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里的烟火》且蔓

7、回家

　　“卫先生和菡菡？”李丹青疑惑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

　　“阿姨我们见过的！云先生带他去青花瓷喝过茶！”李筱菡使劲儿对着卫芃宸眨眼，然后解释道。

　　“哦——”李丹青秒懂。是上周四的事情吧？还说没有遇到特别的人？这样遮遮掩掩的是要做什么？她又不会干涉李筱菡交朋友。看来要打电话给云琰问问这位卫先生的底细了。“那菡菡替我送送卫先生吧，我就不出去了。”

　　“李先生留步，菡菡送我就好。”卫芃宸倒不客气，与李丹青告别之后站在办公室门口等着李筱菡。

　　至于办公室里留下的那只雕花红木盒里装的什么东西，送的人和收的人都很有默契的不提起，李筱菡也就不多问，拿着自己的东西随卫芃宸一起走了出去。

　　李筱菡其实挺好奇的，卫芃宸到底是做什么的？每一次的接触都让她对卫芃宸有新的了解，他好像涉猎很广，书画收藏琴曲茶道都懂一点，但是好像又不是作这一行的？她一双墨玉般的大眼睛藏不住心事，面对的又是阅人无数的卫芃宸，还没等她开口问，卫芃宸就很自觉的解释了：“我和云琰是校友，毕业于首府政法大学。现在任职于Z城检察机关。我我们这个行业比较注重个人形象，和女朋友出门喝茶说出去好听一点，不会有生活作风问题。”

　　哟，不仅仅是国家公务员那么简单呢。检察官这种角色，日常生活里可不那么容易碰到呢。李筱菡好奇心突然升起，想想也没什么事，也想给毕业作品找点灵感，美术馆也是免费开放的，就不客气的搭了便车。

　　要说李筱菡的长相倒其实也只是中上，但是架不住气质好。Z城地处中原，这种烟雨江南风格的美人儿罕见的很，也无怪乎Z大美院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老的少的都对她特别照顾，这可是大家公认的美院国画专业的形象代言人啊，关注度那是十足的!两个人在Z城美术馆走走停停，偶尔低头凑在一起小声探讨。李筱菡从专业角度去欣赏，男俊女娇，无意中就变成了美术馆的又一道风景，气氛越来越亲昵，Z大贴吧小道消息满天飞，差一点就炸锅，两个当事人却都是不知不觉。

　　说是Z城美术馆，其实就是早期的Z大美院，Z大学生来的特别多。多年前的美院校址还在市区，空间有限，还不属于Z大，Z城的美术教育和沿海一线城市的差距很大，但是美术教育系统比之沿海简直是天壤之别。后来省里考虑长远发展，美院并入Z大搬到了郊区，旧址改建为Z城美术馆，原先的美院旧址和旧藏加上李老师自己的收藏和自己的作品汇集成了Z城美术馆，Z大学生来的特别多。

　　转了将近两个小时，下午五点钟，虽然天色还早，但是李筱菡本着好歹也算半个Z城人的自觉，领着卫芃宸去了一家地道的烩面馆，找了靠窗的明亮位置坐下，李筱菡做主点了几个特色的小菜闲聊了起来。

　　“首府的美术馆展览馆肯定汇集的都是全国乃至世界的精华作品，Z城的美术馆让你很失望吧？”李筱菡饱含歉意的问道。
　　在她想来，让一个学法律的陪着一个学美术的看艺术作品看两个小时，就跟让她去做数学题做两个小时一样，简直就是酷刑。

　　“恰恰相反。有五千多年城市历史的地方，就算再细微的东西都有它的底蕴。更何况除了这里，哪里还有这么多李先生的作品，今天算是一饱眼福了。”

　　卫芃宸的回答很有诚意，看眼神就知道。李筱菡倒是又想起来，这人并不是她理解中的法律系书呆子呢。

　　“你喜欢《海棠依旧》？”李筱菡问起他刚刚提到的那副画，一平尺二十万的话，那幅画拍到了一百二十万？小阿姨的画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她平时还真没关注过这方面的市场。

　　“你不喜欢？”卫芃宸反问。

　　李筱菡被问住了，反复思索，总结措辞：“谈不上不喜欢，作品本身还是很棒的。”

　　卫芃宸很擅长抽丝剥茧找到自己觉得有用的信息，听到这话，立刻又问：“也谈不上喜欢？”

　　“太热烈了，有些不计后果，让人不由自主的多想。”阿姨说是Z城是故园，有故人在等着，所以搬到Z城的老房子里去住。盛放之后必然是衰败，那是阿姨搬到Z城以后没多久画的，总是让她有不好的联想。

　　卫芃宸直言不讳：“李先生独身多年，难得能找到合适的归宿，你在不放心什么？”

