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夜来风雨声 ...
-
清晨的阳光照进来，一切都变得和以前一样，他匆匆的起来，我已经做好了简单的早点，放在餐厅的桌子上，他洗漱完了，换了衣服才进来吃饭。
坐在他永远不变的那把椅子上，拿起一张报纸，淡淡的看我一眼，便看着报纸，吃着早点，不到十五分钟，已经用过早餐，我把外套从椅背上取下，替他穿上。
我送他到门口，他习惯的用唇在我脸颊沾了一下。以前，这个习惯是我向他要的，要他每天出去，都要吻我或亲我，然后一天里，都有我的气息在他唇齿之间，不让他再三心二意。可是现在，时间久了，感情淡了，这个吻也像是敷衍，轻淡的沾过，甚至感觉不到一丝暖意。我嗫嚅了良久，终于在他转身之际，说了一句：“青峣，我想出去工作。”
他的眼神陡然深沉起来，眉毛略扬了一扬，眼神看着我，为什么？
我知道他要问什么，但他不说话，他只用眼神来示意我，我定了定心，不看他的眼睛，轻轻的说：“我想，你也许很快就不再需要我了，而且，我不想让自己一直这样不尴不尬的过下去，也不想一切都靠着你，毕竟，我们什么名份也没有，我想，也许有一份工作，我的生活，一切都能有所改变。”
我一口气说话，生怕在他凌厉的眼光之下，我一旦停顿，就一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的手伸过来，捏着了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抬起，迫我的眼睛看着他。我睁了眼睛，眼内没有什么的表情，直直的无神的看着他，终于，他放下手，只说了句：“等我回来再说。”
转身离去，外面，立刻响起启动汽车的声音，然后是渐行渐远的鸣笛声。
我默默的转身，回房去收拾东西，然后，坐在沙发上发呆，青峣的脾气，是不可能爽快轻易的答应我的，我说之前，就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他的身边，是因为我无欲无求，全心全意的对他，让他没有丝毫负担，丝亳困扰，丝毫后顾之忧，所以，才能一直守了这么久，我没有管过他的钱，他给我的信用卡也并未怎么见消耗，我一直以为，只要长相厮守，就是幸福了，可是，在自己的象牙塔里，我终于有一天走出来，才发现，自己被束得太久，已经几乎快丧失了独自生活的能力，和对人间世态的抵抗力。
但是，我已经不能再任他予取予求，任意摆布了，很多事情，我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我不敢等他回来，如果他回来，只怕，我已经没有办法再逃开。
我将自己的衣物简单的装了一个行李箱，那盒璀灿的首饰，我也没有带走，信用卡，我放在了床头柜上，看了看，这个，收留我许多年青春的地方，终是心灰意冷，弃舍离去。
路上，我给如娇打了电话，告诉她我正要回家去，她吃了一惊，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又急急的问我一句：“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还请你回来把屋子给我打开，否则，我就要提着行李，在家门口流连徘徊，让人看笑话了。”
如娇到的很快。公司离家并不远，在我到家之前，她已经将车泊进车库，站在门口迎我。见我回来，帮我提了行李，付了车钞，接进屋去。
开了院门，过了厅房，转到右侧，是我从小就住的屋子，我忽然知道了，古人为什么说近乡情怯，我看着那光滑锃亮的门把手，却久久不敢去拧开，似乎小时候的偷滑耍懒，痴缠娇笑全在那屋子里上演着，我一打开门，就会灰飞烟灭，云消雾散了。
我怔了半晌，还是如娇不耐，一下子就把门打开了。我赶紧闭上眼睛，听到自己的心在嗵嗵直跳，咽带发紧，口舌干燥。
“如慧，你快进来吧，别傻站那儿，这还是你的房间，你走后，爸爸一直不让动，一切都是老样子。我还要去公司一趟，你在家自己慢慢收拾。”她将行李放在屋里地上，顿了一顿，转过身来，看着我的眼睛，说：“另外，我希望你想想清楚，该怎么和慕青峣解释，毕竟，我们这个时候不是和他决裂的时候。”
