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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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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离开了我。
在他离开的一年后,妈妈也走了。
因为癌症。
在确症她得了癌症后,姑姑通知我去照顾她。
所有人都知道,我们闹别扭已经很多年了,乃至于我搬出去的几年里,从没有回过家。
我是个坏脾气的人,从来都是。
可是这一次我没有犹豫,直接把铺盖都搬到了医院里。
我要照顾她。
其实没什么可以多想的,我这个人从出生开始就这样,没有什么太大的志愿,没有理想也没有目标,总是事情来了,我再去做;所以这次也不例外,既然需要我的照顾,那就去照顾她喽。
后来我才知道她的时间已经不不多了,我很难过,比起杜源易的离开更叫我难受。
因为我是我妈妈唯一的女儿。
因为我一直爱她。
一开始她总是对我冷言冷语,反正我也习惯了,只当作听不到,一门心思做我该做的。
然后,有一天,我推她到楼下散步的时候,她忽然哭了,对我说,“秀秀,我有点害怕。”
我知道,她很害怕,不只是有那么一点。
她一生都以强者的身份活着,到如今对我说这样的话,那就说明她真的怕极了。
我抱着她,忍着没哭,她从小教我的,你爱的人流泪时你不能流泪,因为你是他的后盾。
之后的日子我们过得很太平,没有争吵没有冷战,甚至过地有些煽情,但无论如何都好,我很珍惜,她也是。
有时她睡着的时候我会练习回忆,练习关于她的回忆,因为我想让自己在她一旦去世后回忆起她的时候不会那么悲伤。
可是每每总是想起我们争吵的样子,互不相让,各有各理;我大多用沉默来抗议她的霸道,而她往往会用最难听的话攻击我。
可是我依然很爱她,但她骂我的次数多了,时间长了,我往往会怀疑她到底爱不爱我。
于是我就不断告诉自己,她爱我,她是爱我的,她气急了才会说这样的话。
可直到现在我都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爱我。
所以我决定,今后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用难听的话骂我爱的人,我会好好爱他,一定一定。
也因为这个决定,我一直用很低很低的姿态对待杜源易的离开,没有哭也没有闹,没有吵也没有闹,我只是向他道歉,为我对他所做的一切道歉,我希望他能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他。
杜源易是个好男人,他没有嘲笑我也没有讽刺我。
但其实我是知道的,用爱伪装伤害是一件多么卑劣的事,而我却那样做了。
妈妈去世了。
我租了最贵的松年厅为她办追悼会,她的姐妹朋友同事都来了,大家都哭地很伤心。
我上台念了追悼词,念到一半就再也念不下去了,再后来,我站在台上哭的时间比念完整篇悼词的时间还长,因为我无法抑制那种不断涌来的撕心裂肺的痛,
我看着她的身体一点点沉下去,再见到她时就只剩一捧灰了。
眼泪一直没有停过,我想这样也好,索性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出来,以后就能做一个像她一样的女强人,可是忽然之间就想到了杜源易,如果他没有离开,或许现在他会站在我身边借出他的肩膀让我靠,可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想到这里,眼泪又决堤。
记得很久之前,我告诉自己,再也不要过这样的生活,我要离开这里,离开我母亲对我的控制,离开这个城市对我的压迫。
于是我搬走了,却还是没有搬离这个城市,其实没有一样是我离地开的,母亲亦或是这个城市。
再后来,杜源易出现了。
我并没有刻意地爱他,可最后还是爱上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寂寞或许是因为想有个人简单而坦诚地爱我。
我以为杜源易是这样的人,但我错了。
细荣是这样的人,但杜源易不是。
细荣是我替杜源易取的名字,那个时候他把自己忘了,所以我就叫他老林。
这个名字原本属于我以前的房东,一个和蔼的老头,看到他就让我想起幼年时给我买365夜故事的爸爸。
我问过杜源易一个问题。
一个很老土的问题。
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10天,你会做什么?
