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第十五章 ...
-
第十五章
牢内的火光将憋闷不畅的空气烘得暖暖的,缩在牢房干草上的女子弯着身子,双手抱住覆着淡绿纱裙的双腿,听得牢门打开,抬起苍白的脸,便见一名男子躬身钻过低矮的牢门,立于面前。
“王上。”
雍佑沉沉应了声,见翠微就算手脚锁着镣铐还是礼仪举止得体,不觉苦笑:“翠微,身体可好?”
“蒙王上泽福。”翠微领了免礼,微直起上身,仍是跪在地上,头不抬起,眼盯雍佑龙靴。
“赤曜已进入芳角,替了你弟弟的位置,领了聚集起义的兽人,如今你父亲也只能撑个一时半会。”雍佑叹口气,满是佩服,“现下赤曜的动作放缓,便是要看幽角如何动作。”
“瑞竹自小胆小怯懦、毫无主见……”翠微顿了顿,平复喉中涌起的抽泣,“得知他竟能领了兽人反抗父亲的不公待遇,臣下也觉得欣慰。只是瑞竹毕竟不善纷争,没有骑长大人的本事。”
雍佑听出翠微语气不对,单膝半跪,翠微却立时伏地。
“王上,翠微与骑长大人自小熟识!臣下可以这条贱命担保,骑长大人绝无谋反之意!”
“翠微……这是计策。是本王与赤曜一起演的戏码。”
“计策……”翠微睁大了眼,碧绿的眼眸中涌出的泪水滑满面颊,“原来是计策……是计策。杀死瑞竹……也是计策?”
“杀死翠微的弟弟?”
“臣下知道……臣下知道!若王上要得天下,就算骗臣下也好,就算要臣下的命也好,臣下既已委身宫中,这条命就是为王上而活!可是……可是瑞竹他……我弟弟他……”
雍佑皱了眉,猛地站起身,翠微满眼的泪蒙了她视线,看不清雍佑的表情。
“是吗?赤曜杀了你弟弟……这场戏的引子,是赤曜一手造的。”
“王上……”
“翠微,是何人告诉你持龙剑入养剑潭祈求龙神,可让死者复活?”
翠微唇角哆嗦,听得雍佑吼了声“快说”,却立时醒悟,抹了抹泪,神情已是平静:“王上,臣下乃是胡乱道听途说,请王上莫无据推测,加了忠臣无妄之罪。”
雍佑点点头,短促一笑:“翠微,若是你没那份运气,现下可是为这道听途说送了性命。”
“臣下自知愚钝,失了理性,送命也是该。”
“那人可是杀了你的弟弟!且连你的命也要断送!你还当她好友?”
“王上!”翠微站了起来,眼中还漾着些许泪光,话音却铿锵有力,“若要得天下,若要平定国家,牺牲是难免的!如果抱着美好的幻想,不做大刀阔斧的举动,要如何做王?王上要让这个国家动乱到何时,要让人民痛苦到何时?”
“翠微……”
“臣下多有得罪了。”翠微再度双膝跪地,双手挽袖一躬,“请王上赐罪。”
“翠微,本王……我,问你一件事。”
雍佑换了自称,翠微身子一颤,先是不知所措,稍缓便只是端坐,摆了专心倾听姿势。
“若是让翠微来选,我和赤曜,你会选谁做王?”
翠微摇摇头:“臣下不知。”
“是吗……明明是关系自己国家的一国之君,这祭龙国内,又有几人心中有个做王的人选?”雍佑再度推开牢门,弯身出去之前,回看一眼翠微,“对我来说,国家和人民都重要。我不愿牺牲任何一个来换取国家。而对赤曜来说,又是如何?”
“王上,你是要建骑长大人的国家,还是自己心目中的国家?”
