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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   醒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琉璃铁青的一张脸。
      胸口好痛,头也好痛,可陶然预感自己应该没什么大碍,因为琉璃脸上的愤怒明显多过担忧,她努力地冲她安慰地扯了扯嘴角。
      这可给了琉璃发作的理由。
      “赫,还有心情笑?陶大小姐你这次终于如愿以偿了,很开心吧?车子撞得稀巴烂,还搭上一根消防拴!……”

      琉璃平时说话就快,发起急来更是机关枪一般,不过这么多年厮混下来陶然也习惯了,尽管痛得有些分神,还是听明白了大概。
      事故原因很简单,陶然负全责,因为闯红灯。所幸开得不快,还来得及在最后一刻避开斑马线上的行人,只撞上了路边的消防拴,消防栓当场撞坏,水柱喷得老高。
      恰巧也刚开到这条路上的琉璃在后面目睹了整个过程。当她看清那是陶然的车时,三魂七魄都飞上了天,一路狂奔过去,把她从水淋淋的车里拖出来,送到医院。一番手忙脚乱之后,医生说,陶然只是胸部勒伤,头部撞在方向盘上导致暂时性昏迷,万幸的是车速不快,冲力不算大,否则在这种事故中断几根肋骨再加上脑震荡是最常见不过的。
      琉璃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总算落回肚子里,火气立刻升上来,好一通数落,陶然只有乖乖听着的份。想想也不是不怕,伤了自己是小事,如果真的撞到人那才是后果不堪设想。可她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来,自己过了成千上百次的路口,这次怎么就没注意红灯?

      一顿脾气过后,琉璃的火也消了大半,看着陶然茫然的眼神,忍不住又道:
      “你不是说不用我管,没什么严重吗?那这算什么?或者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才是严重?”
      陶然赔笑:“对不起,害你担心。”
      “谁担心你?我是担心我的车。”琉璃抢白说,“还有那根破消防拴,两千五百八,该死的简直是抢钱,从你薪水里扣!”
      好的好的,陶然忙不迭地应承。

      琉璃仍绷着脸,掏出一张纸塞到陶然手上。

      “这是什么?”
      “明天晚上六点,去这里,我找了个人请你吃晚饭。”
      “呃……是谁?”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
      琉璃顿了顿,“一个做心理咨询的朋友,为我的车子着想,我想你最好和他聊聊。”
      陶然咧嘴,“哇,要不要这么夸张?”她小声嘟哝,“好端端的,看什么心理医生?”
      “谁说是看医生?吃顿饭聊聊天而已。”琉璃瞪眼睛,“别不识好歹,人家执业十年,外面不知多少人预约都约不到,没有我,你捧着香火去都找不到庙门。”她伸出手指戳了一下陶然贴着纱布的额头,“快说去不去?”
      “我去我去。”陶然的嘴咧得更大了,这回是痛的。
      琉璃满意了,起身道:“医生要求再观察三个小时,你撞车有功,歇着吧,我去买午饭。”
      陶然捂着额头的纱布,苦着脸点点头,随手将那纸条塞进手袋里,胳膊带动胸肋,针扎般的疼,她连吸了几口冷气。

      第二天早上,她突然觉得这痛也不是什么坏事,虽然整晚都辗转反侧,睡得断断续续,但是,梦里没有林醉。

      可这注定不会是太好过的一天,因为拗不过老板,放假三天。
      站在镜子前,陶然对着自己发呆。琉璃不明白,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休假。
      简单洗漱一番,草草地涂些护肤品,实在没有力气化妆。手臂痛得抬不起来,一头长长般的卷发,好不容易才梳通,随便拨了些刘海到额头前面,遮住一指宽的纱布。然后从衣柜里翻出一套最容易穿的衣裳,打点停当,陶然费力地拿起笔记本和手袋,直奔星巴克。

