封。他熟稔地撕开信封，从里面倒出三张纸币，脸上露出笑意。接着他把纸币塞进夹克衫的口袋，信封原样丢回邮筒里。转身离开时，他看到了洋平。
“哟，小洋！”
洋平睁大眼睛盯着他的口袋，信一郎低头看了一眼，笑了：“我就想应该是你，谢谢你啊小洋，替我照顾莉绪。”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仿佛口里含了一块冰冷的石头，洋平艰难地开口。信一郎眨眨眼，哈哈笑起来：“我一早就发现啦！你和莉绪打工完回家的时候，你会送她回来嘛，大概每隔一周就会在离开的时候留下一个信封。叔叔在上面看得很清楚呢！”信一郎说着指了指身后房子的二层窗户。“一开始我以为是你写的情书呢，没想到是比情话更有诚意的东西，你真的是个好孩子。”
洋平的拳头攥紧又松开。信一郎后来说了什么他一句都没听，转头向来时的方向走去。等回过神来，已经走到打工的店门口，莉绪已经换好衣服在做交班的工作。看到他，莉绪急忙跑出来。
“你去哪了？还有一分钟就迟到咯！”
洋平看着莉绪——她穿着便利店白色的制服，肩膀和裤腿两侧是红色的粗条纹，长长的头发盘在脑后，下眼睑泛着淡淡的青色。
不该是这样的。
洋平攥紧拳头，指甲扎进手掌，传来一阵钝痛。莉绪见他一动不动，担心地走近，正准备碰碰他的胳膊，洋平突然平平地伸出拎着蛋糕的手，差点戳到莉绪的胸口。
“干、干嘛？”
“我去买了蛋糕。”洋平干巴巴地说。“奶油草莓的，等下下班一起吃。”
“哦、好啊……”
莉绪还想问怎么突然想吃甜食了，但看到洋平白到发青的脸色，她什么也没说，从洋平手里拿过蛋糕袋子，放进了休息室。
两人的夜班一直到夜里十二点。下班后，莉绪买了两瓶乌龙茶，和洋平坐在店外的长椅上吃蛋糕。由于洋平在回程的路上走得太急，蛋糕歪到盒子的一边，装饰的草莓也掉了几粒下来。
莉绪有点遗憾，但也很开心。深夜摄取脂肪和糖分会令人放松，她欢快地分起了蛋糕。吃蛋糕时，莉绪讲起给流川枫补习的事，洋平静静地听着。
“这样每月可以多存下一万円，这还不包括休息日哦，这样参考书的钱就有了。”莉绪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计划一项一项地告诉洋平，她一向是个有计划又有执行力的人。
最重要的是，她有梦想。
看着路灯下因为找到新兼职而开心不已的莉绪，洋平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他侧过身面向莉绪，双手握住莉绪的胳膊。莉绪有点惊讶，问他怎么了，洋平深吸一口气。
“莉绪的梦想是当医生是吧？”
莉绪点点头。
“日本最好的医学院是东京大学的医学院，是吧？”
“嗯，可以这么说。”
“那么，你要去读这个学校，要成为一个伟大的医生。”
洋平握紧莉绪的胳膊，似乎想要把力量传给她：“莉绪，你一定要实现梦想，一定要实现，不论遇到怎样的困难，都不可以认输。”
“如果有做不到的事，有觉得难过的时候，就来找我。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永远为你应援。”
洋平说着说着，忽然脸上传来温暖的触感。莉绪摸了摸他的脸，不知何时，洋平落下了眼泪。
“我会努力的，小洋。”自从洋平的父亲去世，莉绪就再也没有这样叫过他。“我们这么努力，一定可以实现梦想的。”
洋平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没有自己的梦想。关于以后要成为怎样的大人，我没有概念。我的心里只有你，你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你的人生即是我的希望。
那天之后，洋平没有再节约餐费。他吃得很多，变得更加强壮。他辞去了早上送报的兼职，改去建筑工地打工。建筑工地的时薪比起送报翻了一倍多。他将这份工的薪水存起来，想着如果以后莉绪去读大学，可以补贴她的学费。
