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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谋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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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府书房,兰锦风站在一块硕大的羊皮地图面前。他穿着一件水蓝的长袍,腰间系着玉带,领边和袖沿绣着精美的紫红色祥云图案。他眉梢微微皱起,脸上显出如顽石般坚毅的神色,对着地图时而查找,时而深思,偶尔还提笔在上面做着标记。
“殿下,暮云有事禀报。”门外的人只说一句便没了动静,似乎在等待屋内的回应。
“进来吧。”兰锦风搁下笔,气定神闲地在书桌前坐下。
一名女子推门走入,步履轻盈,容貌俏丽,正是午时书房内的婢女。她的头发一丝不乱地高高挽于脑后,身上已换成短衫长裤的轻便装扮,眼神中透着几分干练果敢,与之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判若两人。
“殿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事情都安排下去了。陈将军会率领铁骑军赶往祁州城与我们汇合,不知殿下打算何时出发?”
“军情紧急,明日一早便出发。此次你留在盛都,我另有任务交代。”兰锦风的目光落在桌上的一张字条上,那正是南昱所留,上面写有两个字,秋祭。
“请殿下吩咐,属下必竭尽全力,不负殿下所托。”女子表情肃穆,语气十分恭敬。
兰锦风并未直接下令,而是盯了她一会儿,话锋突转道:“暮秋说你虽为女儿身,但论武功谋略均不在他之下。有件事情我倒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暮秋师兄谬赞了,属下入鬼圣门时日尚短,才疏学浅,怎敢与师兄相比。有什么问题殿下尽管问,只要在属下的能力范围之内,属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兰锦风道,“那你就说说看,本殿下在朝中的处境如何?”
暮云低头思索片刻,回道:“现如今的朝堂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凶险异常。殿下深陷其中,恐怕难以独善其身。”
“哦?是吗?”兰锦风似乎对这个回答产生了兴趣,示意她说下去。
暮云点点头,继续道:“皇上年迈,太子人选却迟迟未定。朝堂之上七皇子和九皇子明争暗夺,后宫之中闵贵妃和甄慧妃推波助澜。殿下虽为皇后娘娘所养,却终究非其亲生,更何况娘娘早已病逝多年,朝中大臣差不多都已倒向闵甄两派,可信可用之人实在有限。殿下筹谋多时,为的就是能与七皇子、九皇子分庭抗争,但请恕暮云直言,以殿下目前的实力,与之正面交锋无异于自取灭亡。可殿下若是什么都不做,任由事态发展,将来无论七皇子或九皇子谁胜出,都会视殿下为眼中钉肉中刺,欲先除之而后快。所以暮云认为,殿下如今是进不得,退不得,已陷入两难境地了。”
“进退两难?”兰锦风低低重复了一遍,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忽然笑了起来,说道:“现在就下断言未免为时过早。七弟九弟的储位之争影响太大,已经危及国本,父皇不会听之任之,迟早有个决断。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沉得住气,保存实力方为上策。”
暮云眼前一亮,道:“殿下主动请缨,远赴祁州督战,莫非是为了远离是非之地,等待转机?”
“不错。”兰锦风拾起字条,将有字的一面展示给暮云,“只是如此一来,我定然要错过与南昱的秋祭之约了。”
暮云似有所悟,说:“难道殿下让我留下就是为了这秋祭之约?”她迟疑地摇摇头,“南公子一直未给出承诺,属下人微言轻,如何才能说服南公子,达成殿下所愿?”
