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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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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拙台地处险峰山腰,只一条石板路贯穿,通往岛上群山。上行的路上结满青苔,下行路上的石阶却磨得有些平了。云鹤庭自成婴以来,独居此地数十春秋,未曾收授弟子。他自觉学艺不精,不欲“误人子弟”,只偶尔指点外门众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以他座下弟子席位空悬,众人却倾慕他端肃无私,守拙台亦自发成为外门弟子聚集论道,寻求庇护之所。
台上几座木屋,便是云鹤庭的居所了。屋内,云鹤庭倒了两杯灵泉水,喂睡梦中的将屹将峻兄弟二人饮下。见两个小孩眉头略微舒展了些,他放下心来,转而送霍元坤、余从海出门。
晨光微曦。云鹤庭发觉床上兄弟气息有些不稳,拨亮了烛火,放下手中俗世笔记小说。掩卷算算时间,小孩大约也该饿醒了。
“醒了么?”
将屹搂着弟弟,望着眼前英年男子,不发一语。云鹤庭体察他二人年幼,并不计较诸多失礼之处,介绍道:“此地是孤青岛守拙台,我姓云,名行,表字鹤庭。”
“道缘已至,不必惶恐。随我来便是,”云鹤庭引他二人坐到桌前,“岛上也有些尚未辟谷的师兄,他们听说你二人初至,备了些饭菜。”
“前辈,应仙师在哪?”将屹颤声问。
“我那师侄么?先吃饭,我带你们去找他。”
将屹无法,匆匆扒了几口饭。将峻呆呆的,憋着满腹不解,一举一动跟着哥哥有样学样。
云行带他们走出木屋,自储物袋中摸出一张符咒和几颗黄阶灵丹。符咒被他纤长的两指夹着,无火自燃。未几,一只白鹤飞来,停在人前。
白鹤主动蹭蹭云行衣袍,引颈长鸣。云行把灵丹喂给白鹤,指点将屹兄弟坐上鹤背。他自己则踏上一把厚重朴实的玄铁古剑,伴行白鹤身侧。
振翅高飞。
此时正值日出,烈火似的朝霞仿佛将烧尽乾坤。孤青岛及周边寥寥几个小岛芥子一般,笼罩在千顷湖水中,赤浪粼粼,波光耀眼。将屹望着这如梦似幻的天地,一时痴醉。
白鹤落在一方通体漆黑的石碑前。
“此乃我岛镜石诫碑,”云鹤庭抚上碑上镌刻的一行狂草,念到:“以石为镜,碑在诫己。”言毕,他先拉起将屹的手,压在碑上。
石碑上文字隐去,竟化为巨镜。镜中的将屹却是一副白骨,丹田处盘旋着五道彩光。将屹收手,镜子又化为石碑。
云鹤庭暗暗叹息,根骨虽佳,奈何灵根有限,可惜了。
接着,将峻模仿哥哥,小手压上石碑。碑上同样森森白骨,不同的是,丹田处一道紫光冲霄而起!
单系雷灵根!
云行立即传音顾扬,带着将屹将峻前去九章台。顾扬匆匆迎出来,顺着云行的视线,看向将峻。余从海镇日无所事事,万年难得早起一次,此刻也拖着霍元坤,跟着跑出来凑热闹:没想到昨天送守拙台的小破孩,居然是个单系变异雷灵根!厉害了哇!
将屹和弟弟被人围着看,忍不住再次询问:“前辈,应仙师现在何处?”
顾扬沉吟片刻。霍元坤见状,主动上前,哄走两个小孩,远远避开。顾扬苦笑:“师兄。”
“嗯。”
顾扬低低道,“师兄,应暖这次回来,似乎大不一样。他交代盗剑伤人下山之事,只称一时糊涂贪玩。雁回伤未大愈,却主动为师弟开脱,推说是自己失手误伤自己,与应暖无关。山姜万般不服,非要严惩。你知道的,啸山河本就是应氏的剑。我也无奈,罚不得,饶不得……判了应暖即日搬去寄雪庐禁足,不结魂晶,不得离峰。”
俗世揣测仙道,有“一年引气、十年炼体、百年元丹”之语。虽然与实际情况相去甚远,但也能一窥修仙之难。元丹结成时,才算一脚踏入仙门;而此后非得有机缘,方可结出魂晶,正式脱出三界五行俗世轮回。魂晶之后,又有成婴、大盈、镕虚、铸神,乃至渡劫飞升,无一不是险象环生,与天地争灵气,与大道夺造化。
应暖十岁拜入孤青岛,目前堪堪处于元丹出期,境界十分不稳。虽然天资聪颖,但禁足于寄雪庐,甚少机缘,魂晶恐怕遥遥无期了。不结魂晶,不得离峰,顾扬并不偏颇。
云行眼里映着顾扬澄澈的双眸,忍住想替他拂去眉间紧缩的愁绪的冲动。千言万语冲到齿关,再原封不动地咽回去,无非白劝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少操些心。”
顾扬应一声,打起精神,“若能霍初余舟能劝得那孩子拜入孤青岛,师兄也该收个徒弟了。”
云行摇摇头。
“师兄!”类似的话,顾西辞劝了云鹤庭许多次。
“再说吧。”
师兄,你何必……
仙途极重师承,道成而不收徒,几同俗世中人断子绝孙。云行执意孑然一身,此等叛逆行径,世所不容。顾扬身为岛主,百般维护,替他挡下许多指责,但也确希望能有人常伴师兄膝下。
若再错过这段师徒缘分,实在可惜。
将屹将峻跟着霍、余二人逛了大半孤青岛。一路上,霍初稳重亲和,余舟啰嗦话多,一唱一和,逗得将峻眉开眼笑。
余舟趁热打铁:“就在岛上住下来好不好呀?”
将峻正想应是,“好……”
将屹打断:“阿峻!”将峻瘪瘪嘴,看看哥哥的脸色,怯生生地改口,“不好……”
余从海无奈摊手。
霍元坤把将屹抱开,收了笑容,字字锥心:“小子,你是五灵根不要紧,将峻单系雷灵根,千万人中无一。我孤青岛乃是大/陆第一仙门,只有留在孤青岛,才能让他的天资屠龙有处!来日,渡劫登仙,踏九州于脚下,也不是不可能。身为兄长,没有出息也罢了,却想拖累弟弟么?”
言如刀剑,无处藏身。
将屹一时僵住了。
余从海用胳膊肘捅捅霍元坤:“哎,老霍,你怎么说动那个大孩子的?我看他明明米水不进的呀!”
霍元坤笑得爽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啊。”
余舟哼了一声,“不说算了。”反正将屹松口,将峻答应就好。“你说这小破孩会当咱俩师弟么?”
“怎么,三个人喊你二师兄还不过瘾?当然不可能,师尊收应暖的时候不是昭告天下了么,好个‘闭门弟子’!我估计,师尊是想让这孩子拜进守拙台,云师伯雷火双灵根,这孩子雷灵根,不拜云师伯还能拜谁?周恂那个疯子么?”霍初素日在人前一贯稳重,只在余舟面前稍微展露些本性。
“小声点!周师叔疯归疯,又没耽误修炼。我过什么瘾?杜三姜除了小南子正眼看过谁?小南子自己跟面团一样,没意思。应五……恶。不提了,烦人。”
“是‘山姜’!”
“我知道啊,‘三姜’。”
“山、姜!”
“三、姜,没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