夏天到来，除了莉绪，樱木也找到了自己的小目标。洋平为他们感到高兴的同时，也觉得自己的生活随之发生了好的变化。
无论是每天观摩樱木练习，还是和莉绪一起忙碌地兼职，尽管自己不是活动的主体，洋平都从中获得了极大的快乐。即便因为三井事件导致受伤还被停课两周，洋平都不觉得难过。
就这样活着也可以——妈妈离开前这样对他说过，当时洋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来应该是依照自己的意愿生活的意思吧。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决定要为我的朋友而活。
洋平很轻易便下了这样的决定。
就这样活着吧，水户洋平——艰辛、但是幸福地——
***
1994年的冬天，一场流感席卷整个日本列岛。因病缺席的同学越来越多，洋平也不幸被病毒击倒。
这天恰好是冬季预选赛的前夜，洋平本答应樱木午休的时候给他办个迷你派对，早上醒来却发现全身疼痛，连话都说不出。挣扎着爬到电话机旁请了假，便昏睡过去。再度醒来已经是下午，洗了澡又吃了些前一天的剩饭，洋平总算恢复一些体力。但身体还是很痛，他去药局买了药。本来他应该去接莉绪下班的，但担心自己到时身体状况恢复不好，便给学校打了电话，拜托樱木去接莉绪。吃过药后，洋平又睡了两小时，醒来后给打工的店打了电话。莉绪关心他的身体，问他有没有吃饭，洋平谎称自己吃了饭团。他感觉睡了一觉后好了很多，等到九点多便出门去接莉绪。
平时他都是从学校直接去店里，而回来的时候会把莉绪先送回家，再回自己家，路程大约半小时。今天不用绕远路，但需要穿过一个小型的商业街。洋平很少来这里，一是这里的店大多是居酒屋，未成年不能去，二是附近的不良少年喜欢在这里聚集，洋平从小在这个社区长大，与他们交手过很多次，关系不怎么好。
九点钟正是商业街最热闹的时候。街道两边的店铺灯火通明，时不时见到有穿西装的男人歪歪斜斜从里面出来，或倚在墙边、或干脆躺倒在地。洋平慢悠悠地穿行在其中，因为感冒发热的缘故，鼻尖冒出了汗。走到商业街的中心点时，洋平看到了一队衣着夸张的少年正向他这个方向走来。
是社区有名的不良少年集团。他们模仿时下当红的摇滚明星，头发染成各种颜色，唇钉和鼻环打得满满当当。此刻也排成一横列，阻碍着路人的脚步。其中几人时不时呵斥被他们撞到的路人，眼看就要走到洋平面前。
说实话，比起铁男那样的真硬汉，这种不良少年就像秋天落在地上的枯叶，踩踩便碎。平日的洋平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但今天他状态不好，也没有起冲突的必要，便闪身躲进邻近的一条小巷中。等了两分钟，目送那队鸡群似的少年走过，洋平才从小巷中探出身。
“……快给我放手，臭女人！”
一声暴喝从身后传来。洋平回头一看，两个男人正一前一后纠缠着一个女孩，从一家店的后门走出来。女孩穿着雪白的大衣，在黑暗的小巷中格外显眼。
那两个男人正在争夺女孩怀里抱着的一个手提袋。
“不想吃苦头的话就乖乖放手！”其中一个男人威胁道。女孩被推倒在地，大衣下摆敞开，露出里面的蕾丝裙。她紧紧抱着怀里的手提包，恶狠狠地瞪着眼前两个匪徒。男人被她的态度激怒，扬手便要打下去，却被洋平一把抓住。
“你们两个人欺负一个女孩子不太好吧。”
洋平捏住对方的手腕，用力向下一折，男人立刻发出痛呼。他的同伙冲上来要帮忙，洋平冷冰冰地瞪过去，一把将男人推了过去，两人叠在一起摔倒在地。
洋平认出这两人是不良少年的成员，对方也在对视的时候认出了他。
“水户！你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被折了手腕的男人迅速爬起，摆出格斗的架势。洋平快他一步，对他当胸就是一脚。对方很快失去平衡再次倒地。如果是平时，洋平会好好地教训两个人直到对方跪地道歉，但今天他没有恋战，一把拉起呆坐在地的女孩，跑出了小巷。
