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修真指南》不鹤舟

10、顿悟

　　两人一同躺在床上。
　　苏宸平躺着，闭着眼睛，却没什么睡意。
　　他脑海里还残余着刚才哭泣时的感觉，这会儿夜深人静，那缠绵的失意也勾勾缠缠地蔓延起来，使他断断续续地，回忆起了曾经。

　　他也曾在这样的黑夜中失眠过，那时他刚出家门，夜宿山林，与野兽为伴，夜空中有星光相陪。
　　他也曾在寂静的夜里遍体鳞伤，只为寻找传说中的机缘，那时陪着他的，只有血和月光。
　　他想起初次离家时的胆怯，想起胜利时的喜悦，亦想起沉迷战斗时的爽快。
　　记忆中，自离家以后，除了药物的作用，似乎就再也没有哭过了……
　　也不曾有过失意。

　　前世的时候，水宁也给他下过这样的药，那时水宁还是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偶尔喜欢恶作剧，便有一次将药下到了他的食物里。
　　那次也是个深夜，不过那时他是一个人，自然也没有人看到他的样子。
　　他记得第二天，他本想教训一下水宁，但小姑娘乖巧地认了错，又十分殷勤地讨好，最后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苏宸的意识渐渐放空，就快要睡着了。但就在他彻底陷入沉睡之前，他察觉到空气中突然涌现出一波灵力，来源正是他的身边！
　　苏宸睁开眼，被眼前的亮光刺了一下。他下意识地闭目转头，等他再看过来时，那耀眼的金光已淡下来，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包围着中间的人。
　　——苏星正闭着眼，浑身灵力流转，周身的金光包裹着他，光中有玄妙的灵气不停舞动。

　　今夜似乎格外的热闹。
　　苏星本来也睡不着，他脑子里还不停盘旋着刚才发生的事。
　　在浴室时他本就对苏宸有了莫名奇妙的心情，两人坦诚相见，后面又一直贴的极近，现在躺在一起，他总不能安然睡去。

　　但他又想起了苏宸趴在他怀中哭泣的模样。
　　青丝拂面，泪水盈盈，柔弱而依赖，可怜而可爱。
　　想让他露出这样可爱的一面，又不想让他看上去这样难过。——苏星的心情，就这样矛盾地纠结着。
　　最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心中莫名豪情万丈，心情一下子舒畅开来，顿时有灵力涌来，汇入丹田，顺着经脉丹田游走，改造着他的身体。

　　苏宸见多识广，自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见苏星这副模样，又仔细观察了围在苏星周围的那团金光，甚至有些意外。
　　苏星这幅样子是顿悟无疑。

　　虽然修真者时不时地都会顿悟一下，但顿悟又有区别。有的人顿悟，是突破某个困扰的瓶颈，有的人顿悟，是提升心境，对道法理解的加深。还有的，是悟出自己的道，此后修炼之途与其息息相关，在灵力的修炼上会畅通无阻。
　　比如他自己，当初悟的是天道，修炼时一切都顺应天道万物，时来天地皆同力。
　　而苏星，顿悟的竟也是道。只是不知道他的道，会与什么有关。

　　苏宸看了一会儿之后，便不再关注了。
　　苏星修真之途才刚入门，体内只有一点微末的灵气，现在引灵气入体，等彻底醒来应该要花费挺长时间。
　　还是等明天再看吧。

　　而夜里没睡的人显然不止他们两个。
　　离他们房间并不远的如墨也察觉到了这突然出现的灵气，他朝苏星他们的方向望了一眼，甚至看到了那微弱的金光。
　　他知道苏星资质非凡，所以也不意外这样的情况。但他隐隐觉得，这可能和苏宸有些关系。
　　一想到苏宸，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刚才苏宸伏在他怀中的模样，如墨忍不住就皱了眉。

　　今夜发生了许多事情，但随着夜色渐深，一切都渐渐沉寂下去。
　　苏星周身的微光安静地亮着，苏宸也渐渐合上了眼，如墨又继续修炼。
　　只有另一边的院子里，有人满含怒气地离开了。

　　苏宸第二天醒来时，苏星的顿悟还没有结束。
　　他找了件苏星的衣服套在外面，轻轻关了门，准备回去。
　　刚一转身，就顿住了。

　　如墨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见他出来，扫了眼他身上明显不合身的衣服，问道：“他还没醒？”
　　苏宸点点头，道：“应该还有一天时间。”
　　如墨面无表情地点头，顿了顿，说道：“你收拾一下，和我一起下山。”