听得翠微这一问,雍佑突然坐到地上,单手支着头,干笑中夹着咳嗽,笑得断续,笑得勉强。笑声中断断续续的说辞拼了一句话:“本王……都忘了。”
漠垣,若要你选祭龙国的王,你会选谁?扪心自问,我会选赤曜。
雍佑不是没有做王的才能,而是此刻的祭龙国,无法托付于他手。他有着平定国家使其富饶的能力,而此刻的祭龙国不需要如此的温厚。祭龙国、臣民,需要的是影响与变革。
赤曜是天生的变革者,她能影响身边的人跟着她走她所认定的道路,她能为了踏平这条道路,而斩断所有的阻碍。我理解到这点时,我刚领了灵角角侯的位,将骑长的位置传于她。
记得那时上代的龙使已然渐衰,骑着飞骑俯瞰国土,能见到龙脉已缩至星星点点。每到此时,国家便会身不由己地陷入贫瘠,人民也将承受不可违逆的苦难。
“璞寒大人,祭龙国不需要龙使,也不需要龙神。”
她不是在询问我的意思,也不是在要求我的答案,她只是肯定地陈述自己的见解看法,而我也在那时不自觉地认同了。
漠垣,赤曜必定是要浴血变革的,她烈焰的红发、苍炎的飞骑、尖锐的长枪和炙热的术力,是要将这个将死的祭龙国焚化,而不管是否能涅磐重生,她都会一搏。此时此刻她是我心目中的王,我愿走她所铺就的道路。而你,要如何选择?
漠垣将看了不下数十遍的信再次折好,磨好的墨连笔都未粘上,便在沉默中再度凝结成块,将桌面砚台压得齐整的纸卷好,传令便带着两名少年走入书房。
墨色碎发的少年腰板挺直,澄静的眼看在漠垣眼中有股能使心潮莫名平静的力量,若看得久了,便会产生透过那双眸子,能窥视自己内心的错觉。
“漠垣恭候龙使。”漠垣站起身子,朝天河微微躬身,“请问龙使有何要事,竟大早亲身前来。”
“我……”天河咽了口口水,鼓了劲,道,“我想去看看幽角兽人居住的地方。”
漠垣“哦”了一声,暧昧不明,天河弄不懂他答应与否,想问又见漠垣仍低着头,话到口边又咽回去,静静等了稍时,仍不见对方有下文,便求助地看向跟在身后的紫英。
紫英身着月牙白的长衫,因重伤所至,脸上血气微淡,一头长发未束发冠,只用发带随性一束,虽少了拘谨,却多了冷淡。他接了天河的目光,心知漠垣只是以气势压人,本想就这般静候下去来个持久战,可天河在此,还是速战速决反而事半功倍。
“漠垣,龙使的请求……”紫英故意加重“请求”二字,只用声音便压得漠垣身子又弯了一分,“你可是答应了?”
“龙使吗……”漠垣语中有着一丝嘲讽,“臣下请问龙使,为何选雍佑为王?”
天河自是答不上,紫英开口接了这问:“龙神旨意,龙使只是使者,你这问是否题不对人?”
“臣下知错。那么臣下再问。”漠垣抬了头,眼睛盯着天河,锁定要其作答,“若单以龙使之见,龙使会选何人为王?”
“我不知道。”天河答得干脆,“我只知道山猪有山猪的王,猴子有猴子的王,山猪不会选猴子,猴子也不会选山猪。我不是祭龙国的人,也才来这里十几天,为什么你们不自己选王,却要问我谁是王?”
漠垣忘了礼节,渐渐直起身子,听着天河说完。天河见了他惊诧的眼神,自认又多嘴说错话,目光开始乱窜地躲闪,而紫英却笑着叹句:“说得好。”
“我……我不是说你们是山猪。”
天河慌忙辩解,紫英点点头,笑意更浓:“这句补得好。”
天河更是着慌:“我也不是说你们是猴子!”
