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其实是不适宜和任何人恋爱的（下）》丈量春天

3、3.戳破窗户纸

　　而这周，我要把我的完美求婚完成。
　　我没有像爸爸一样看到我爱的秋完成一个工作。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重新回到了秋的小区，敲开了她的家门。开门的是她的兄弟，他眼神惺松，表情带着点愤怒，显然我扰了他的好梦。
　　”嗨，上周你说过的，如果我知道了她的工作，可以来找你！“
　　”这么快？你去了殡仪馆？“
　　”是的，我去看过啦！“是的，我去看过了，但是并不是你姐姐带我看的，小屁孩，我走个捷径，你千万别发现。我心里悄悄说，”不过你别跟你姐姐说准备求婚的事情，别说见过我，我想给她个惊喜。“是的，小弟，这是个惊喜，所以咱俩没有见过，你也不知道我去过你姐姐那里，她的秘密，现在还是秘密。而你，请乖乖的配合我完成我的完美求婚。
　　”那你需要我干嘛？“他瞪了我一眼，一幅对我的警告不服气的样子。
　　”你需要告诉我她喜欢什么花？她最爱吃什么菜？还有帮我想个合适的求婚场地，我的咖啡馆我们天天去，没新意！“
　　”她不喜欢花！“门口站着她的姑姑，显然我们的聊天她听到了大半。”她不喜欢花，做我们这行的，都不喜欢花，花朵代表着离别，她不会希望你送一束代表离别的花。“
　　”可是，花朵是美好和希望啊！“弟弟对姑姑嚷嚷。
　　”如果实在要送花，就送百合吧！百年好合，一辈子不言离别！场地我建议就放在你的咖啡馆，她很恋旧，喜欢熟地方，你求婚的事，我会保密的。“姑姑说。这个58岁的老人脸上有着秋一样的沉静，不，这份沉静比秋还要淡然，丝毫没有被抛弃丢掉感情的哀伤，我仿佛在她背后看到了无数阳光，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但我还没有来得及确认这光芒的真实性，她已经走进自己房间，并关上了房门，房间又恢复了从前的暗淡。
　　周五很快到了，我们又来到了咖啡馆，喝着咖啡我开始聊周六日的安排，我说我没事做，要不就去你的工作地方看看吧！她说，好。
　　她说”好“。没有拒绝？没有疑虑？我盯着她看，看到的是无尽的淡然，是不是我弄错了，她的忧伤，其实跟工作无关。但我没有时间去思索更多了，因为第二日我就要去那里揭开她的秘密，之后我还要完成我的求婚大计。我很忙的。
　　送她回家，我又一次返回了咖啡馆，叮嘱店员们把店内打扫干净，气球，彩带准备齐全，明天的咖啡馆除了浪漫还是浪漫。
　　现在，我要去我的咖啡屋跟她进行最后一次约会。透过被店员擦的澄净的玻璃窗，我看见她穿着一件素白的连衣裙静静的坐着，她正在喝第二杯咖啡，她看到了我，我举了举手里拿着的百合花，在她眼里看到忧伤在弥散，我想冲进去对她说，”亲爱的啊，别伤感，这束花代表的不是离别。“ 但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把花交到她手里，对她说”从来没有送过你花，这束百合送给你。“ 她微笑的接过花，站起身来，对我说，”快走吧，我的‘顾客’不能等的。
　　我牵起她的手，带她去我的车里。此刻，我的怀中揣着我的求婚戒指，戒指盒内还有条细长的银链。那是我为她的职业特意准备的，“当你为了工作需要摘下戒指的时候，就把他挂在心口吧，我会陪着你的。”这是我想对她说的话。沿着她说的路线，一路往前开，那个熟悉的大门再次出现在我眼前，下车，牵手，我感觉到了她微微的颤抖，我想也许我应该说点什么，但最后我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跟着她，一直走下去，直到她在一扇门前停下。
　　到了。她说。
　　然后她松开了我的手，打开门，一股阴冷气息扑面而来，我又一次抓住了她的手，她扭头对我微笑，“你抓着我，我怎么工作啊？”
　　你一定以为我害怕了，是的，我害怕了，我害怕这阵阴风，我害怕即将到来的下一刻，我超紧张的。可是，想想你要面对一个已逝的人，你一定也跟我一样紧张的。但让我更忧心的其实是，她放手那一刻，我突然觉察到了一种决绝，她决定孤独的走下去了，而我想要抓住她，告诉她，我在。
　　她拉开暗黑的布帘子，我看到了一个被从头到脚盖起来的人，可那还是人吗？那不是一个没有呼吸没有温度的躯壳吗？我盯着看的时候，她已经走到身后穿上了工作服，戴上橡胶手套，站在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吓得我哆嗦了那么一下下……她示意我后退。我听话的退后了，然后她掀开了那薄薄的白布，先进入了我视线的是一双大睁着的眼睛，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呢。他奋力睁着眼睛，眼角全开，眼球外凸，黑灰色的瞳仁比我见过的所有活人的都要大，白色的眼球上满布暗蓝色的血丝，带着几分狰狞，让我心底很是不安，而他的脸，是扭曲的，眉头皱起，嘴角下歪，似乎隐忍着无尽痛苦。
　　”他是突发心脏病离开的。“她先用手费力的把他放在心口的手放在身侧，边淡淡的解释给我这个人的死因。她为他合上大睁的双眼，拿起化妆用品开始为他修容。眉刀修眉，遮瑕膏遮瑕，再为眉毛浓浓的填色，一抹自然的唇红，并拿起梳子为他梳了一个背头。不过是半个钟头时间，他已经由一个满是愤恨不甘的逝者变成一个沉睡的祥和老者。这才是人离世该有的尊严，我想。
　　收拾停当，她就带我离开了那间工作室，路上跟我说着后续的老人后续的葬礼细节，而她的工作就做到那里，让他以安享的遗容离开这个世界。然后，她问我：看完了我的工作，说说你的感受吧！我会告诉你我的感受，但，不是在这里，不是现在，是在一个明亮阳光的地方，是在那个我们熟识的咖啡屋，是在见证我们爱情的地方，所以我对她说”先跟我去个地方吧！“
　　咖啡馆内的多彩的气球被高高挂起，我已经感受到了浓浓的浪漫，但在门口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对我说”好像有人要求婚的样子，我们还是别进去了，我身上不干净！“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是怎么办？你是主角呢！“我边回应她的话，边推她进了门，门内想着的是我俩都爱的一首老歌”·甜蜜蜜“，一把把她按在凳子上，我跪了下来，掏兜，抬手，取出戒指，一紧张竟把准备的台词忘光光，好吧，那就随便说吧！
　　”跟我结婚吧！“
　　”……“她在发呆。
　　我一把拉过她的手，套上戒指。她还在发呆。
　　我站起身来，坐在她对面，她还在发呆。
　　我要了咖啡，直到她的咖啡冷在旁边，她还在盯着手指不说话。
　　我牵她上车，送她回家，跟她告别，她还是盯着戒指在发呆。也许她需要想一想，我想。于是我就告别她的家人回到了家。我不知道之后她在家做了什么。第二天7点的时候，我收到了她的短信，上面写着四个字：给我开门！我的牙刷惊掉了地，火速漱口，换衣，开门。我看见她穿着昨天那件白色连衣裙站在门口，问我，不请我进去坐坐。