      服务生轻车熟路引她到老位子,角落,靠窗。

      窗外人流如织,路人的影子穿过玻璃窗,落在深木色桌面上,倏忽而去。店里的客人渐渐多起来,间或响起低低的喁喁私语或一两声欢笑。
      陶然把自己陷进软软的靠垫里,捧起一大杯摩卡,打开笔记本。
      电脑里有几个客户的企划案需要完善,若干创意提案等待她的意见,还有零零碎碎的杂事,足够消磨这一整天。

      不知不觉,日上中天,渐渐西移。

      店里亮起了灯,等到肚子饿的时候陶然方才察觉天色已晚,看看表,将近八点,发完最后一封电子邮件,她扬手召唤服务生。
      “一份吞拿鱼色拉,玉桂卷,再加一杯摩卡。”
      说完拿过手袋翻钱包,无意中扫一眼手机,赫然看到八个未接电话。
      仔细一看,全是琉璃。

      一个念头闪过,陶然暗叫糟糕!
      似乎琉璃给她订的约会就在今晚,可她压根就没想去,本来打算找个理由推掉,竟也忘了。现在这么晚,怕是人家早走了。
      正在发愁怎么跟琉璃交代,手机丁丁咚咚又响起来,“琉璃”两个大字在屏幕上闪个不停,迟疑了几秒,陶然小心翼翼按下接听键,捏着手机放在离耳朵稍远的位置。
      “陶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过来,陶然把手机放得更远些。“你出息大了?学会放鸽子了?!”
      “琉璃我错了,你先别急,听我说……”陶然镇定地思索了一下,决定申辩。
      “别废话!你要是二十分钟内再不到,我……”声音戛然而止,屏幕熄灭。
      ……没电了。
      该死!这下陶然倒真的急了。那边琉璃正在气头上,要是再误以为她挂断电话,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刚才那个“我”后面没有好事。
      出路只有一条。
      陶然叹口气,跟等在一旁的服务生道声歉,收拾东西,迅速出门。

      上了出租车,司机问去哪,陶然急忙翻找那张不知被她塞到哪里的便条,总算是没丢。上面写着:
      “刘家明,某某路10号,寒舍”

      路途不远,还好没有堵车。
      站到那两个闪闪发光的大字底下,陶然看表,离deadline还有5分钟,再不进去,没准今天就真成她的dead day了,她无奈地摇摇头,推门而入,对咨客小姐道:
      “我约了人,有没有一位刘先生?”
      咨客翻了翻预约记录,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有的,这边请。”

      跟在导引服务生后面,陶然破天荒地感到一丝胆怯。
      她以与各种各样的人群打交道为职业,可是心理医生?倾诉衷肠?实在不是她的强项,其难过程度不亚于躺在妇科检验台上发现进来的是个男大夫。
      好吧,再糟也糟不过这个了,站在包间门口,陶然给自己打打气,走了进去。

      事实证明,她错了。

      *** *** ***

      如果女朋友可以换算成山楂的话,那么把陆浥尘从小到大的女朋友加起来,足够穿串糖葫芦了,还是加长加大的那种。这就是为什么他现在坐在这里,自己都觉得有点滑稽。
      他是来相亲的。

      比相亲这件事本身更土的是,他还穿着一件很土的西装,系着一条很土的领带,使整件事情土得完美无缺。
      按照表姐的说法,这身装扮是成功人士的标准行头,可以给女孩子留下青年才俊事业有成的良好印象。
      ――莫非这边的女人都喜欢黑手党?他暗自腹诽,当然没敢说出口。
      表姐的脾气太像祖母,看上去她应该是祖母的亲孙女才对。
      想起祖母,陆浥尘又一次出现头痛胸闷等抑郁症早期症状,那个暴躁的老太君就是他现在傻坐在这里的直接原因。

