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殊凰续）》漫漫千里

1、西风漫

　　大梁元佑六年，梁帝拜蒙挚为长平大元帅，点十万精兵，赴渝梁边城尚阳，梅长苏任扶符监军，握太子玉牌，带着蔺晨、黎刚、甄平、飞流、宫羽等人随行。刚刚与霓凰话别，此生一诺，来世必践的承诺尚在耳边，长苏心里却没有了儿女情长。看眼前雄兵束甲，英姿勃发，长苏感到自己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那一次出征，也是这般季节，冬阳暖照，晒得心里如火烫一般。十三年来背负几乎让自己透不气来的的生愁死恨，终于有了烟消云散的痕迹。长苏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催动跨下战马，不再回头，奔赴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战场，那个成就了自己，也终将埋葬自己的战场。
　　一路上过锦州、潘阳，已经开始看到逃难的难民，拖儿带女，一路风尘。梅长苏偶尔下马细问，都是汉州、旭州、合州居民。长苏急令大军日夜急行，务必在天明之前赶到汉州。
　　路上接报，汉州已失，大渝十万精兵逼近肃台。蒙挚气急，带着众将赶来与梅长苏商议，梅长苏略一沉吟，说，“蒙大哥，可派景睿先领五千骑兵支援。”蒙挚大掌一挥，“好，听你的！”身边萧景睿已高声答到“得令！”拨马飞身而去。
　　梅长苏看一眼甄平，命道“甄平，你带一万精兵，不随我们去肃台，转道埋伏于天启山山麓，不出两天，定有大渝败军前来，到时不用留情，可设滚石火雷击之。”“是！宗主！”甄平领命而去。梅长苏转头对欲津说，＂豫津，给你一万兵力，绕天启山后翼，待我们出城与大渝军交上手，你从大渝军左翼攻其不备。＂＂苏兄，豫津明白！＂长苏微一点头，＂去吧＂
　　蒙挚有点坐不住了，＂那我呢？＂长苏微微一笑，＂你的对手早准备好了！＂蒙挚一瞪眼，＂谁呀？＂金雕柴明！＂蒙挚一听兴奋了起来，＂行啊！什么时候打？＂长苏指了指地图，＂明天，我军将与大渝军对峙于肃台以北玉龙山南麓，我军长途奔袭，大渝军必定会趁我军立足未稳，抢先开战，你需在军前叫阵柴明，让他吃点苦头，即使不能让他立时退兵，也能挫挫他的锐气。＂长苏站起身子，双手负后，眸光微微闪烁，＂大梁急需一场胜利来稳住军心，明日之战会有些艰苦，大渝军若统帅落败，久攻不下再加上前后受敌，拿下这场胜利应不是难事。＂＂好勒！＂蒙挚高兴地一抚掌，你办事就是周全，＂他摸了一下脖子，那个你要甄平去干什么呢？＂长苏笑道：＂柴明败走，为防我军追击，必退入天启山，甄平以逸待劳，再杀一杀他的锐气！＂蒙挚恍然，连道了几声好，自去准备不提。梅长苏长身立于地图前，看着肃台之后的梅岭，久久不发一言，眸间隐有泪光闪现，＂父帅，父帅，孩儿回来了！＂
　　翌日，大梁援军扎营肃台以北，蒙挚带兵迎敌。果然不出长苏所料，大渝军意图快打快攻，蒙挚单挑柴明，伤其左臂，大渝军主帅负伤，军心浮动，再加上被大梁军前后夹功，仓皇退走。蒙挚要追，被长苏拦住，＂不必追了，收兵回营！＂夜晚甄平率军回营，见到蒙挚与长苏翻身下拜，＂蒙帅，宗主，果然如你所料，大渝残兵退入天启山，被我们一阵雷石滚木打得落荒而逃，真是痛快！特来交令！＂蒙挚哈哈一笑，＂好！＂接过令牌，扶起甄平，＂辛苦了！＂转头对梅长苏说，＂小殊真是料事如神啊！＂
　　梅长苏对甄平微微颔首，＂辛苦了，快去休息吧！＂长苏环顾众人道，＂此战告捷，我军会有一段休整，收复旭州、合州、汉州之事我们在从长计议！＂蒙挚点头，＂大家都去休息吧！＂众将齐应，依次行礼退出大帐。最后只剩蒙挚、长苏、蔺晨、飞流、黎刚，蒙挚关切地看一眼蔺晨，嘴里却问的长苏，＂你身子还好吧？＂蔺晨皱了皱眉，正待说话，却见长苏一眼瞥过来，当即抿了抿嘴，不发一言。长苏笑道，＂没事！＂随即手指地图，说，＂此战虽胜，但我仍有些疑惑，还是觉得有点赢得太容易了。＂蒙挚有些意外，忙追问道，＂有什么问题吗？＂长苏抬眼看着帐内挂着的剑，若有所思，＂柴明武功不及你，败在你手下也算正常，但是败得太快了，100招都走不到，＂他转头看看蒙挚，＂而且还让自己挂了彩，这就有些不对了。＂蒙挚有点不服气，＂咳，难道就不能是我功力大涨，将他一举拿下吗？＂长苏偏头看向蔺晨，＂瑯琊榜的排名是怎么排的呢？＂蔺晨正色道，＂按你与柴明的武功实力，你在200招以上打败他算是正常，况且＂长苏接话道：＂况且你日夜行军，必然疲累，而柴明以逸待劳，决不会在百招内落败。我虽未上场杀敌，但观其形势，两军交战之初，渝方便有不愿恋战之意，与柴明以往以硬打硬的风格不尽相同，我怀疑，此次大渝出兵另有目的。＂蒙挚疑惑地问，＂会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么？＂长苏略一思索，吩咐黎刚，＂你传令天机堂，注意金陵的动向，南楚、夜秦、北狄与北燕的堂口也要多加注意，任何动向都要报给我！＂＂是，宗主！＂黎刚伏手行礼。蔺晨双手抱胸，凉凉说道，＂梅监军，天寒露重，早点歇息吧！＂长苏回眸对他笑笑，＂是是，遵命。＂带着飞流回到了自已营帐。