“你什么都不用跟他说,只需要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与他见面,他自然会跟你说。”兰锦风眸光闪烁,沉稳的面容露出尽在掌握的自信,“我已经为他准备了一份厚礼,料他一定会应允。”
“是,属下遵命。”暮云跪地领命。她不会多嘴问那份厚礼是什么,也不会问南昱为什么会答应。因为她知道兰锦风在下一盘棋,而自己只是其中一颗小小的棋子,只需要做好分内的事,其他的不该她知道,也与她无关。
暮云正欲退下,门外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暮云看见兰锦风朝她使了个眼色,她立即会意从后窗一跃而出。
兰锦风将字条揉成一团,随着他的手掌一合一开,纸团便成了粉末,顺着指缝纷纷扬扬飘散开去,再无处寻踪。与此同时,门被推开,兰悠然走了进来。
“我说四哥,你不嫌闷呀,大白天还关个门。要不是瞧见叶护卫在门口守着,我还以为你不在屋里呢。”她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扭头正看见羊皮地图和上面未全干透的墨迹,脸色立刻阴了下来。
“听说父皇又给你派了差事了,这回是去哪?”
“去祁州城。”兰锦风说,他面对着这个皇妹,脸上总是挂着宠溺的笑容,语气总是温和的。“不是父皇派的,是我自己主动要去的。”
“主动?”兰悠然几乎是喊出来的,她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兰锦风,“四哥,你当真不知道祁州城是个什么地方吗?那些北漠人虎视眈眈,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七哥、九哥他们为什么不去,因为他们心里明白,祁州城可不是什么好待的。人家拼了命地躲,你倒好,偏偏拼了命地要往前挤。”
“悠然,你先不要激动,其实并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父皇已经把最骁勇善战的铁骑军交给我调遣了,我有信心能平定这次的战事。”兰锦风端了一盘糕点放在兰悠然旁边的小案桌上,拿起一块递给她,“尝尝,刚做的绿豆桂花糕,很好吃。”
半透明的嫩绿色糕点,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糖霜,散发出丝丝香甜的桂花味。兰悠然咽了咽口水,终究没有抵抗住美食的诱惑,可她又觉得就这样屈服很没面子,于是接过来狠狠地咬了一口,使劲咀嚼起来,似乎要把刚刚的怨气都撒在这上面。
兰锦风看她这副纠结的模样觉得好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兰悠然顺势一屁股重重坐了下来,可心里仍然不舒服,索性不去看他,端了盘子自顾自大吃特吃起来。
兰锦风也不计较,挨着她坐了下来,说道:“悠然,你想想,如果这次能平定战乱,也不失为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北境安定,父皇就不用每日为此忧心忡忡了。那些因为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也可以重回家园,安居乐业了。跟百姓受的苦比起来,我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漠北之乱,由来已久,岂是轻易能平定的?四哥,我真没见过像你这么傻的人了。”兰悠然搁下盘子,抹了抹嘴,叹口气说道,“不管战况如何,你自己都当心点。对了,我刚才去看过四嫂了,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你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回,恐怕四嫂又要整日担惊受怕了。”
提起四皇子妃沈敏淑,兰锦风的眸光立刻暗淡下去。他沉默良久后缓缓道:“我知道,是我委屈了她。待她生产时,我应该尚未归来,虽说已经准备了最好的补品,仍然无法弥补我不能陪在她身边的遗憾。敏淑一向识大体,她曾和我说,无论我做什么决定,她都会支持理解我。得妻如此,我何其有幸……”
兰悠然见他眼中满是愧疚之色,心中也不免酸涩,却仍故作轻松道:“四哥不必过于自责。你放心,你离开盛都的这段日子,我会时常来陪四嫂说话解闷的。等孩子生下来,我会好好哄他,和他玩耍的。”
“悠然,谢谢你。”兰锦风说。
“四哥千万别这么说,自从母后去世,在这个世上,我就只剩父皇和四哥两个亲人了。我十分珍惜,再也不想品尝失去亲人的痛苦了。”
兰锦风平静地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道:“悠然,如果有一天,四哥做了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你会怪四哥吗?”
兰悠然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愣了一下,笑着说:“四哥从来都是想尽办法逗我开心,何曾让我不开心过?就算将来做了什么违背我心意的事情,大概也是为了我好吧,我又怎么会怪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