“我知道了”我忽然感到浑身的疲倦，是那种紧张过后的无力，我懒懒的说：“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她欲言又止，皱了皱眉，拿了钥匙和皮包，就直接出去了。
如娇很少喊我姐姐，虽然她比我小了五岁，五岁，就是五年，那青春仿若还在眼前的五年，是多么的张扬恣意，神采飞扬啊，所以，她总比我多了些活气，多了些生机。我懒得收拾东西，只是坐在旧时的床上，看着桌头，玻璃相框里，那张和爸爸相依相拥，满脸娇笑的照片，呆呆的发愣。
我打开了手机，给慕青峣拨了一个电话，铃声响过很久，终有人接，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喂，如慧，有事吗？我在忙。”
“没事，青峣，我，搬回家住了，只想告诉你一声。”
“我不是说等我回去再说吗？”他压低了声音，同时压抑了满腔的怒火和被违逆的不满。
“我想，我们还是彼此都静一静。也许，我可以省得给你困扰，你忙吧，不用理我。”
“在家呆着，哪里也不许去，我晚上去接你。”他不容置辩的说完，随手就挂了电话。电话里嘟嘟的忙音，让我不禁苦笑，似乎，每一次电话的结果都是这样，从来，他就是喜欢先挂了别人的电话。而我，永远是等在最后那个听着忙着的人。
电话又响了，是青峣的吗？刚刚挂断，又有什么事吗？我拿起刚刚顺手放在床上的电话，一看，愣了一下，电话铃不停的响着，一声急似一声，我终于按下接听键：“你好。”
“如慧，是我，没有打扰你吧，你在哪里？中午一起吃饭好吗？”
“没有，一鸣，我很累，中午，不想出去了。”
“好，那，你休息吧，改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好”
“那，如慧，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我仰面倒在床上，紧紧的裹着被子，真得感到身心俱乏，困倦得不得了。屋子不知道是有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打扫，被子抖起来，有细小的灰尘，在帘外透过的光线里漂浮着，吸入鼻腔，略略有些呛咳起来，我还是没有动，只是闭了眼睛，似睡非睡的躺着。
“姐姐”如娇晃着酒杯里的琼酿，脖子上，手腕上，耳朵上，是青峣从巴黎订购的梦幻之光，她满脸妩媚的笑着，媚眼如丝，眼波流转。青峣在身后，看着她笑，将手放在她白皙柔嫩的肩上，满眼的宠溺与怜爱，那手，那肩，那明晃晃的钻石的光芒，在灯光的折射下，晃得我头晕脑涨，硌得我眼疼。
“姐姐，谢谢你，帮我和青这么大的忙，如果不是你，青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离不开我了，他终于知道，他是离不开我的，因为我才能帮得上他，我才能扶持得了他，我才是和他配合得天衣无缝的一对。哈哈，哈哈，你就这么听话，你就这么甘心？让我来帮帮你，到那永远见不到天日的地狱里去。”
她半扭着身，娇弱无力的倚着椅背，看着青峣：“亲爱的，青，你爱过她吗？”
青峣邪邪的笑着，看向我，温柔的目光忽然变得很冷很冷，冷得几乎要将我冻成一块冰，丝丝像蛇一样的声音从他嘴里说出来：“我怎么会喜欢她呢？我只是在利用她，在可怜她，在替她安排一个永远不能翻身的结局。宝贝，我只爱你。”
如娇得意的笑着：“你爱我？你如果真的爱我，就去杀了她。”
他果然拿起了一把刀，这把刀不知藏在哪里？只是忽然就攥在了手中，一步，一步的向我走来。
我害怕，我拼命向后躲，我后面有东西挡着，再也退无可退，我惊恐的扭过脸去，却看见爸爸。
“爸爸”我簌簌的发抖，急切的躲进他的怀里，“爸爸，”我呜呜的哭着。
爸爸一脸怜悯的看着我，搂着我，忽然，又猛地推开，将我推在地上“你个不孝女，爸爸被他们害死了，”爸爸的手指着那脸色模糊的如娇和青峣，恨恨的看着我“你却还躲在这个男人的怀里，不思报仇，我要你何用？”
爸爸的脸上忽然淌下血来，从头顶发间渗出，流过眼睛，然后，满脸都是血，我吓得连连倒退，一下子就退到了青峣的身上，猛地回过头来，看见青峣狰狞的，高高的举着匕首，向我刺来，耳边，是如娇如银铃般的笑声。
