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千年》童梦同

1、越女出南林

　　我站在高台上，下面是千军万马，身边的将军对我毕恭毕敬。

　　甚至，越王勾践过来向我行礼，“寡人让整个越国军队都向大师学习武艺，希望他们能向你一样，用剑出神入化，在战场上杀敌立功。越国兴亡，有劳大师了。”

　　我叉手行礼，也向越王承诺，“必当竭尽全力。”

　　越王转身对台下的越国士兵大喊，“从今日起，越女就是你们的剑术师傅，你们要向她学习出神入化的剑术。学成之日，一人当百，百人当万！复兴越国靠你们了！”

　　台下的士兵们情绪高涨，在长官的带领下高呼，“复兴越国！复兴越国！复兴越国！”

　　从此，我就是这万千将士的剑术师傅，所有的士兵都会尊重我，推崇我。我从他们渴望的眼神里，看到了决心，兴国的决心。

　　当日，越王勾践也是带着同样的决心，请我出山的。

　　我本住在南林，平日无事，喜欢修习剑术。剑就是我最好的伙伴。人会背叛，但是剑不会。多年练剑，我对剑术颇有心得，出神入化不敢说，但是，当世强于我者，我想，恐怕也不多。毕竟，我练了很多年了。

　　真的是，很多年。

　　修习剑术，要有对手，而我的对手，就是山间的白猿。

　　这只白色的猿猴也是通灵性的。有时候，我在山间舞剑，它就蹲在旁边观看，我也记不清它在旁边看了多少年。只记得，突然有一天，它就捡了树枝，向我投掷过来。

　　我中断了舞剑，回头看它，当时好像还冲它笑了下，以为这白猿是在玩闹。哪里知道，它又捡了一根树枝，团身而上，向我刺来。

　　我刚开始有些吃惊，后来就明白了，它要跟我对剑。

　　真是小看了这畜生了，它居然学会了我的剑招。虽然剑术运用还不熟练，但是白猿自有我没有的优势，那就是天生的灵活。

　　它可以轻易地腾挪闪避，也可以迅速的爬上树梢，我觉得在跟它对打的过程中，自己有所感悟。

　　一番练习之后，我大汗淋漓，但是非常畅快！

　　白猿也奔奔跳跳，非常开心。

　　我向它叉手行礼，从此后，我要把它当作友人了。它也学着我的样子，给我行礼，样子有些滑稽。但我却心生敬畏，这白猿真是灵物。

　　曾经有个人跟我说过，对于天地间任何有灵性的东西，都当敬重。说这话的人，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了，也不知她是否还在这世上，也不知她是否安好。

　　山林间的生活自有一番惬意。我之所以选在这里定居，就是因为这里气候宜人，不冷不热，而且饮食容易取得。

　　自从白猿和我结为友人，生活就更添了趣味。我敬重它，它也关照我。

　　白猿每日给我带果子来，它总能找到好吃的果子。投桃报李，我也做些玩意儿与它。有时候是草编的蜻蜓，有时候是短刀刻的小玩意儿。白猿喜好玩耍，爱新奇的东西，有时候，我到集市上买些小东西回来，作为礼物送给它。它都很喜欢。

　　不过它最喜欢的还是我从集市上买来的一件衣服，送给它之后，它还穿上跟我一起舞剑。大概是觉得，我把它当成自己人了吧。它能跟我学习剑术，还与我相伴多年。它没有把我当成异类，我也不再把它当成畜生，我们越来越相处融洽，而且很有默契。

　　有猎人无意间看到了我和白猿对练，他就到外面去传他看到的稀罕事。后来我才知道，人们把我在山林中和白猿作伴的事情传成了各种不同的故事。

　　有的说，我向山中成精的白猿学习，有所感悟后，创出了新的、高妙的剑法。有的说，白猿是老者所化。我想可能是有人看到了白猿穿着衣服，所以误会了吧。

　　不管怎么说，我在南林练剑，而且剑术出神入化这件事，在越国传开了。

　　不久，就有越王勾践的使臣来了，这位使臣就是范蠡。

　　他恭敬地向我行礼，并没有因为我居住在简陋的茅草房子里，而对我有所轻视。他行礼之后，问我安好。

　　那一刻，我就知道，这是个不简单的人，等他报上名来，这位便是陪伴越王，忍辱负重的范大夫。越国上下都敬重他。

　　他的隐忍不比卧薪尝胆的勾践少。

　　别看我隐于南林，很多事情我都是知道的。

　　白猿在门口张望，它很久没有看到我和其他人类说话了。它看起来有些不安，龇牙咧嘴了几下。

　　范蠡回身看到白猿，“莫非这就是大师练剑的友人？”

　　他能说出友人二字，我更高看他一眼了，“不错，白猿通灵性，与我相伴多年了。”

　　“没想到大师这么年轻。”

　　我客气地说，“我只是面像显得年轻，其实并不年轻了。”

　　“大师穿着赵国服饰，莫非原本是赵国人？有人把大师叫做赵处女，传闻您是赵国人。大师，是否日后会为赵国效力呢？”

　　我微笑，不置可否。

　　范蠡沉吟一阵后说，“赵国人也好，越国人也好。大师如今住在越国，如果并不打算为赵国效力的话，我可否就当您是越国人呢？”

　　“我在越国地界，自然尊重越王。不过，如果大夫想让我为越王效力，行刺或者卖命的话，恐怕我不适合。”我原想，越王派使臣来，无非就是这些目的吧。

　　范蠡笑了，他英俊儒雅，这一笑，如春花绽放，实在是赏心悦目。

　　“大师多虑了，我奉大王之命而来，实是为请大师出山，教授我越国士兵剑术的。”

　　“哦？”这我倒是没想到。

　　不过诧异归诧异，我并没有出世之心，不然也不会隐居南林了。

　　“抱歉，小女本是山野之人，不懂礼数，胸无大志，让您失望了。请回吧。”

　　范蠡好像对我的拒绝早有准备，他微笑离去，说还会再来。

　　但我没想到的是，他再次来拜访的时候，居然把越王勾践带来了。

　　根本无需介绍，只看范蠡恭敬的态度，和那人久居上位之姿，我就已经知道那是越王勾践了。哪怕他穿着粗布衣服，哪怕他态度谦和，王之傲气还是隐约地散发出来。

　　我就假装不知道，因为我并不太想对他行礼。不是因为他是战败之王，而是因为他对我的企图。

　　是的，企图。

　　曾经有个人告诉我，无缘无故对你格外恭敬或关心的人，是对你有企图的。他也许想得到你，也许想利用你。

　　据说勾践不好女色，那他应该是第二种吧。

　　他对我说，“范蠡对大师非常推崇，勾践亲自前来，求大师出山相助。自有一场富贵送与大师。”

　　“我不好功名利禄，隐居于此，风餐露宿足以。万分惭愧，辜负您的期望了。”我当时想，此处不留人，我自去其他所在，天地之大，总有容身之处。

　　但是，最终我还是被勾践邀请，出了南林。因为他答应了我一件要紧的事，我觉得只是教习剑术的话，还好。

　　但我没想到，后来“越女剑”竟然成为技惊天下的传奇。

　　有诗为证：

　　《越女歌》

　　君王诚邀出南林，剑术无双国所依。
　　一朝功成侠女隐，芳踪归处无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