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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青堂啊青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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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山一行之后夏日逐渐收尾,统止轩的树木开始变得枯黄,白风穗坐在庭院里看着叶子一片片掉落,只觉得日子毫无盼头。
就在一个如往常般平静的下午,白父终于有了机会与女儿会面。
“给娘娘请安。”
白风穗这些日子已经平静了太多,此刻面上不露声色,就像是还不知道父亲被降了职。
“父亲请起。”
说着她又看向了站在大厅门边的夏桃,嘱咐道:“夏桃,本宫和父亲叙旧,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夏桃低头应下,轻轻做了个手势示意所有奴才随她一同到外面等着。
“奴婢明白。”
此时已经快到晚饭的时候了,夏桃想着或许白侍郎会留下来与娘娘一同进餐,便到后院同别的厨娘携手多备了一份。她这几日都抽不开身去见李道元,送餐的任务也交给了别的宫女,今天看来也是去不了了。
可到了夜里,昭然直接找上了门,她只得匆匆收尾接下来的活计,跟人走了一趟。
李道元的庭院里总是显得很萧瑟,秋意渐浓之后更是冷清,此时配上三两个人的喊声,显得更加可怖。
夏桃站在门槛前,突然有些退缩。
昭然心里骂了几句,心道那几个人手脚不利索,这么久了还没把人逼供出来,竟叫夏桃撞上了这场面,可现下她又没法就这么把人送走,只得解释:“犯了事就要受罚,妹妹应该明白这道理,千万不要觉得是爷不讲情面。”
夏桃摇头,迈过门槛接着向里面走,所幸没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场面,叫喊声也逐渐小了下来。
“昭然姐姐,他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昭然想了一下,坦然回应:“可能是因为最近来送食盒的都不是你,爷有点不高兴了吧,妹妹你说几句好听的话,服个软就好。”
夏桃心里大概有了谱,等到见了李道元本人之后却发现刚才想好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李道元见人闭着嘴一副懒得多谈的模样,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这几日白风穗心情不好,你就围着她团团转了,倒是贴心的奴才。”
夏桃没去计较对方言语之中的讥讽之意,出声唤道:“李冬。”
她似乎已经许久没叫过这个名字了,如今想来只觉得无比怀念过去。
“我说过了,我不是李冬。”
夏桃见他动了怒,却没有安抚,继续道:“昨日我收到了娘亲的信,她问了几句李冬的近况,我思来想去也不知该怎么回复了。”
李道元看她是真的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自己也气不起来了,便平静地问:“如果他还活着,你又当如何。”
夏桃摇头坦言:“我不知道。”
她看着对方,心想他们长得可真是不一样,她起初认出李道元就是李冬的时候觉得他们有相似的地方,可渐渐地,那些相似的地方好像变得模糊了。
“我们认识有段时间了,我明白你多少是有些喜欢我的,但我也清楚你并没有那么需要我。”
她说到这里又想到了贵妃娘娘,李道元分明清楚贵妃娘娘这段时间里有多痛苦的,于是她又问:“你是怎么看待贵妃娘娘的呢,若是你心里有她,又怎么忍心见她难过。”
听到这话,李道元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你难道希望我时刻挂念着白风穗不成。”
夏桃不理他的反问,直接戳中关键道:“那我问你,你心里有她吗。”
李道元一顿,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了。白风穗于他而言,确实是特别的,也确实难以割舍,但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自己需要仔细考虑,然后才能清楚地告诉夏桃。
短暂的沉默过后,夏桃露出了浅笑。
“你不愿骗我,我该多谢你。”
她早就知道对方心里有贵妃娘娘,真正面对时也并不觉得是那么的难以接受,反而愈加冷静。
“娘娘这些日子过得苦,我想你或许是要借此机会让她趁早对陛下死心...她待我极好,可我能做的只有陪着她。”
李道元看着夏桃,她低着头不愿把脸朝向他,所以他此时也猜不透她该是什么表情。
似乎...自从他恢复了身份之后,夏桃放在他身上的精力便越来越少了,现在他甚至没有白风穗来的重要。
“她一个贵妃,难道还会需要你的陪伴不成。”
夏桃听出了李道元言语之中的不悦,这才抬头看他。有的时候她真觉得这个人孩子气极了,可能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就像夜莺也不喜欢她过多关注别人冷落了与她的感情。