　　“呵——”李筱菡轻轻一笑，原来《海棠依旧》的主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啊。爱情，到底是什么？值得一个女人倾其一生去追逐？想想又有些自嘲的说道：“怎么好像阿姨的事情人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我已经二十一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年龄并不能说明什么决定什么。起码我三十多岁了，出门在外父母依然会担心。有时候不告诉你也许并不是不在乎你，只是想保护你。”卫芃宸想起了苏中谷多年的活动轨迹，有些事也就很了然了。只是苦了跟着李丹青的李筱菡，从小流离失所。

　　话再说的深一点，卫芃宸这次来主要调查对象是苏中谷，苏中谷早年流落香江，后来生意做了大半个中国，最后把总部定在了大陆腹地的Z城。李丹青呢，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女孩到处漂泊，也在几年前定居了Z城。初步调查结果显示，苏中谷有一个藏匿多年的秘密情人，很有可能就是李丹青。网传青花瓷就是苏中谷开创的“素”集团秘密招待基地，幕后老板是云琰和李丹青。也难怪李筱菡在里面地位超然，看来是李丹青有意培养了。

　　“今天不上班吧？回家还是回学校？吃过饭送你回去。”

　　李筱菡一口回绝：“不用啦，哪好意思天天麻烦你。学校画室人多，这边离家近，我待会儿还要去买点日用品，买完自己回去就好了。”

　　卫芃宸并不理会李筱菡的拒绝，刚好凉菜端上来了，李筱菡眼神明亮的介绍一道凉拌粉皮：“Z城特产哦，绿豆粉皮，别的地方没有的，做法也很特别，大叔，你尝尝？”

　　这种凉拌菜很家常，粉皮是手撕的大块，切了小葱和香菜调色，青白两色，粉皮凉皮总归都是面食，北方也不算稀罕，所以卫芃宸也没多想，夹了一筷子吃下去。刚入口只觉得粉皮细腻爽滑，口感很好，谁知道几秒钟以后眼泪直接飙了出来——为什么是用芥末油拌的！

　　李筱菡看到卫芃宸的样子，露出一抹恶作剧成功的黠笑：“像卫检察官这样亲民的人民公仆可不多见了！Z城的家常小菜还算合您胃口吧？”

　　卫芃宸没有答话，鼻尖通红，两眼含泪，还力持镇定。没料到凉薄透明的粉皮居然这样够味，他只吃了一口就开始管不住自己的五官和表情了。过了一会儿，终于缓了过来，卫芃宸感叹：“看上去清清爽爽的一道菜，没想到入口却这么辛辣！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哎，这话说谁呢？你什么意思呀？”李筱菡意思意思的小小抗议了一句，真以为她傻呀？当她听不懂吗？

　　“你猜说的是谁？我的意思是，你很像——”

　　“像什么？”李筱菡的眼神饱含威胁，像是在说：敢说我像芥末粉皮，就要小心被辣出眼泪！

　　“像琵琶。”卫芃宸识趣的话锋一转，换了一个形容词。“外观典雅秀丽，但是实际音色多变，清婉有张，虽柔却刚，穿透力极强。”

　　李筱菡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形容自己，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的行为处事，略感新奇：“你这个人真有意思，说话做事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多谢夸奖。”卫芃宸也好笑的回道。他可是第一次这么去哄一个小女孩，被哄的人还不领情，以为他对谁都这样呢！

　　“我有说我是在夸你吗？”李筱菡笑着反问。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卫芃宸一张严肃脸，话说的非常认真诚恳。

　　李筱菡的笑意再也止不住，清脆如琵琶弦动，碎玉一般洋洋洒洒的流泻出来，引得邻座几个食客好奇的看了过来。

　　服务员送了热菜和主食过来，李筱菡毕竟在Z城呆久了，习惯了吃面，卫芃宸吃的米饭，但是饮食习惯不同并不影响两人交流，一顿饭吃的李筱菡眉开眼笑。

　　吃完饭卫芃宸执意要送李筱菡回去，李筱菡不同意，他就取笑道： “怎么，怕我把你卖了？”

　　“怕的话我就先把你卖了。”也不想想现在是在谁的地盘上。

　　“拭目以待。”卫芃宸开了车门，示意李筱菡上车。盛情难却啊，李筱菡也只好领了这份好意，实在不行就回家了再出门呗，反正夏天本来也是昼长夜短。

　　车子开到半路，卫芃宸在一家大型综合超市门口停了车：“去吧，我在车上等你。”

　　李筱菡去超市并没有用太久时间，到家的时候七点钟，天还没有黑透，卫芃宸依旧是把车停在了路口，等她上楼开了灯，打了两下双闪，掉头开车走了。

　　她例假来了，包包里装了两个七度空间，但是家里没有囤货，今天必须要买新的，她和卫芃宸又不是那种可以一起逛超市买个人用品的关系，所以一开始她就打算自己回去的。但是没想到卫芃宸坚持送她，而且她随意一句要去买点日用品也被他记在了心上，到了超市门口，却又很有分寸的在车上等她。等她买完了，也不多问。车开到了胡同口，天色虽然不太暗，但是依然为她开着远光灯。

　　她说的每一句话好像他都放在了心上，这样恰到好处行止有度的关心，虽然只是细节，却格外的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