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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两重心 ...

  •   窗外,风呼啸,雨飘零,胤禛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冷......

      他坐到锦织身旁,静默的想了片刻,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抚上了她黑玉一般的长发。

      锦织似触电般忙想避开,刚一动,身下钻心般的痛楚便让她倒吸一口凉气,还没反应过来,已被胤禛抱入怀中。他往下一压,两人复跌倒在床上。

      她莫名的气愤,只想挣脱,可那被牵扯起的彻骨疼痛让她没了半点反抗的力量,只能瞪着双眸怒视着他,不愿在气势上弱下半分。

      两人的脸靠得那样近,胤禛能清楚的看见她晶眸中的水雾霭霭,浓密长睫上闪动着的点点泪光让他觉得有些刺眼,便禁不住伸手想抹去那层迷朦的细珠,却被锦织扭头躲开。

      “锦儿,你是在怨我不是?我也没料到你会是这样的体质……下次我会留意的……嗯?”胤禛柔声哄道,轻轻拨开她耳畔的发,他伏下身来欲吻上她的耳垂。

      “你放手……”话一出口,锦织又觉得表达不对,应该是住口才对,也不对……一下走神,他温热的舌已经卷上了她的耳垂,无法抑制的酥痒感引得她又羞又恼。偏方才鱼水交融、耳鬓厮磨的激情场面浮现眼前- -他的心跳,他的气息,他的力量和火热,这铭刻在心的一切让她的脸倏地变得滚烫,心跳飞速。

      “放……开……”她话未完,胤禛已经抬起她的下巴,纵情吻了下来。他的吻让她全身燃烧起来,思想失控之间,万般情感如同一团蚕丝搅在一处,纠缠着堆堵在胸口,扯得心闷闷作痛。

      “锦儿,嫁给我。”离了她的唇,胤禛埋首在她耳边,沉默片刻后,几不可闻的说道。

      闻言,锦织心头剧震,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语,只愣愣的望着帐顶上精致的牡丹花绣纹。数十种颜色混着金丝银线勾勒填合出的层叠花瓣,那般富丽荣华的绽放着,似乎一伸手,她就能将它所代表的幸福美满把在手中。

      睫毛抖动几许,泪还是无法抑制的流了下来。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明白,原来,她是这样贪恋这个怀抱,迷恋他所给予她的温暖。耳畔似乎还回响着他的低语,他对她说:“我就在你身边……”,他说:“锦儿,嫁给我”,心就那样生生一空,再也没个落处。

      “歙漆阿胶忽纷解,清尘浊水何由逢?(1)”锦织幽幽道。

      听言,胤禛悬着的心落地。他轻轻一笑,只手支于下颚,一瞬不移的凝视着这个叫他越发爱怜的小女人,轻松道:“原是担心这个?锦儿,放心,虽然你……,但我决计不能委屈了你。待我重新给你安排身份后,便请旨娶你进府。你只需乖乖候着作我禛贝勒府的侧福晋罢。”

      锦织没有说话,只是淡漠的凝视着高贵自信的他。他不懂,是了,他又怎么可能懂?就像她也无法完全明白他一般。这也没什么对错可分,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怎能强求个交集相守呢。

      浮萍轻烟,际会因缘,终是逃不过个嘎然曲终。

      她强迫自己对上胤禛的目光,手下意识的握紧,一字一字挤出:“可我不想作你的侧福晋。”

      话说完,她才发现自己的心跳有多慌乱,呼吸不由自主加重,心头轻叹:爱果然是把双刃剑,伤人,伤己。

      她的话让胤禛的心猛地一抽。他放开锦织,坐直身子,眉头紧蹙,侧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那刀锋般锐利的目光似要生生将她剖开,好分清她话语的真假。

      他唇际挂上一抹讥诮的笑意,冷然道:“哦,为何?”却是在听到她回答之前,心中已经自顾自的确定了答案。

      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寒之气,压得锦织有些喘不过气,但更多地,却是心疼,心疼他。他很生气吗?气她拒绝了他的求婚?

      她想伸手去抚平他紧锁的眉头,她想向他解释原因。犹豫半晌,还是把心头的话咽了下去。明知是夏虫语冰,她又何苦去自讨没趣呢?既是没有因果的爱,不如早早了断得好。

      极力克制,她压制住退缩的念头,深吸口气,冷冷吐出一句话:“笑话,我又为何定要嫁你?我不是金丝鸟,不愿住你的金丝笼!我要回家!”

      胤禛下颌微微抬高,眸中闪过一丝阴骘,冷漠讽刺道:“呵,当真只是不乐意作我的侧福晋?你都是我的女人了,还巴望着谁来要你?”