　　“什么？”苏宸惊讶地扭头，他记得昨天苏星说如墨是要下山的，可为什么他也要去？
　　如墨道：“苏星本来要和我一起下山的。”言下之意就是苏星现在没醒，他可以代替一下。
　　“师兄，”苏宸拢了拢衣服，偏过头去看他，“你可以等他醒来再去。”
　　“不行。”如墨的面上没什么表情。

　　苏宸想了想，道：“那好吧。”
　　看在昨晚丹药的份上，他就勉为其难帮个忙吧。
　　而且他这一世还没去过修真者的城市呢，可以去参观一下。

　　如墨点头，“走吧。”
　　“等等，”苏宸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我总不能就这样去吧？”
　　如墨看了他一眼。
　　苏宸抬脚朝自己的住处走去，“师兄啊，我先回去换个衣服。”
　　如墨没有说话，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不多时，两人就到了苏宸的院落。
　　如墨站在院子里等他，苏宸快步走回房间，找衣服换上。
　　如墨眯起眼打量了院子一圈，似乎感觉到了一点残留的熟悉气息。

　　“师兄。”苏宸以前的衣服大多都是白色，这件也不例外，他边想着刚好可以趁这次下山添置些衣物，边走了出来。
　　如墨看了他一眼，便扭过了头，口中倒是问着，“你和水宁师弟很熟？”
　　苏宸习惯了他的冷淡，直接走到了他的旁边，“一共见过两面。”虽然水宁总表现的很依赖他的样子，但他记得很清楚，他们才只见了两次而已，“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空气中残留的气息，十分像水宁的而已。
　　“是吗？”苏宸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我们走吧。”
　　如墨便也不再关注，与苏宸一同出了门。

　　如墨带着苏宸，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他们去的地方，是个较为繁华的修仙者聚集的城镇，城中有普通百姓，更多的，则是拥有灵力的修真者。
　　苏宸在路上问了如墨的目的，得知这里今日有一场拍卖会，会上有适合金灵根的功法。他自己的功法太过霸道，这个功法暂时拿来让苏星修习更为合适。等苏星实力提高了，再修习他的功法也不迟。

　　苏宸还很疑惑，难道宗内没有其他适合苏星的功法，非要下山自己买？
　　结果如墨看了他一眼，说道：“宗内除了一些基本功法，其余功法是达到特定条件才能获得的。”而苏星刚拜入他门下，什么条件都没达到。他手边也没什么低级功法，也不可能绕过规定行使特权，恰好附近的拍卖会上有适合的功法，他便亲自来买了。
　　苏宸：“……”师兄果然还是很遵守规定。

　　但是他们到了拍卖会的地点，才知道来的过早了，这场拍卖会，还有一个时辰才开始。
　　这里是整个城镇最中心的地方。
　　苏宸看了看四周，眼睛一亮，问道：“师兄，你饿了吗？”
　　如墨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一座酒楼，人来人往，看上去十分热闹。

　　余光瞥见苏宸期待的模样，如墨顿了下，道：“走吧。”
　　苏宸眉眼弯弯，跟了上去。
　　今日拍卖会吸引了周围的许多修士，这座专为修士所开的酒楼里有许多人等着，可以说是座无虚席。

　　苏宸好不容易才发现了一张空桌子，拉着如墨坐下后点了菜，等菜摆在面前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没有灵石。
　　——云梦说是他的师父，但长年待在云梦山顶修炼，不食人间烟火，因此根本没有想到给他准备这些。
　　他尴尬地看向如墨，又瞄了瞄周围，压低了声音问道：“师兄，你带灵石了吗？”

　　如墨楞了一下，才明白什么意思，他脸上的表情难得有些松快，道：“自然是带了。”
　　苏宸这才放松地坐了回去，拿起一边的筷子，叹道：“那就好。”不然他一世英名，都要毁在这顿霸王餐上了。

　　酒楼的大厨做的菜，自然比他宗里吃到的好吃，毕竟宗门里的人大都不注重口腹之欲，而酒楼要做生意，自然要在菜品上下功夫。
　　菜是专门用有灵力的土壤培育出来的，肉也是来自专门用作食材的灵兽，加上厨师的烹饪技术，倒是苏宸重生以来尝到的难得美味。