“姐姐，姐姐，傅如慧，快醒醒，醒醒，怎么了？”我被如娇推醒，那刷的窗帘拉开的声音，才让我想起，我做了一场梦，一场魂飞魄散，深深恐惧的梦。窗外，是幕幕的灰蒙蒙的颜色，隐约有汽车开过的声音。
原来，我睡了一场，却睡得这么沉，这么久，已是黄昏。
如娇皱了眉：“没有想到你会回来，这房间到有一阵不曾收拾了，还是上个月，吴婶过来清扫了一下，要不，你还是和我住我那一间吧？明天叫人打扫一下你再住。”
我摇了摇头，脑里还有些怔忡：“不用了，我住这里就好。”
“那就随你吧，反正，我说了你也不会听，对了，你中午吃饭没有？睡成这样，一直哭，吓了我一跳。”
我摸了摸脸，果然一脸的泪，头更疼的厉害了，听了她的话，摇了摇头。
如娇不放心，过来摸摸我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才接着说：“倒不是睡傻了吧，一直都不说话，要没有吃，咱们出去吃，快点，吃了正好回来收拾一下，我明天还要去公司。”
我会做饭，但是如娇的脾气，是不喜欢下厨的，所以估计冰箱或厨房里，是不会储备什么食物的，再说，我也没有力气和心思做饭，就随她的意，出去吃吧。
换了衣服，坐着如娇的车，我们去了陌上村，这里是家常饭，倒合我的胃口，如娇吃着饭，还在看公司的报告，这点，倒有些像青峣，我忽然想起了那个梦，心里突的漏跳一拍。
我禁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为了这个家，如娇付出了很多，不光精力和时间，还有快乐和健康。她总是这样忙忙碌碌的，让自己变得那么瘦，我不禁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她的碗里，她愣了一下，一反常态的没有说话，默默的把那菜吃了下去。
吃过饭，如娇坐在那里看公文，并给我几本，让我学着看，那些数字让我眼花缭乱，备感吃力。不过好在时间消磨得很快，到了十一点，如娇才收拾好了，载我回去。
快到院前，如娇突然熄了车灯，对我说：“你先下去吧，他在前面。”
我嗯了一声，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路上看着窗外，在想着自己的心思，不知道她说些什么。
她顿了顿，突然拿出一根烟，点燃了，用手夹着送到嘴边。喷出一口烟雾，说：“慕青峣的车在前面，可能等了很久了，你要不要下去？”
我才听懂，转过脸看向挡风玻璃外，因为熄了大灯，才能看见，远处，那辆熟悉的车停在微弱的路灯之下，那颀长修挺的身影，侧身立在车门旁，一切都显得朦胧和不真实。
我开了车门，下了车，如娇一扭方向，折回去开走。
我走向那个身影，从来没有感觉到，走到他身边的每一步，都令我感到如此艰难，如此辛苦。
我走到他身边，浅浅的笑：“青峣，你来了？”
他冷冷的看着我，并不答我，说：“走吧。”
我摇了摇头。
他的眼光更冷，比这初冬的夜冷了不知几倍，停了几分钟，才说：“你决定了？想好了？”
我还是不说话，只盯着脚尖，脸上依旧是那个冻结了的无任何意义的，浅浅的笑。
“什么时候做的决定？你计划多久了？”
我怔了怔，看着他，他的眼里有一簇火苗，灼灼的闪烁着，不知是倒映的灯光还是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淡漠起来，脸上的笑，终是化了，变成水，无了形状。
“如果你决意如此，我不会硬拦着你，只想提醒你，你最好考虑清楚。”他掐灭了烟，那如星芒的红光熄灭后，冷清得就再没有一点温暖。
他知道了什么？抑或听说了什么？他不说，我亦不问。
回到家，我已经冻得浑身冰凉，我因白天睡了太长时间，现在躺在床上，睁着两眼，就是无法入睡，半天，听见开门的声音，是如娇回来了，她的脚步声走到我的房门口，可能因为看见屋里没有亮灯，便站了一站，返身回屋去了。
我不知什么时候睡的，只知道，睡梦里，一夜风雨。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夜来风雨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