这次紫英不语,天河舒了口气,漠垣却捋了捋胡子:“这句也是精妙。”
天河闭嘴低头,把写满脸的“你们为什么笑话我”藏得严实,漠垣眼角鱼尾纹已是笑得深陷,呼吸之间方觉书房内的气氛轻松不少。
“龙使,在去看兽人的居所之前,请务必去看看幽角的城镇和人民。”漠垣再度开口时,又恢复了平板的面孔,“‘能救幽角的就只有赤曜。’若您哪天明白了臣下这句话,便请老臣再听听您口中的山猪与猴子吧。”
踏上幽角的土地,干燥的风带着不知名的臭气,钻入鼻腔翻搅着胃液。天河停下脚步,看着明明是在明亮太阳底下的城市,却只感觉沉沉的黑。街道冷清,比起挤满难民的素角,幽角只能以毫无人气称之。而与赤曜刚入幽角时所待的那块稍显繁华的地方,只是这块庞大土地的一角,是唯一称得上生机勃勃的一角。
紫英没有停步地走在天河前方,天河急忙追上去,两人保持着距离,一路无语。踩着坑坑洼洼的石板路,转过几道断裂墙垣,眼前豁然开朗,见的却是干涸龟裂的田地。焦黄的泥土一块块的,块与块之间是道道口子,偶尔得见三三两两的农民穿了粘了湿泥的衣服,围着小块仍有水滋润的田地,守着田中细瘦的苗。
天河不禁想起琼华脚下的月牙村,眉头皱起,心中绞痛,脚步越走越快,紫英听着身后人的脚步声,也只默默配合地加快。
太阳当空挂着,射出的光线似乎被臣黑的气氛浸了毒液,炙烤得眼睛刺痛,嗓子干燥。天河摸了把汗,沿着脚下的田间小路遥望,只在十步外的地方,细瘦的小路渐渐变得平整,直直延伸出去,通了一块平整的青石地面。四周开阔,环绕着枝干扭曲的枯木,数十人或站或坐的聚在那处,脸上一扫阴沉,有说有笑。
一路走来,第一次得见如此多人,天河也觉放松不少,脚步换了轻快,扯着紫英的衣袖便跑了过去。
脚下的青石塔着有沉沉的厚重,比起方才干裂的土地,踏上去有舒畅的安心。用鞋尖磨磨,有光滑的顺溜,仔细看能看见细细的纹路,毫无间隙地延伸出去,在这片几近光秃的土地上,这块青石铺就的铺就的地面若休憩的广场,光是站着,就减了不少烦躁。广场正中的圆形纹阵,泛着迷幻的幽光,吸引着每个人从不同的距离观望,脸上的笑容映了纹阵泛着的幽光,总让人觉得怪异。
天河好奇地朝纹阵走去,紫英却先一步拦在他身前,按了他手背,待天河领了其意,站在原地等候,便小心地移到纹阵边上,低头一看之下,一股坠落感猛然袭来,慌忙退了一步,方稳住晕眩。
“紫英,怎么了?”
天河急急跑上前,紫英转身欲拦,却在天河即将撞入怀中时伸手按了他头:“你不应该看的……可是,还是用自己的眼睛判断为好。”
紫英的手缓缓抬起,顺着天河的肩膀、手臂,若即若离地下滑,转到后背处,轻轻一拦即止,侧了身,让一步上前的天河正好站了自己的位子,他再转身伸手,手臂横拦在天河身前。
天河看了看紫英,视线慢慢下移,待瞳中映满纹阵的幽光,脑中便承受了眼中所见事物带来的冲击。
纹阵就若一个硕大的洞口,供人们从上方窥视着地下的情景。地下是阴暗潮湿的世界,长满青苔的脆弱墙壁弯弯曲曲地隔出一个个小间,兽人们戴着手铐脚镣,有的倚着墙,有的蜷缩在地上,有的拖着沉重的脚镣若幽魂般挪动,不管做什么,都能透过纹阵一览无遗。当一名有着猫耳的兽人女孩脱下衣服,用肮脏的地下水洗着身体时,人群爆出狂笑。当一群兽人因为无聊而殴打弱小的同类时,有人清楚地喊着“加油”。
纹阵旁的人都在笑,在开心地娱乐。用纹阵中的兽人取乐。
可天河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有什么好愉悦的,只觉得浑身发冷,体内冷暖两道的龙息似乎不安定地乱窜,欲从他口中一涌而出。
突然响起一阵号角声,纹阵外的人都站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往纹阵前方挤,而田中劳作的人也卯起劲地往广场奔跑,不一会纹阵外就挤满了人。数十名穿着盔甲拿着长戟的幽角角军随后赶到,挤入人群,在纹阵外围了一圈,横了手中长戟,围了第二圈。
天河被紫英拉着退了几步,越过角军的肩膀,仍可以隐约看见纹阵内的兽人,此刻他们也全都站起来,仰起头,一双双瞳孔细微成线的眼,盯着纹阵。
他们知道被窥视着吗?他们知道自己被当作娱乐的对象吗?