　　他十分满足地吃着，偶然抬头时，却发现如墨只是冷着脸坐着，连筷子都未动过。
　　苏宸有些惊讶，“师兄，你不饿吗？”
　　如墨看了他一眼，道：“修真之人应当辟谷，不可贪口舌之欲。”
　　“……”苏宸觉得这个理由根本不成立，他指出，“可你昨天还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实际上，如墨只是不愿意在外面吃饭而已，事实上他也真的早已辟谷，只有在主峰的时候，才会偶尔吃点东西。
　　于是他坚持道：“我不饿。”

　　苏宸想了想，夹了一块素菜，伸到了如墨面前，“师兄~”
　　如墨看着伸到眼前的食物，皱了皱眉。
　　苏宸笑眯眯地看着他，微微晃了晃，一副他不吃就不放下的姿态。

　　如墨为难了一会，他一向恪守规则，更是从未做过这样大庭广众下喂食的事情，——还是被喂食的一方。
　　但苏宸微笑着看着他，如墨犹豫了一会，还是张口咬掉了筷子上的食物。为了避免苏宸再做出这样的举动，他拿起了放在一边的筷子，稍微吃了几口。

　　苏宸倒是惊奇地看了他好几眼。
　　他只是觉得如墨为难的样子很有趣，想逗逗他罢了，没想到如墨竟然真的吃了。
　　说起来，今天的如墨师兄对他似乎没有了以往的成见，变得好相处了，难道说，这其实是如墨的真实性格吗？

　　他们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饭，周围的人却总是控制不住地瞄向他们。
　　这两人一个俊秀雅致，是个看上去十分柔弱的小公子，一个冷若冰霜，气场强大，甚至令人不敢窥视。
　　总之两人都十分吸引人的视线，看上去身份很不一般。众人边吃着饭，边不断猜测着他们的身份。

　　此时正是饭点，加上从周边赶来的一些参加拍卖会的修士，现在酒楼里已经连一张空位都没有了，甚至有人就在宽阔一点的地方拉了条凳子，就那么坐着休息起来。
　　也有人见有的桌子没坐满，便凑过去，待得了同意后坐在一起。
　　苏宸他们的桌子其实也挺大的，只是周围人摄于如墨的气势，没什么人靠近。

　　“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苏宸抬头，就看见一位身穿水色长裙的年轻女子，面带羞赧地望着他，看上去十分不好意思。他看了周围，人们已经挤得满满当当，看起来完全没有空位了。
　　他去看对面的如墨，见如墨虽散发着冷气，但也没有直接拒绝，他点头道：“可以，坐吧。”

　　“多谢道友。”
　　女子脸上有些羞红，轻声谢过，坐了下来，将手上的东西靠到桌边。
　　苏宸顺势扫了一眼，那是一把纸伞，折叠的伞面上依稀能看出写着几个字。他不动声色地又看了一眼安静坐着的女子。
　　前世的时候，他曾见过一个全由女子组成的门派，里面的女子每个都有着特殊的能力，在修真界有着不小的名气。没想到在这里竟会碰到一个。

　　不过这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苏宸很快吃完了饭，他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示意如墨一起离开。
　　刚一起身，女子却叫住了他。
　　“请等一下，”女子不好意思地站起身，问道，“二位是要参加拍卖会吗？”
　　苏宸与如墨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道：“是的，不知道友……？”

　　女子忙摆了摆手，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她的手扶上一旁的伞柄，由于不常与人交流，显得有些紧张，“只是感谢道友让我坐在这里，所以想给二位一点答谢。”
　　苏宸眨眨眼，道：“不用客气，只是一个座位而已。”
　　“我师父说，当别人帮了我时，我一定要答谢人家。”

　　女子说话间拿起了伞，手中灵力运转，伞面上的花纹便动了起来，组合成神秘的图案。
　　女子看见伞上的图案，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缓缓收回了灵力，伞面的图案也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她收回伞，对着苏宸道：“拍卖会上的第一样物品，会对你有很大的帮助。”

　　在她动作期间，周围的修士也都好奇地看着她，以为会出现什么神奇的事情。
　　没想到是这样神棍似的一句话。
　　众所周知，拍卖会上好一点的宝物都在后面压轴，前面的根本只是凑数而已，更不要说是第一样了，一般都是随处可见的东西。

　　“……”苏宸心情复杂地道了声谢，他还以为对方会给他灵石呢。
　　不过他是知道女子门派的神秘的，刚才她的动作也看上去很能唬人，说不定真的会是什么不为人知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