      他的声音轻若柳絮,却是如石锤般狠狠的击在了她的心上。一种不知名的痛无限蔓延,入骨入髓的侵蚀了全身。

      她气的身子发颤,吃力抓起手边的玉枕向他扔去,咬牙切齿道:“你个混蛋!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凭什么这么欺负我,凭什么……”

      我原本一人好好的,你凭什么要来打乱我的生活,凭什么这样伤我,凭什么……满心的痛楚和委屈让她再也忍不住,埋头痛哭起来。

      胤禛一手抓住袭来的玉枕,怒意翻江倒海般在他体内四处冲撞着,似乎不经意间就要将他没顶吞没。他不自觉地咬紧了牙以勉强将快那溢出喉咙的怒吼逼回去,那亮的灼人的眸子就那般直直的盯着她。

      她肩膀的每一次颤动,都引得他脑中神经突突的贲张跳动,脑海中似乎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叫嚣:“她不要他!哪怕成了他的女人,她心里想的也是另外一个男人!她怎么能这样对他?她怎么能!”

      胤禛的目光那样痛,似乎眼神都在发抖,手紧紧握着玉枕,指关节已经泛着月白色。

      如今,已是无法在她身边多呆一刻。他嘴角抽动,似乎想笑又笑不出来,只僵直着起身下床。掉头看她一眼,烛光拂在她的身上,那单薄的身子在烛火下显得透明而缥缈,不知怎的就给了他一种落寞寡欢的感觉。

      冷哼一声,转身举步时,他将手中的玉枕一扔,玉石落地,破碎的声音,清扬婉转,泠泠空落,如空谷潺水,飞泉鸣玉。

      疾步出门后,他兀自立在院中。春雨已停,残留在瓦上的雨水沿着滴水檐一滴一滴,缓缓淌下,声声入耳,入心,他胸中堵积的怒意烦闷也点点消散。

      他抬头望天,天际已抹上了一层泛白的曙光,便是阖眸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再睁眼时,他的目光已然清明,神色恢复如常。唤来高无庸,他吩咐了几句,便款步走向书房。

      ++++

      他走后,锦织的时间仿佛就凝滞在那玉枕摔于地上的一刻,只觉得随着那一声,心也碎了一地。

      泪水失控,只一滴紧跟着一滴不停的往下掉,眼前物事模糊、清晰再模糊,如同此刻的心境。她便是动弹不得,只双手抱腿缩靠在墙上,用心的凝听着动响。

      可,他没有回来。直到天色渐亮。直到第一抹阳光入室。直到泪也干涸。

      满心情绪,最终,只化作自嘲一笑。

      也罢,这不正是自己所想要的?若生命如花,那她只愿为可托付的人盛开,以免有朝一日被人辜负凋零。若是那般,倒不如随心所欲,为自己的心情而活。

      却不敢问自己,胤禛是否是她的良人。低头凝视着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幔在地上勾勒出的浅浅光纹,她突然心头一沉:糟糕,父亲!不由暗骂自己怎么能在这耽搁这么长时间。

      她深吸一口,忍住身下的痛楚,奋力站起来,却是双腿一软,忙扶住床柱。有些羞愤的咬住牙关,她环视四周寻找合适的衣服,便听见有人推门而入。

      下意识地身子微微往后一靠,她暗中运功,失望的发现内力尚未完全恢复,随后却还有转瞬而逝的别样失落---当她发现入屋的不过是两个十三、四岁的丫环,一位手端水盆,一位手捧着灰色家仆布衣。

      快速收拾妥当后,锦织急切跨门而出,却见两位面色冷清的青衣男子守在门外,而那两个丫环则是低头不语快步退去。

      锦织眉间轻拢,含疑扫了他们一眼,微微退了一步。
      为首的一人稍作迟疑,肃肃地对锦织拱手行礼,面无表情道:“余公子,四爷命在下护送公子即刻出城。”

      这个人锦织隐隐有些印象,上回在玄武湖畔与胤禛重逢时,他好像便在一旁。心中警惕放下少许,锦织略作思索,明白这是胤禛的苦心,却也看清了未来的种种,心底便是滑过不可抑的酸涩绵愁。

      早春时节,阳光渐媚,寒气犹存,淡淡的笼在锦织眉头,她明澈如潭的黑眸微动,抬首定定注视着身前那位高大的男子,问道:“四爷可是已将在下一家人等安全送出江宁城?”

