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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那血污的背影,分明就是惨死在客栈的香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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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蔺这回再也不敢像上次一样莽撞的闯进去了,而是由着翠雀礼貌的扣门。
然而门却是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门槛堆积着黑红粘稠的液体,翠雀仔细一嗅,竟然是人血,她下意识的抬头,见屋子中央新漆好的棺材旁暗红色椅子上披头散发的坐着一个年轻的人影,瞧着那个身形,翠雀心中一惊,只觉得腿脚发软,后背冷汗丛生,张口道“师师姐……”
雪蔺以为是叫她,便凑上去,只是看了一眼,登时吓得魂都要没了。
那血污的背影,分明就是惨死在客栈的香草。
其实她们也不是毫无见识的人,手上也是染了几条妖魔性命的,但从来没染过亲人的性命,也没遇见过此等横死之事,更查不出原因,身旁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还是惨死,渐渐在她们引以为傲的防线上划拉出一个大口子。
雪蔺早就后悔了,后悔当初年轻气盛,想查出三年前惨死在刘家村中十五个峨眉同胞的幕后凶手,为自己树立威信,建立功勋,好在圣元大会上为自己增加一些筹码,现在才明白,长老们没能解决的事情,她就更解决不了,盲目充大头,这回连命都要充进去了。
此时那只鬼像是嗅见了他们的气息,竟然渐渐的转过头来,雪蔺和翠雀早已经被吓得目瞪口呆,根本不能挪步,眼睁睁看着那颗头颅从肩膀上缓慢的转过来,身体却是一动不动的,嘴角微微抿着笑,渐渐露出一排格外雪白的牙齿,那双眼睛盯着她们,然而瞳孔已经散了,不能聚集目光,看着十分诡异。
她轻轻喊道“二师姐,小师妹!”
雪蔺虽然被吓得心惊,但这熟悉的声音方才传出来,她脑海里立马就浮现一个时辰前这个自小同她一起长大的小妮子还在给她剥葡萄,心中一酸,情不自禁的回答道“诶……”
还没说完,翠雀却捂住了她的嘴巴,连连拖着她后退几步“师姐,不要答应!”
翠雀曾听说过,刚死之人倘若能开口说话,定然是死而不甘,想做些谋害活人性命之事,倘若回答死人的话,便是默认你愿意将灵魂送给它,同它在去地府的路上作伴。
果然,那鬼看见翠雀捂住了雪蔺的嘴巴,干涸的嘴唇发起抖来,涣散的瞳孔不停的收缩着,方才还面无表情的死人脸顿时狰狞起来,僵硬的屈起手指骨,扑向她们两个。
好在她们多少也会点武功,惊慌之余也逃开了,但却一时不晓得往哪里逃,翠雀灵机一动,一面拔刀相抵,一面大声呼喊道“救命,辛老板,救命啊……”
松草得了命令,今晚这一单生意是不能接的,虽然他十分的惋惜,海俏则是死死的捂住头,不断的麻痹自己——辛灵生不在,她不能乱跑。
翠雀被死尸在脸上划了几道口子,雪蔺也负了伤,俨然不是对手,千钧一发之际翠雀眼珠一转,拉着雪蔺就滚进了屋子里间。
那具尸体不甘心也赶了进来,只是将将触及到门槛,它突然像是被烫伤一样后退了好几步,翠雀低下头仔细一看,门槛处竟然设了细细的丝线,抬头望着屋顶,上面用墨斗线密密麻麻的布了个阵,她自然是瞧不出来的,心中却笃定了辛灵生是个高人。
两人见已经安全,登时像被人抽了脊梁骨,倚着门框滑倒在地上喘气,翠雀喘气之余突然听见脚步声,举着剑抬头一看,眼前站着海俏和松草。
雪蔺也是被吓了一条,见是她们,一把抓住海俏就问“你爹呢?”
现在只有辛灵生能救她们了。
海俏被她一吓,整个浑身发抖起来。
翠雀在打量屋外的朝着他们龇牙咧嘴的尸首,又望着眼前这两个小娃娃,分明不是被尸体吓哭的,确实被她师姐吓哭的,心中便明了几分,将已经慌乱万分的雪蔺拉回来,免得她吓住海俏,努力调整表情,温和的朝着松草道“你啊爹呢?你爹不在么?外面有个坏人,你快去叫你爹爹来帮忙!”
见松草不说话,她多半也猜到这个小娃娃有点问题,于是只能试着哄海俏,只是海俏越哄越哭,翠雀也无法了,只能大吼道“你爹到底哪里去了!”