杜源易说,我要去我曾经到过的几个地方走走。
我说,我只想待在家里。
他笑了,说,这样你会死地更快。
我说,出生的地方我无法决定,那么死的地方我一定要自己选,所以我选家里,因为那是我最想待的地方。
那个时候杜源易笑地好看,他原来就是个好看的男人,笑地时候更加好看。
有时我会想,如果他不是把自己忘了的话,一定不会爱上我;也有可能现在的他,也不爱我;只是因为那个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只有我,只有我照顾他关心他做饭给他吃。
人是脆弱的动物,而感情又是一个复杂的东西,我们往往会把小小的感动当作是爱。
所以杜源易走的时候,我特别想问他,你爱不爱我,至少你有没有爱过我?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说,因为这些话太老土了,我说不出来。
杜源易离开的时候,没有回头,走地很干脆。
豪华轿车停在一边等着他,车里有好看的女人等待着给他拥抱。
而这一切我早就知道,就因为知道地太早,我才会急切地想要把他留在我的世界里。
车里的那个女人约见我的时候,从商量到威胁,由从威胁到商量;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她提出可以给我一大笔钱,让我离开杜源易,我拒绝,我只要杜源易,其他的什么都不要。
这个女人却乘我外出,把杜源易拉到了医院里。
医生说通过治疗很快就能恢复杜源易的记忆,我害怕了,不顾一切地把杜源易从医院里偷了出来。
我把他藏了起来,跟我在一起;但出了院的杜源易时常会想起一些过去的片段,于是我给他下药,慢慢削弱他的记忆,一点一点的让他彻底忘记过去,只记得我,只想得到我。
可他们总是有办法找到我们,于是我换了一个又一个地方,从这个城市到那个城市,他们也追了一路;终于有一天,还是被他们抓住了。
他们把杜源易送进了医院,查出了我给他下药的事,然后我被关进了看守所。
那个女人来探我,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体无完肤,她告诉我那种药对人体的伤害有多大,她说,你要害死阿源。
她叫他阿源,那么亲密,那是应该的,她是他的未婚妻。
在他们的故事里,没我什么事。
我在看守所里待了半年,直到有一天,杜源易来了。
他不再是我的细荣,他是杜源易。
杜源易怎么能有细荣那么土的名字。
我没有哭,因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需要我的照顾,如果需要我就不能哭。
那一年,大雪。
我站在看守所门口冷地发抖,杜源易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我身上。
那一瞬间,我以为我的细荣回来了。
可他只是用冷淡的口气对我说。
谢谢你照顾了我那么久,所以我决定不起诉你。
我看着雪一片片落在他的身上,真希望这场雪能下地大一些,能盖满他的身体,能把他藏起来,只有我能看到。
对不起。
可现在我只能这么说。
没关系。
他说。
然后转身走了。
我小心地踏着地上的轮胎印离开,走到岔路,就走不下去了。
再后来,我在医院里照顾妈妈。
她问我,离家出走那么长时间,你有没有男朋友。
我说,离家出走和男朋友有什么关系。
她啐我,这个时候你还要气我,嫌我死地不够快是吧。
我讨饶,我错了,你原谅我啊。
那你告诉我,到底有没有男朋友。
有时候她也很孩子气。
我说,有的……有过。
是有的,还是有过。
有过。我说
她凑上来轻声问,那现在不谈了?
不谈了。
为什么?
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你偷人?
我忍不住大笑,看着她。
我说,比偷人更坏,坏到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忽然就哭了,止不住眼泪,这眼泪原本应该在杜源易走时流的;今天不过点到些皮毛就忍不住,想来是因为这笔眼泪囤积了太久。
妈妈没有哭,拍着我的背说,没关系,还有好男人的,一定找地到的。
三言两语就替我的错误解了困,还把责任都推到了杜源易身上。
只有她,在我犯错后还会偏心于我;只有她,才会包容这样的我。
这时候我才明白,她有多爱我。
可我连她也要失去了。
妈妈下葬后,我就离开了这个城市,虽然姑姑们希望我留下,并且替我安排了很多次相亲,可我还是决定离开。
很早之前就想离开这里,但是很多舍不下,隐隐地牵着我,而现在我失去了所有的牵挂,我终于能飞了。
我要去一个叫双城的地方。
我的外祖母在那儿,她是一个蹩脚的骗子,今生唯一的也是最大的成就就是骗到了一个男人,然后跟他结婚生了孩子,可惜最后他还是离开了她。
我和她同病相怜,至少无聊时还能有共同语言。
这就是我决定去她那儿的原因。
双城根本不是城市,又或者说它只是一座城中城。
在城市的一个角落,独立又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