      李岚心头微惊,不自觉凝视着目含探究的锦织,再想起四爷的命令,心下不由犯愁。昨晚太子派出捉拿锦织的人马被张淮顺利的引往皇上安置的院落后,张淮也顺利脱身。约摸过了半柱香时间后传来消息:皇上密令加紧整个曹府的防务,而圣上寝居处的防卫更是滴水不漏,个中原因,不言而喻。一早,皇上又取消了外出行程,招四爷去碧云楼商议处理政务。四爷临去前,只吩咐他定要将余姑娘送出江宁城,她若少了一根头发,便唯他是问。要是她问起其家人是否已脱离困境,就答是。但事实上,昨晚当他们的人赶去庆余堂时,并未找到余无痕,想来自是外出寻女。只是他们守的守,寻的寻,一夜下来,楞是未能觅到余父。回禀四爷时,少不得是受了主子一顿训斥责骂的。而眼下,送这位姑娘出城的任务似乎也难以顺当完成,若是那般,他真想不出自家那位严苛厉辣的主子会怎样办了自己。

      抖啊,抖,愁啊,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不敢犹豫,他一脸坦然,缓缓开口道:“公子宽心,令尊已安然脱险。现应在城外十里亭等候公子。”

      锦织柳眉轻轻一挑,眼波依旧平静,略作一揖表示谢意,淡淡笑问:“哦,这我便放心了,还请这位大哥代小弟谢四爷救助之恩。只是不知,家父可有话托大哥们告知小弟的?”

      李岚才舒开的浓黑眉头又是一攒了,暗叹这个女子疑心太重不好糊弄,有些尴尬回答道:“有的,令尊交代公子一切听从四爷的安排。”

      清亮的眼眸不着痕迹的虚起,锦织只觉好笑,父亲怎可能会说这话?心陡然一凛,心跳飞速加剧:胤禛未找到父亲,莫不是他被太子捉去了?应该不会,父亲武功高强,怎会那般容易被擒?定是出去寻找自己了,千万不能乱了分寸。

      她轻轻吸口气,调整心情,微微行礼,道:“那还劳烦大哥送小弟出府。”

      李岚也未注意她话里的模棱两可,只松了口气,点头作请的姿势,然后不敢耽搁,与另一位举步带路。

      春日微暖,浮云流逝。湛蓝的天宇下,萧墙粉壁,画栋走廊,珠帘隔燕,显得素朴典雅。

      无心欣赏美景,一路行来,锦织只低头跟在他们后面,微微抬头间,一人入目,心惊间,呼吸一滞。

      明黄色的腰带迎风拂动,飘若流云,那位颀长俊美的男子挺直着身子,渐行渐进。他俊雅的面容依旧高洁傲然,迥然有神的双眸一如既往的意气飞扬,虽然气质更显沉稳如松,却还是让她莫名的心安。

      只是她很早就清楚,那种感情是与朋友相处时的安然舒畅,而不是,心动。他,无法拨动她的心弦。哪怕是当初与他私奔时,心中回荡也只是震撼和感动。

      却不像另一位眉宇间偶显霸气的男子,当他嘴角轻轻勾起,灼灼地凝视她时,总叫她心跳无法抑制的慌乱。却是明白,他与她,不能求,不能近。求,便是失;近,便更远。恍然间便忆起一句歌词:“ 蝴蝶飞不过沧海,爱情赢不了命运。”以前以为不过故作呻吟之辞,如今,却是切深体会其中的辛酸无奈痛楚。

      “奴才们给十三爷请安!”李岚他们忙对胤祥行礼请安,锦织则是隐在他们身后跪下磕了个头,不敢起身。

      胤祥驻足,略作点头:“都起来吧。”然后不作停留,负手迈步前行。只是走出不多远,他忽而皱了皱修眉,下意识的回头一望,倏然愣在了原地。

      那灰衣仆人行走姿态竟是那般熟悉。骗不过,她骗不过他!那纤细的背影有着他忘不了的清雅风情,即便是男装,步步行去也流淌着如春风般的文雅。

      震惊、欣喜、兴奋、失而复得,各种感情在他胸中澎湃激荡,满心情绪却又瞬时化转成疑惑不解,她何故在这?心思纠结回转间,眸子渐加愤怒森然,心中冷哼一叹,是阿,还能是谁?

      “锦织。”思绪未定,已然出声。

      锦织身子一震,脚步微顿,只作他唤得不是自己,依旧往前走。她前面的李岚等人一下惊出冷汗,心中只有一个字:完了。

      锦织却不知,她拒不相认彻底激怒了胤祥,他冷哼一声,星眸流火,几步走过去一把抓住锦织的手臂,将她拖于身前,那亮得要灼烧人心的眸子就那样死死盯着她。他目光中的痛那样深,让锦织的心也跟着生生一扯。

      风翻卷起他们的袍角,起落之间,颇似那所谓的缘分。缘起缘灭,皆随风;际会别离,转身间。

      +++
      (1)明李昌祺《剪灯余话•田洙遇薛涛联句记》:“歙漆阿胶忽纷解,清尘浊水何由逢?”
      歙漆阿胶:以胶漆相容,喻情意相投。
      清尘浊水:比喻人的身份、处境不同,彼此隔绝而无法会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两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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