　　蔺晨跟着过来，走到长苏身边把手一伸，＂号脉！＂长苏听话地伸手过来，蔺晨把了一阵子脉，眉头皱了皱，丢过来一瓶药丸，冷冷说道，＂每晚1粒，睡前温水送服。＂长苏温顺地接过来，＂好！＂蔺晨又气又恼，转身欲走，长苏忙叫住他，＂蔺晨，你是最知我心意的人，谢谢你！＂蔺晨叹了一口气，回身看向长苏，＂有时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长苏惨然一笑，＂这十三年来你我情义相投，我又怎会不知你的心意，只是这十三年需要我惮精竭虑所做的事情太多，我无法停下来，若是我停下来，我也就不是和你情义相投的梅长苏了。”长苏叹了口气，“我自认不负天下，却还是负了你，负了……”长苏停了口，蔺晨心下了然，走过来拍拍他的肩，“罢了，此生能与你相谈相交，也是一件幸事，这最后三个月，你就放心交给我吧！”蔺晨甩头走出营帐，叫了一声“飞流，跟我去睡觉了！”。
　　梅长苏却在灯下隐隐发呆。只有在这种夜深人静之时，长苏才会想起霓凰，特别是在赤焰平反之后，那个属于他的小女孩，如此旷达明亮的凤凰，终究是要辜负了。长苏突然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直到喘不过气来，长苏抚上胸口，静静看着如豆的灯火。赤焰平反之前，长苏不愿也不敢对霓凰有过多的期望，不仅仅因为身上背负着七万赤焰军的深仇血恨，更是因为，每一次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都会带来思绪不稳，心力衰竭，他不能冒这个险，不能让自己的情感来影响为赤焰平反的大义，不能让自己在事情尚未完成前倒下。而赤焰平反之后，长苏却更担心自己命不长矣，怕最终还是给不了霓凰想要的长久陪伴，与其会让她在他走后伤心，不如就不要给她期待吧！可是，只有他的心知道，他有多贪恋她给的温暖，有多贪恋拥她入怀的那份满足。长苏向灯火伸出手去，似乎这样就能温暖一些，孤单的营帐内，响起低低的自言自语，“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正如长苏所料，接下来的十来天，大渝一直按兵不动。蒙挚忙着安置尚阳残部，同时也与地方大员接洽粮草驻营及难民安置的诸多事宜，一直忙得脚不沾地，豫津和景睿一直跟在他身边打下手，长苏这边则忙着收集各方情报，制定接下来光复各州的计划。
　　时间距出征已有月余，这一日，黎刚来报，说夜秦叛乱一直没有平定，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南楚似乎也要趁火打劫，兴兵七万与霓凰对峙云南，东海水寇尚未平定，只有北燕有好消息，疾风将军聂峰以快打快，已大败北燕大军，正在乘胜追击。长苏暗自心惊，大梁这一次兵乱来得太快，范围也太广，东、南、西、北均有兵乱，再加上夜秦叛乱，简直有四面楚歌之意。长苏手指不停地搓动衣袖，半响，才吩咐黎刚，“去打探一下献王的情况，要快！”“献王？”黎刚有些迷惑不解。“献王怎么啦？”“此次兵乱不同以往，我怀疑是有人居中联络，而这个人，”长苏停了一下，“必定不是普通人能办到，若说既有行动的动机，也有行动的能力，也就只能是献王了。他虽被贬为献王，但到底当太子当了近十年，身边近臣不少，虽然献王本人性情僝弱，但难保不会被其他人劝动。”黎刚扶长苏起身，＂这可是钩联外族，是通敌的大罪啊！＂长苏看着帐外飞雪，袖手身前，＂利字当前，还是会有人孤注一掷的！再说，现今皇帝病危，太子监国，他再不行动，只怕就没有机会了。"黎刚点头，“我这就去吩咐盟里的弟兄。”“去吧！”长苏立于账内，注视着漫天的雪花。冰续丹让他不再那么怕冷，但为什么此时还是有寒意透骨的感觉呢？七万大军，霓凰，我相信你能够顶得住，霓凰，我的霓凰。他霍然回身，大步走向地图，重新审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