      从三年前开始,老太太就不停地整天念叨,“三十而立,成家立室。”一路从孔夫子说到圣经,“结婚是为了彰显神的荣耀,是为了神的旨意和托付。”甚至连真主也被搬出来,“安拉说,结婚是一件功修。”
      总之,全世界的圣人都站在祖母一边,认为作为陆家唯一的男孙,陆浥尘的首要大事就是结婚。而且按照夫子的意思,显然不能超过三十。
      上个月,陆浥尘三十了。

      不是没想过反抗,可从小父母早逝,祖母一力将他抚养成人,早就树立了绝对权威,于情于理他都只有缴械投降的份。
      OK,结婚就结婚吧。
      浥尘不喜欢结婚,但还远没到抵死不从的地步。什么年代了,老婆和女朋友又有什么区别,无非都是合则来,不合则去。如果结婚可以让祖母满意,那也不失为一件一劳永逸的好事。

      他实在不该低估祖母的满意标准。
      没有一个他带回家的女人能让祖母满意。
      Amada?太骄纵。
      Doris?太风骚。
      Fiona?太鲁莽。
      浥尘猜,祖母多半是歧视白种人。(可这是美国啊!)
      他自觉地带些华裔女回来。
      Jeannette Chong?太聒噪。
      Michelle Ng?太幼稚。
      Sharon Lau?太娇气。……
      几次三番,三番几次,浥尘从刚开始的抓狂,到了后来,变成了更多是好奇,他真想知道,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入得祖母的法眼?
      偶尔忍不住他也会问:“我亲爱的奶奶大人,这么多漂亮女人您就没有一个看上的?”有一点浥尘是绝对有自信的,他的女人,皆是艳女,美艳不可方物。
      不能悦目,如何赏心?
      可祖母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掷地有声地说:“娶妻娶德,选妾选色!”接着抱怨:“这样下去,哪能过一辈子?”

      浥尘哭笑不得。
      祖母出身中国旧时大家庭,自小与同龄子弟入读私塾,总能冒出些莫名其妙的道理。可浥尘生于美国长于美国,尽管从小接受严格的中文教育,但骨子里早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一辈子?听上去可真奢侈。

      他没想到,在这场旷日持久的选秀中,祖母比他先不耐烦了,终于在他三十岁生日这天发飙,声称选孙媳妇这件事由她老人家全权接管,急急勒令他打包回中国相亲,直到找个真正的中国女孩回来。
      Ridiculous!
      浥尘的第一反应是老太太急糊涂了,或者只是想吓唬他罢了。

      ……他又一次低估了祖母。

      想到这,浥尘挫败地抓了抓脑袋。
      他扯松领带,端起酒杯走到露台,独自享用餐后的一杯白兰地。
      那个表姐口中的“又端庄又娴淑的大家闺秀”始终没有出现。
      他一点都不急,也不去问,好吧,坦白讲,他其实是有点幸灾乐祸。传说中的中国闺秀连基本的社交礼仪都不遵守,他很想看看祖母知道之后作何表情。
      当然人可以不见,饭不能不吃,表姐推荐的地方果然了得,浥尘点了几个地道的招牌菜,个个美味,他吃得心满意足。

      这家名为寒舍的酒店由上个世纪初的老别墅改建而成,藏在梧桐小路尽头,站在露台望出去,远处是大都会的霓虹靓影,近处是石库门老民居,影影绰绰的,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居民穿着各式各样的花睡衣在小路上聊天散步,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浥尘还是哑然失笑。
      这座既优雅又世俗的城市,对他来说是个新鲜地方,对于祖母而言却是故土,她老人家固执地认为这里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包括女人,而对浥尘而言,这座城市唯一吸引他的就是――这里离家足够远,远得晨昏颠倒,远得根本不在一块大陆上,正因为想通了这一点,他才爽快地听从表姐的建议,说来也就来了,希望拖个一年半载,祖母过了这阵子给孙子找媳妇的热乎劲,可以放他回去过安静日子。

      正打着如意算盘,却听背后门声一动,有服务生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小姐,里面请。”
      陆浥尘眉峰一挑,转身看去――

      女主角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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