还未想透,角军们又齐刷刷地盘腿坐下,这下视野又变得开阔,纹阵内的事务再次清晰地收于众人眼底。人们开始欢呼,挥着手,将手中霉烂的食物,漂着青苔的水,破烂的衣服纷纷扔入纹阵,纹阵仿佛被激起的湖面,幽光暴涨,扩大到整个青石广场。人们兴奋地看着脚底下,被踏在脚下的兽人们若接受天降的甘露,甚至双手去接食物,张开口喝水,破烂的衣服盖了头脸。
所有的人都高兴得笑着跳着,不管是纹阵下,还是纹阵上。
脚下的地面是透明的,透明得仿佛一踏便碎。被笑闹声充斥的空间似乎在旋转,在天河脑中盘旋不去,冲口而出,化作咆哮。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嘲笑他们?为什么要玩弄他们?你们、他们,不管是谁,不都是一样的吗?”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天河身上。脚下的兽人还在争抢着食物、水和衣服,偶尔有人忍不住再看脚底,发出满足的笑声,又立刻将视线投在天河身上。
角军们都站起来,端起枪戟指着天河,人群中开始窸窸窣窣地议论。
——他是谁?
——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疑问若潮水一般暴涨,有人爆出一句大喊:“谁会跟他们一样!他们是下等的兽人!是最下等的!”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朝着天河飞来,紫英伸手一挡,是一个已然发黑,一捏便碎成细末的馒头。人群更为骚动,人人都举起手,挥起拳头。愤怒的情绪和愈发泄的欲望蔓延得迅速,连角军都有些动摇。紫英一把将天河推向人群,人群反而退了一步。
“龙使的话,何人有意见?”
人群没有反应过来,角军们则训练有素地齐齐伏地跪拜,天河看了一眼僵住的人群,闻得一声干涩的呻吟,呼啦啦便拜倒在地。
紫英也单膝跪下:“龙使有何吩咐?”
天河低头看着跪了一地的人群,透过人与人之间的间隙看着地下的兽人。那些兽人完全不知道上面的世界发生了何事,只是欢喜地享受着从天而降的恩泽。
“请……请不要……不要这么做。”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答应,静默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成压抑感。
紫英抬眼看着天河:“龙使,不要怎么做?”
“我……我不知道。”
天河一把抱住紫英,将他的头整个揽入怀中,双手抓着他的背,脸埋在那头长发内。紫英默默感受着天河的颤抖,任他将自己越抱越紧,却始终没有回抱。
“冷静下来了吗?”
站在幽角郊外光秃秃的山坡上,承受着卷满尘土的山风的肆虐,天河听到紫英温和的问话,抬起头,却直不起弓着的身子。放眼望去还是能看到田地,凭着记忆,还能确认纹阵的方向,那些笑声隐约回荡在耳边,比鬼界的怨魂还要让人心凉。
“回去吧?”紫英如此问。
“不!不回去!”天河飞快地摇着头。
“我是说回角候府。”
方才一幅就要崩溃的样子,现在却仍倔强地不愿放弃,这性子,紫英是早就知道。不再多言,在天河身旁的石块坐下,紫英望向同样的方向。
“我查了些幽角的历史。幽角无论是哪一代的王掌管祭龙国,都是最为贫穷的。幽角的土地本就不适宜耕种,若是龙使出现,国家繁盛的时候,屈指可数的龙脉虽然能带来丰收,却也只是温饱以上的程度。幽角的人民比其他角的更苦,为了保住人民,每一代的角候都想尽办法。”
天河静静地听着,紫英也适时地停下来让他思考消化,待他点头表示理解,方继续到:“若不是迫不得已,各角的角民都不会离开自己所出生居住的角,就算是行走经商,终有一天也会回来。可是过度的贫穷使得民心不安,即使努力劳作还是会饿死,渐渐的人民开始懒惰,开始绝望,只为得到一点点不正常的快乐都能爆发动乱。”
“即使是这样也不愿意离开吗?”天河不解地插嘴。
“想想月牙村吧。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还是会有人留下。”紫英不愿提让天河难过的往事,可要让天河完全明白现在的状态,就必须毫不客气,不能有所顾虑,“盘龙柱上的衔烛之龙升神后,祭龙国出现兽人。各角对待他们的观点和看法不同,而在数量最多的幽角,角候漠垣采取了……方才我们看到的方法。”
“……那是不对的。”
“确实是不对的。”紫英点头,同时更肯定地补充,“也是迫不得已的。”
“迫不得已?”