她这样一凶,海俏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突然桌子上的茶壶砰的一声爆成碎片,松草突然瞪起眼睛,亮一排雪白细密的獠牙,发出桀桀的警告的声音。
翠雀同雪蔺吓了一跳,只觉得头皮发麻,腿脚发僵——这小孩,这小孩竟然也是鬼。
雪蔺本来就被外面的血尸吓成了惊弓之鸟,如今被松草来这么一吓,完全没有了理智,自顾的提起刀到处乱砍,松草眼快,抱着海俏立马就躲开了。
翠雀慌乱中伤了一剑,只能拔刀相向,只听见海俏一直在那里嘶声力竭的喊:师傅说不能出这个房间,不能出这个房间……
伽匀料到今晚事情不会太平,原本不打算出去,镇长却跑来了,他今日娃娃满月,便来请他吃满月酒。
镇长的儿子是个小福星,伽匀想前去讨点福气,回头攒成福珠给松草吃下——这些年来松草吃下的福珠将满了九百颗,身上的鬼气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不用他特意遮掩了,再差九十九颗,松草就同人一样,浑身都是阳气,只要不将他一口獠牙露出来,便也露不出真实身份。
然而福气是讨了,镇长非要让他喝两杯,方才端上一杯,伽匀手一抖,酒水撒出来,镇长正仰头喝酒,放下酒杯时面前的人却连影子也不见了,他一个劲得嘀咕伽匀是耗子养的,溜得贼快。
海俏被打得口鼻出血,松草魂魄被缚,一只魔狗正张着牙齿咬他的手臂,咬得鲜血淋漓。
雪蔺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翠雀趴在地上呼呼的喘气,香草那只血尸像一只狗一样伏在地上,轻轻的偎在黑衣人的旁边。
翠雀回忆方才的种种,应该是慌乱之间砍坏了阵法,才叫血尸冲进来,然而这个怪物不知何时也进来了,翠雀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却是见他亲手杀了大师姐,也由着这件事,她们方才排除了辛灵生的嫌疑,但大师姐死时她心中就疑惑,那妖物分明就能亲手杀了她们,却留着她们三个,是何道理,而现在瞧着他明显是冲着两个娃娃去的,翠雀心中登时就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那个哑巴的白惨惨的小娃娃还做了一番抵抗,痴愚的女孩起先只是躲,后来见哑巴受了伤,却也疯了一般扑了上去,当时的情况翠雀也不容多想,便也拔刀朝向这个妖怪。
后来这番惨状,又见香草的血尸对这个人唯唯诺诺的行径,翠雀闭上眼睛自嘲着,只问道“你是当年杀了我十五峨眉弟子的妖魔罢?你起初只杀了我大师姐,而后又对我三师姐下手,将我们逼到陌路,是为了逼我们来找这两个孩子帮忙,趁机破了阵法,你是为了两个孩子罢?”
那人桀桀笑了几声,海俏被他捏住脖子,眼睛已经被挤得鼓了出来。
得不见他回答,翠雀心中愧疚得很,觉得牵连了这两个孩子,心中冰冷了一阵,突然想起这两个孩子还有个爹,便决定拖延一下,倘若孩子他爹赶上了,救了两个孩子,她也不算害命了,倘若赶不上,她也尽力了,于是道“你莫要嚣张,我早便怀疑你了,所以今日特地派人去给这孩子的爹通风报信,他就要赶回来了。”
那妖物却哈哈大笑了几声,道“你想框我?辛灵生现在,现在还忙着喝满月酒哩,他赶得过来?等我将这女娃娃的魂魄吸食了,肉烤熟了,倒上两杯酒,他应该还能赶得上。”
说着便要提魂魄,翠雀往前是听人说过,这世间有中人天生魂魄鲜美无比,此等多半是仙人转世,再不济,也是前一世积累了福报的,若是强大的妖物吞食了,功力便要翻上几番,这妖物用尽心机对待这个女娃娃的魂魄,只怕这小姑娘便是万一挑一的人中龙凤。
想到这里,翠雀无奈之余又生出一些惋惜,峨眉一派向来比不得崂山、蜀山等大派,其中一部分的原因是难以收纳那些根骨好的苗子,如今有这么一个,她却连命都要没了,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些,只觉得心口越发疼痛,一口气喘不上来,终于晕厥了过去。
海俏眼看着就要魂归西天,外面突然刮起一阵冷风,妖物警觉得很,微微一侧身,便见黑压压的门外,一人着红衣而来,夜风扫起落叶,被魔狗咬了住了手臂的松草闻见味道,朝着他那个方向,气息奄奄张合这唇畔,伽匀听力很好,他好像说的是“你跑!”
——原来这鬼仙会说话,伽匀抬头望着妖物手中的海俏,已经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