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里的烟火》且蔓

23、你怎么了？

　　“好你个李筱菡，居然敢给我玩失踪！”

　　李筱菡敲了敲脑壳，晃了晃头，宿醉的感觉真是糟糕。她把手机放在了耳边，手机那头是辛勤义正言辞的指责：“昨天晚上打了多少个电话给你啊，一个都不接，晚上还不说给我回一个！你知不知道报纸上失联的女孩一般都没啥好下场！”

　　李筱菡把手机返回到主界面，看到二十几个未接来电，分别来自辛勤和卫芃宸，李丹青照例没有音讯。她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嘲笑道：“你这算不算龟笑鳖无尾？三四天前我就给你打电话了，忙的你哟，话都不让我说完。这会儿想起我了又怪我没事先告诉你。跟野男人鬼混去了吧，至于吗一混就是两天？纵欲伤身知道吗？”

　　“去你的——”辛勤笑骂一句却并没有否认“跟野男人鬼混”这说辞，只是关心的问道：“你干什么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啊？怎么走也不打个招呼？”

　　“我倒是想打招呼，可那也得辛老板给我这个机会啊，我现在在首府呢。”李筱菡答。

　　“你还真去了？”

　　辛勤的口气听不出来赞同还是不赞同，平静的像是李筱菡只是出门买菜一样，李筱菡却一阵一阵的心虚：“勤勤。我还没有看到荷花，但是故宫的建筑风格真的太棒了，不愧是世界上最大的皇家建筑群！大气磅礴又不失高雅，色彩和空间的艺术手法简直出神入化，我已经有些想法了……”

　　“转移话题？”辛勤毫不客气的问道。

　　“没有啊……”李筱菡嘴硬。

　　辛勤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李筱菡，你真的想清楚了？我觉得你特别盲目。”

　　“我又怎么样了？”李筱菡嘟着嘴不满的抗议。

　　“你都不像你了。涵涵，我就是想不明白，你那么爱憎分明的一个人，怎么就会喜欢卫芃宸了？这种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都是伪君子！你还这么年轻，怎么突然就想定下来了？”

　　“可是勤勤，他就是那个万一啊。”李筱菡苦笑，简单的把前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她和辛勤之间向来没有秘密，虽然自己投怀送抱失败挺丢人的，但是和辛勤讲起来却是一片坦然：“虽然晕了点，但是我还是有几分理智的。后来我在想，如果他没有推开我，第二天醒来我一定会很失望的。卫芃宸果然是卫芃宸。可惜他是卫芃宸。”

　　话说到最后，李筱菡的语调是有些微的赞赏的，辛勤听出来了，毫不客气的吐槽：“恭喜你遇到了好男人，所以那天晚上丢份儿的变成你了。喂，你到底喜欢他哪里？”

　　“成熟理智正义果敢吧？他总是微笑的恰到好处，风度翩翩但却不显刻意，为人处世很圆滑但是不会让人觉得世故，跟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但并不让人觉得疏离，最重要的是他相信真理秉承正义主持公道永不退缩……”

　　“这种人得镶在镜框里挂墙上吧？”辛勤打断了她的赘述，直入主题。“他对你好吗？”

　　李筱菡沉默了两秒，慎重的回答：“勤勤，这个世界的光亮和向往都在他身上了，他就是我的梦想。如果我能和他有一个家，那一定就是我要的天长地久。”

　　“正义果敢吧？”辛勤特意加重了“吧”这个字的发音，匪夷所思的声调从电话那头传来：“你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喜欢他，就敢去投怀送抱？！梦想跟现实是两回事！李筱菡，你脑子进水了啊？！活该你被人拒绝，还好你被人拒绝！”

　　“……”李筱菡感觉到了电话那头的怒焰，嘴上一声不吭，心里却越来越委屈。

　　对啊，她是脑子进水了，脚趾头被门夹了，魔鬼了冲动了，所以就算洗干净剥光了送上桌了就差喂到人家嘴里也还是被推开了！

　　“你到底怎么了啊？”辛勤收了高昂的声线，柔和的问道。李筱菡从来不是冲动放纵的人，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李筱菡愣了一下，眼光飘到了床头矮柜上的那个文件袋，声音飘飘忽忽的说道：“勤勤……我阿姨要走了。”

　　“啊？”
　　“不带我。”
　　“啊?!”
　　“我以后真的没有家了。我想有个家，勤勤，你懂的吧。”

　　“……”这下轮到辛勤沉默了。她怎么会不懂呢？家啊，她这些年一个人风里来雨里去，也真的很累很累了。

　　李筱菡力持平静的说：“勤勤，这个学期结束以后，阿姨就不再任教了，她把手上能送出去的能捐出去的都脱手了。我一直有预感会有这一天，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我居然还是很伤心。她说她要走了，没有问我跟不跟她一起走。她告诉我，我妈妈生我的时候难产而死，我爸爸还活着，最近想认回我。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做决定，走不走，认不认，悉听尊便。”

　　是个大人了，还悉听尊便啊，她怎么还好意思继续赖着阿姨呢？

　　阿姨有更重要的人要相守，所以不要她。

　　卫芃宸呢？因为她不够好所以不要她吗？

　　那她的生父呢？为什么二十年前不要她，二十年后又想认回她？

　　云琰呢？五年来不动声色，五年后突然又疯狂追求？

　　这个世界可真是假！

　　“别傻了，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辛勤嗤笑一声，突然边笑边说：“昨天那女人不知道怎么打听到我们家，一早就到门口堵着等我，结果发现我居然是从外面回来的，跟炸了毛的母鸡似的狂躁了一上午，左邻右舍都惊动了，我简直无地自容！”

　　“怎么回事？”李筱菡听到辛勤苍凉的笑声忍不住皱眉，“那女人”特指辛勤的继母。

　　“那女人的儿子要上大学了，她坑了我爸以后一直没找到下家，想钱想疯了，准备把我卖了拿聘礼，对方似乎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有那么点家底子，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清白干净是个处。结果发现头天晚上我已经跟男人睡了，自己来迟了一步。”

　　“不是有两年多没见了吗？怎么突然就……”对方毕竟是长辈，李筱菡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忍不住要心疼辛勤，她所能体会到的辛酸和痛楚不及辛勤心里的万分之一。

　　相较之下，她和阿姨之间的那点小矛盾，她心里的惊惶和不安，也许真的可以忽略不计。

　　“特么的十七岁之前我吃的是亲爹亲妈的遗产，十七岁之后吃的是自己的血汗，干她鸟事儿？还觍着脸对邻居说她是我妈。我呸！我妈死了十几年了！”

　　“我们都是没人要的孩子……”李筱菡吸了吸鼻子，眼睛酸酸涩涩的，觉得整个房间都湿润了起来。

　　“怎么会呢？还有你还有我啊，我们永远是一家人。你还没起床吧？赶紧起了早点回来！”

　　“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早点回去的。”

　　李筱菡应了一声合上了手机，推开凉被起床。

　　她不知道辛勤提起这件事是想要对她诉苦，还是变相的想要劝慰她，只是突然想起了无意间看到的一句话：尚未遇到没有脚的人,所以一直悲哀于自己没有鞋袜。

　　辛勤没有脚尚且能在浪涛中挺立，她只是失去了鞋袜，有什么资格顾影自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