“就是不得不这么做。人民最穷困潦倒的幽角,在祭龙国与其他角的一比,处于最下等的地位。即使在幽角之中,也是处在最底层。人民毫无疑问是底层,同时也是最不可或缺的底层,这样的底层变得根本没有任何希望的生活,整个幽角也便毫无生机。人是必须要有一些优越感才能有自信的。如果没有比幽角的人民更劣等的存在,那么你所看到的兽人们的生活状态就会反映在那些人民的身上。漠垣做的事,只是选择了人民,放弃了兽人。”
天河咬紧唇,挤出一句:“我不懂。”
“你必须懂!”紫英音量拔高,又狠狠吞了口气,让语调平复,“人会互相比较,如果不管什么都处在最下位,便不会有活下去的希望。漠垣欺骗了兽人,让他们成为这个角的最底层,虽然卑劣,但他保住了人民。”
“我……”
“天河,人不能胜天,百年前你用双眼保住山下的苍生,而如今你要对抗谁?不管面向哪一边,都是人民,他们都有生命。”紫英伸手触了一下天河的脸颊,又转而握紧胸前的衣衫,“我知道你甘愿被卷入,可我不甘愿看到你受伤害。你本就远离尘世,在人与人之间周旋的事你做不来。你会被利用,最后会承担痛苦……就像……就像玄霄师叔的事一样。”
那个利用天河的人,同时也心疼天河的人,最后还是葬身于魔性,留下所有的伤害。
“我……太复杂的事我想不通。”面对紫英,天河能真切感受到对方的担心与自责。菱纱曾说过,紫英是温柔的,他不会伤害别人,他也不愿自己喜欢的人被伤害。所以到头来会伤害自己。
“虽然修仙多年,看起来还满腹经论,到头来还是跟你这个笨野人一样!”菱纱如此说着,拍了天河的头,“所以不要太依赖紫英的判断,除非天河……你不要紫英了。”
“所以……我要靠自己的想法,做这件事。”天河的自语让紫英不明地愣了一下,而天河更下定决心地站起来,“那样的事是不能做的。嘲笑别人,把别人踩在脚下,认为比别人厉害,都是错的!我去告诉那些兽人,让他们知道真相,让他们从地底出来……”
“你认为他们知道真相,从地底出来,会干什么?”紫英剑眉倒竖,双手抓住天河,脸逼近,忘了距离,忘了不能伤害的承诺,“你认为他们会从此开开心心的和平相处吗?兽人能够召唤控制妖魔,他们会报复,会把所有人都杀了。把嘲笑他们的人,欺骗他们的人,伤害他们的人统统杀了!而你这般单纯的想法,会采取的单纯举动,全都在赤曜的预料之中!”
漠垣说得没错,能救幽角的就只有赤曜。赤曜会将现在的扭曲体制完全颠覆,重新再来。而要成为着燎原之火苗头的,就是你!你被利用了!为什么你却不自知?明明我要带走你,为何你却偏偏要亲眼去看那些丑陋的事实?
“天河,你不该看见的。”紫英的手覆上天河的双眼。
“天河,你不该听到的。”紫英的手环了天河的肩。
不要看,不要听,永远在青峦峰上过着优哉的日子。我会守你一辈子,不会奢望你理解接受我的感情,我只希望你不要想起以前的伤痛,也不要在未来遇上任何伤痛。
天河靠在紫英怀里,许久没如此接近的碰触,再次让天河想起这个身体所带来的痛苦,却未有那次的恐惧。紫英是温柔的,温柔又不强求地拥抱着自己,就像一潭温暖的水,只静静等着自己沉入最深处。
所以有时我会变得不愿离开……
“紫英……”天河把脸埋在紫英胸口,声音闷闷的,“我知道紫英会保护我,所以……我想保护更多的人。”
心中自私是任性的话。菱纱若听了,定会骂声“笨野人”,梦璃大概只是温和地笑吧。那紫英……
“……我会陪你。”
不会让你一个人涉险,会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