到了转季的时候,夏桃带着几个人去领新的布料好为白风穗做新衣,路上撞见神色匆匆的夜莺,便明白又出坏事了。
果不其然,夜莺瞧见夏桃便拉着人小声说:“刘贵人今早落了水,皇上大发雷霆,下令把上午在附近当差的所有下人都抓起来送去慎刑司了。”
“孩子保住了吗。”
“应该是没有大问题,姐姐你这几天多注意些,我担心皇上把火烧到统止轩去,你就遭殃了。”
这话还真就说不准。
皇帝本就看白风穗不顺眼,现在心爱的刘贵人遇到不测,保不齐就要怀疑到白风穗身上。在宫里的这些年里白风穗从未少过必要的手段,夏桃从前不在对方身前伺候所以不明白过去的事,但现在她可以确定刘贵人的事与娘娘无关。
夜莺见夏桃一副为了白贵妃深思熟虑的模样,虽然觉得现在的形势不妙,但对方现在的情况到底要比李冬刚死的那时候好多了。
“姐姐近日里看起来精神了许多,应该是对李冬的事已经释然了些吧。”
夏桃闻言一怔,笑了笑没正面回应,转开了话题问:“怎么有些日子没见你和于杨一起玩了。”
夜莺不喜欢听这话,当即否定:“我才没和他玩。”
然后又想了一下才继续说:“姐姐你还不知道啊,许公公突然暴毙,于杨那家伙不知走了什么好运,升了几个官位,现在已经不是普通的低等奴才了,忙于管理着敬事房,风光着呢。”
夏桃倒是真的不知道,夜莺说了这些,她下意识就想到了李道元。
李道元不可能留着许公公的,她早就明白。
可于杨呢,于杨也绝对不是李道元能留下的人,他现在可以假意捧着于杨,终究是镜花水月,说不定哪天就狠狠把人摔到地狱。
权势这东西可以使人一步登天,却也害人不浅。
夏桃看着夜莺,突然有些担忧,李道元估计也是不喜夜莺的。可她又觉得李道元不会对夜莺做什么,毕竟夜莺是她最为亲近的妹妹,但凡他心里还念着她的一丁点好,也不会对夜莺做什么。
“他突然得势恐有蹊跷,你今后离他远一些。”
夜莺点头,她自然是明白这道理的。
刘贵人高烧不退的消息在后宫里传开,所有太医都被叫了过去,太监和宫女被一批又一批地抓进慎刑司。
夏桃以为李道元定是忙得团团转,对方却悠闲自在地转到了她的房门前,说他想吃栗子糕了,而且是现在就要吃。
天色已晚,夏桃刚挑出了给白风穗做衣服的两匹布,桌面上有些凌乱,烛台也要燃尽了。
李道元瞥了一眼,问她怎么连这种事也需要她亲力亲为。
“娘娘近日里情绪不稳定,也颇为多疑,能由我打理的事便不用别人了。再说我只是挑选挑选,做衣服的事还是由别的人来弄的,不耽搁什么。”
李道元想起自己变成李冬的时候逢节过季连新身衣服都没有,只能捡被剩下的破衣服穿,尺码不对还是夏桃为他改的。
似乎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如今再不会有人苛待他的衣食住行,可终究是有遗憾的地方。遗憾是,似乎夏桃也觉得他并不缺这些,不会处处想着他,围着他转了。
“怎么了?”
李道元回过神来,低头看向夏桃,他发现夏桃从未唤过他的名字,他甚至突然怀疑对方并不知道他叫什么,虽然这不可能。
“你叫我什么。”
夏桃没想到对方突然问这句,一时哑然,许久之后才把视线转到桌面上,烛台已经熄灭了,她这才发现屋子里暗得很。
“爷?”
她试着像昭然一样把这个字眼说的自然一些,可才刚说出口就被李道元抓住了肩膀。她抬头看他,外面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像是为他镀了一层柔光,显得他比平常的时候要亲和了许多。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他不想夏桃心里一直记着的是李冬,虽然对方心里的那个李冬就是他,可他就是不愿。
他甚至感觉得到夏桃在把他们进行分割,就好像过去的李冬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的李道元也永远不可能掩盖掉过去的那个影子。
夏桃伸手摸了摸李道元的下巴。
这个人的身体比李冬高,地位也和李冬有着天壤之别,然而令她忧心的岂止是这些。
但比起那些,现在她最关注的是,自己似乎惹得对方不高兴了,甚至是难过。
李道元的表情告诉她,他现在很难过。
“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叫李道元。我唤你李冬只是不习惯你变了个样子,以后绝不会了。”
李道元喜欢这样的夏桃,只要他愿意,只要她愿意,夏桃便总是这般坦诚,他喜欢对他坦诚的人,而夏桃是最为特别也是最令他心安的。
“你可以叫我青堂。”
他想她或许是觉得李道元这个名字不好听又或是令人心生距离感,便道出了自己的小字。虽说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字,但显然在他说出这话之后她是欢喜的。
“青堂。”
夏桃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出了口,她还想问除她以外还有谁知道这个名字,但没来得及问便被李道元拥入了怀中。
“你之前说过,你觉得我多少是有些喜欢你的...我如今觉着要比有些多一些了。”
夏桃静静地听着,没有插嘴,只是抬起手臂挽住了对方的,借此使得两人更亲密一些。李道元却因为对方的亲近猛然意识到了不妥,把人拽离了自己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