方才扫街似的不良少年队列此刻调转方向，洋平拉着女孩逃跑的身影很快被他们捕获，一群人大呼小叫地穿行在主干道上。方才被洋平放倒的两个人也从巷子里钻了出来，他们借了停在路边的自行车，从前方包抄过来。
洋平加快脚步，身后的女孩却跌倒在地。他这才发现女孩穿的是高跟鞋，其中左脚的鞋跟已经在方才逃跑途中断掉了。
“好痛……”女孩痛呼，洋平看她的穿着实在太显眼，逃跑也跑不远，干脆把她扛起来，一溜烟跑进另一条小巷。沿途他把女孩坏掉的鞋子丢掉，然后又丢掉那件显眼的白色大衣。本来他还想丢掉那个看起来很重的手提包，女孩却坚决不放手，他只好作罢。这条小巷的尽头是一个儿童公园，里面有三根堆成三角形的水泥管。洋平便和女孩藏身其中。
不良少年们冲进巷子，发现地上的高跟鞋和大衣，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以为洋平通过后门逃进了附近的店，就一拥而入。店家很快报警，没几分钟，乌央乌央叫着的警车来了。
洋平松了一口气，从水泥管中爬出来。转头准备去拉身后的女孩，却发现对方已经利索地钻了出来。刚才光顾着逃跑，没有仔细观察女孩，洋平此刻定睛一看，顿时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分。
因为丢了一只鞋子，女孩的身体歪向一边，身上只有一条单薄的蕾丝裙，两条细细的腿在寒风中不住地打颤。
“……对不起。”原本想询问对方的状况，洋平却问不出口。女孩倒是不以为意，她的怀里依旧牢牢抱着那个手提包。
“我送你去治安亭吧，就在这前面，很快就到了。”洋平说着还咳嗽了两声，他此刻后背都湿透了，寒风一吹，可能又得在家躺两天。对于他的提议，女孩摇头：“我不去。”
她把手提包挂在手臂上，两手紧紧攥住洋平的外套下摆，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洋平：“不许带我去警局，否则我就告你抢劫。”
洋平以为自己听错了，只见女孩向前一步，上半身贴向他，嘴唇因寒冷而发抖——说话的语调倒是很平稳。
“我不能去警局，无论如何都不行——既然帮了我，就干脆帮到底吧，小朋友。”一缕香气混入寒风扑向洋平，女孩继续说道：“带我去你家，只要带我去你家，这些都是你的。”
她松开一只手，拉开怀里手提包的拉链。在那狭窄的缝隙中，是一捆捆层层堆叠的万円纸钞。洋平只瞥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女孩嘻嘻笑着拉上拉链。
“你真是个好人呢，小朋友。”
洋平死死盯着脚下的沙地，不敢抬头。一捆一百万，那个包里有多少？他开始后悔自己的见义勇为。
“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离这里近吗？我的鞋子掉了，走不了太远的。”女孩环顾四周，语气忽然有些兴奋：“我还没来过这种地方呢，真荒僻——啊，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
“我叫麻里惠，请多指教哦，小朋友。”
麻里惠抬起没有穿鞋的左脚，身体向右微倾，头也顺着同样的方向歪了一下，配合着她的自我介绍。洋平注意到，麻里惠脚上那只鞋是酒红色的玛丽珍鞋。
“哦，这只鞋吗？我已经选了最好穿的了，没想到还是坏掉了。不会要你赔的啦，放心放心。”麻里惠很大度地摆手，但另一手依旧死死攥着洋平的衣服。
是菲拉格慕的玛丽珍鞋。洋平认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chapter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